“你是邓小葱？”我付钱的时候问老板娘。
    “对啊，你怎么认识我？”她好奇地看着我，“你……哦，我认错了……”
    “你女儿叫毛林花？”
    “你们是……”
    “我是外泊村毛林花的孙女。”
    “毛玉华？哦，是我老公的姑姑……听说过，但没有见过，她嫁人后就没有回过外泊村，我公公婆婆们也没有去看过她……”毛林花看着我，若有所思，“你长得……像，真的很像……我刚刚还以为我女儿换了发型。”
    “你老公的姑姑？这么说……你老公是我奶奶的侄子？那你……跟我是远房亲戚？”这亲戚关系好绕，但我是农村长大的，又不是独生女，总算还能绕得清。
    “那是真的有亲戚关系了，那赶紧到后面屋里聊聊，坐下来喝杯茶……”一听说有亲戚关系，她马上热情地招呼起来。
    “好……”我们也便不客气地跟着走超市后面的屋里。
    “毛成海，快，过来看看，你姑的孙女……”
    “我姑的孙女……”叫毛成海看到我也是愣了一下，“像……像我们家林花。”
    当然，我也愣了一下，毛成海？我奶奶的侄子？我爸爸的表哥？是像，像我奶奶，也像我爸爸……
    他们的口音果然跟奶奶的很像，虽然奶奶在榕谷村生活了那么久，嫁人后几乎没有再说过娘家话，她说话还是会带点娘家的口音的，童年留给人的语言真是终身忘记不了……一想起奶奶这辈子想到老了想听听乡音都无法实现……我突然鼻子酸酸的……要是奶奶在，让她飙一飙乡音，该是多么幸福的事。
    “可是，你们怎么知道我是外泊村人的？”
    “说来真是有缘，我在去上海的地铁上被您的同事认错了，她把我认成了毛林花……后来吧，又在公司附近的书房碰到她，于是聊了起来。”我笑着说，然后突然想起，“您不是在华林制造有限公司上班吗？”
    “我们开超市的时间不是特别长，之前是上班的，前几年才开的超市，我们当时怕开超市会亏本，不敢两个人都不上班，我在那公司上班也自由的，工资低点，但能照顾到超市。这几年生意好起来了，我也退休了，正好。”
    “毛林花姐姐呢？”
    “她结婚了，在上海，她也忙，前不久五一回来过的。”
    我心里排了一下亲戚称呼，奶奶的兄弟，我该叫舅爷吧。
    “舅舅，舅爷和舅奶还健在吗？”
    “他们……我女儿还没出生前就走了……那年外泊村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而我跟我老婆，你也叫舅妈吧，我们正好在你舅妈娘家走亲戚，所以幸免于难……”毛成海说起了往事，竟伤心地抹起了眼泪。
    以下就是他讲述的发生在外泊村的可怕的事。
    那年端午节，就在大家忙着给亲戚们送粽子的时候，外泊村啊，出现了怪事……外泊村那一带端午节的风俗跟榕谷村这一带相似，都是要已经订婚了的准新郎给新娘家送粽子，等结了婚之后，又是娘家给外嫁的女儿送粽子，跟春节女儿回娘家拜年反过来。其实也是借这个节日让娘家人到女儿家去看看，看看女儿的日子过得好不好。一般情况下长辈们会差遣孩子去送，比如外嫁女的小舅子啊，小姨子啊的。
    当然，也有外村的人把女儿嫁到外泊村的，自然也就有人差孩子给嫁在外泊村的女儿们送粽子。
    不知道是粽子的香味吸引了蛇，还是怎么回事。
    端午节的第二天，当大家都差孩子们去走亲戚之后，村里突然每家每户的房子里都出现了很多蛇，有花蛇，是绿蛇，有蟒蛇……藏在各个角落里，凳子边、桌子底下、床底下、阁楼上、茅厕里、锅灶边……那蛇跑到房子里，还很多，人还敢住吗？
    一时间，村里人全都陷入了恐慌中……
    这些蛇是哪里来的，是怎么来的，为什么来……没有人知道。
    有大胆的人开始想办法驱赶，用烟熏，用雄黄酒，用一种植物草……
    有人在这个过程中被蛇咬了……当天晚上，村里没有一个人敢入睡，老人、小孩在全家人的守护下睡了一会……大家都聚在一起想驱赶蛇的办法。
    那送粽子给嫁在外泊村的外村亲戚们自然当天就逃回他们自己村里去了。
    好在第二天，那些蛇又突然都不见了。
    蛇消失了，大家才从惊恐中安静下来，实在是累坏了，倒头便呼呼大睡。
    然而，谁也没想到出现蛇之后的第三天，村里很多人都得了一种怪病，这种病不到一周就几乎传遍全村。
    附近的村庄知道之后便都把外泊村人拦在村外……
    有一百多个人刚好在别的村庄做客，自然也就不敢回村了，就算他们想回，亲戚们也拦着不让他们回……
    这病来势汹汹，又一时找不到病因，那些本来就体弱多病的老人就在那个时候走了。
    半年的时间，外泊村就走了一大批老幼病弱的人。
    一年后，那病彻底消失之后，外村人才不再阻拦。
    “我们正好在小葱娘家，就被她家里人拦下来了，半年后回去，父母都不在了……好在姐姐和妹妹都嫁人了，不在村里。我们哭得很惨，全村活下来的人都哭得很惨。最后，村长商量了一下，跟上面反映了这事，上面就给大家安排了迁移，有的是发补贴，自己去外面谋生，有的是给分散到附近的村庄去。我和小葱做了个大胆的决定，接受补贴，自己出来谋生。也幸好拼一拼，我们是最早进城打工的，工作还比较好找，还给交养老保险，后来向单位说明情况，买房子还得到了优惠，所以，我们很早就是新f城人了，也算是因祸得福。打那之后，外泊村就成了人人提起色变的村庄，别说去那里，就是连提一下那个名字都让人害怕。”毛成海说完，又补充道，“不过，也还是有好消息的，就是现在，从外泊村出来的人都过得不错，可能是因为比别人早进城机会多的缘故，有一大半人当了老板，前不久刚建了个微信群，可能的话最近几年会大家相邀着回一趟老家。”
    “真的？”我跟刘耀平听了都两眼放出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