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得好胡老头，作为你弃暗投明的奖励，我会帮你补交低保的。”
    灵魂回到身体后的盛一凡，上前拍了拍胡业的肩膀道。
    而胡业甩开了他的手后，一言不发，跳到不远处捡起了刚才丢掉的拐杖。
    “胡老头，你真打算帮他们么？难道你不想复活你的至亲了么？”蛇首道。
    “哼，凌武炎的惨状就在眼前，他精心筹划了这么久，到头来还是一场空，什么起死回生，我根本看不到一点希望。我能看到的，只不过是一群将死未死的人，生前最后的一点执念罢了。”胡业冷哼道。
    “哈哈哈哈，好一个将死未死，好一个执念......”蛇首冷笑一声，伸手掐住了一人的脖颈，将其举在身前，“那么这位呢，这位也是将死之人？”
    胡业顿时目眦欲裂，声嘶力竭道，“放开她！”
    此时蛇首单掌掐住凌心怡，犹如擒住一只鸡崽一般，而凌心怡被掐住脖颈，因呼吸困难，涨得满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唯有眼神坚毅，愤恨地注视着蛇首等人。
    胡业猜的没错，早在数年之前，凌心怡就已得知了一切的真相，此时的她，清楚地明白，自己应该去恨哪些人，所谓的凌家庄惨案，不过是凌武炎和幻鬼教博弈的牺牲品，胡业也只是其中的一个受害者而已，与她同病相怜。
    “放开她很简单，她的性命，掌握在你的手中。”蛇首道。
    胡业怔怔不语，沉默片刻后，没有任何征兆的，以双拐发动了凌厉的攻势，向一旁正在吃瓜的盛一凡攻去。
    “姥爷，专心啊！”
    王剑和唐诗云在他出手的瞬间就反应过来，一齐出手，挡下了这一击。
    这时，后知后觉的盛一凡，才开始暴怒起来，“你大爷的，说反水就反水，是不是以为年纪大我不敢打你啊？”
    平心而论，在武学的造诣上，盛一凡这个初出茅庐的新人，肯定是比不过胡业这个练了几十年功夫的老骨头，但影响战斗的因素有很多，绝不止武艺高低这一重要的因素。
    胡业满门被屠，投奔凌家庄时，已经五十六岁，而凌家庄惨案距今二十年，也就是说他现在已经七十六岁了，这些年居住在深山里，饱经风霜，老得比同龄人快得多，所以看起来才像一个八十多岁，行将就木的老头。
    年逾古稀的他，体内气血衰败，是绝对比不上在场任何一个人的，就是现在正在嚼槟榔的吴大爷，气血也不知比他旺盛了多少倍。
    精力不复壮年也就算了，还有多年的残疾，再加上刚才凌武炎强行被赶出他的身体，夺舍失败引起的反噬，同样对他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在种种不利的因素下，对上现在气势如虹的预备班，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盛一凡也彻底将无耻贯彻到底，他击退胡业手中双拐之后，左手抓住他右手，右手抓住他左手，接着右脚猛踹他仅剩的那条好腿，一脚将他踹飞出去。
    “憋屈了一整把，终于也到我的高光时刻了！”
    岂料盛一凡这自以为很帅，实际很下作的打法，彻底引起了预备班所有学生们的不齿，全都聚成几团，议论声纷纷。
    “快住手，这根本不是公平的战斗。”
    “咦，从没见过这么下作的人，居然真的踹瘸子的好腿......”
    “被这样的老师救，真的好丢脸啊......”
    “一想到他还要教我们那么多学期，我就心里发毛......”
    “喂，你们搞什么，我这么打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不想被我救就赶紧去死死掉，没人拦着你们。”盛一凡对着身后的学生道，随后目光一瞥，看到了人群中一道娇小的身影，“还有你，宣沐衣，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在带节奏，故意说这么大声！”
    “我没有，学长你听错了。”宣沐衣狡辩道。
    盛一凡懒得跟她争辩，正好此时胡业又一次发动攻势，可惜还未近身，就被盛一凡一脚踹中仅剩的那条好腿，再度被踹飞出去。
    除了踹他的那条好腿，盛一凡并未下死手，也没攻击他其它的身体部位，因为他总觉得，和这样一个老头打架，感觉就像去踢敬老院的馆一样。
    而且他看着胡业这个风烛残年的老头，总觉得很像他高中时期，门口那个头发没几根，一张嘴牙齿也没剩几根的保安大爷。
    盛一凡一次又一次踹飞胡业，只是单纯地想让他丧失行动力，并不真的想杀了他，毕竟他也只是个被命运捉弄的苦命人而已。
    可惜在场所有人，都没能理解他的心思，尤其是凌心怡。
    蛇首一时疏忽，想着别那么用力真把她给掐死了，没想到手一松，凌心怡顿时挣脱出来，不过她没有逃跑，而是指着盛一凡大喊，“不准你伤害我爷爷，你这个卑鄙小人......”
    话还没说完，凌心怡就又被蛇首控制住。
    “喂，怎么看我都比那个要挟未成年少女，让一个老头单挑二十多个年轻人的王八蛋，要正人君子的多吧？我这么好心，故意没有取他性命，怎么没人能懂我呢？”说着盛一凡一脚踩断了胡业的腿，并一脚将他踢飞到了蛇首的身边，好让他和凌心怡团聚。
    “我......我实在是打不过他......求求你，不要伤害她的性命......我......大不了用我的命来抵......”胡业说罢，便挥动手中双拐，准备了结自己的性命。
    就在此时，盛一凡一脚踢飞脚下的石子，打飞了胡业手中的双拐。
    “你......你屡次羞辱于我，现在难道让我自尽也不能么？”胡业气得声音都在颤抖。
    “我什么时候羞辱你了？”盛一凡无辜地摊了摊手，“我只是想奉劝你一句，蝼蚁尚且偷生，况且今日，在场众人，有谁要你非死不可的？又有谁是真心希望你好好活着，别自寻短见的？”
    闻言，胡业下意识看向凌心怡，果见她眼中充满悲伤，不舍，心痛数种复杂的情绪。
    她被蛇首掐住脖子，说不出话，却还是极力地摇了摇头，示意胡业不要自寻短见。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该在此时自尽......其实我的性命，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结束了......”胡业苦笑道。
    “老头，这些废话就不要再说了，你刚才已经说过类似的了。”盛一凡出言打断道，“不错，我只活了二十多岁，论年纪，论经历，远不如你一个八十......七十六的老头丰富，那些什么大道理，我也讲不出许多，可是我至少明白，人之将死，应当问心无愧。假如你死在了二十年前，满门被屠，却坚守底线，没有投敌的时候，那你一定是问心无愧的。或者同样在二十年前，你屠了凌家庄满门，一个活口不留，然后自杀谢罪，我也可以相信你是无心无愧。但你都没有，你不光没有死在战场上，也没有杀光凌家庄的所有人，而是留下了一个活口，接着在这鬼地方苟活了二十年，我问你，现在你想以死谢罪，真的问心无愧么？”
    胡业目光躲闪，心中茫然，因为盛一凡的一番话，他真的动摇了。
    自己灭了凌家庄满门，唯独留下了凌心怡，对她来说，这种仁慈，反而才是最残忍的，后来行踪不被灵术协会发现，更是隐姓埋名，在外躲了一阵，等风声彻底过去，才回到长白山，过着隐姓埋名的日子。
    回到长白山的那年，凌心怡七岁，正是该读小学的年纪。
    是他留下了凌心怡的性命，却也毁了她的一生。
    现在她反而用目光乞求着，乞求自己这个杀人凶手，不要自尽......何等的可笑？
    现在的他，如果自尽，那凌心怡，就彻底失去了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可不自尽，他又该以何种面目苟活于世间？
    胡业心乱如麻，难以抉择，索性调转方向，跪倒在蛇首面前，磕头如捣蒜，“我不想复活我的妻儿了，小怡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留念，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把她还给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胡业不断说着卑微的话，讨好着蛇组等人，而他的额头，早就已经磕破，毕竟除了上面覆盖着的新雪稍微柔软一些，下面的积雪坚硬得和冰块没有区别。
    一代强者，现在却沦落为丧家之犬，朝着原本是自己仇敌的人，卑躬屈膝，磕头如捣蒜。
    这一幕令在场许多人都动容，几个心理脆弱的女生，甚至捂着嘴，失声痛哭起来。
    盛一凡见到这一幕，翻了翻白眼，刚才自己为了保护他们，差点被打死，怎么没见他们哭？现在看见一个老头磕头，反而哭得梨花带雨，这还有王法么？
    蛇首现在也是骑虎难下，手中的凌心怡，本该是一个不错的筹码，就算不能要挟胡业，日后给凌武炎充当夺舍的肉身，也是不错的选择，但现在被胡业这么一搞，反而不好这么做了。
    幻鬼教的人也是人，也有良心，甚至相比于其他人，他们更加重情义，更加执着，见到这一幕，蛇组几人也都动了恻隐之心。
    最后蛇首犹豫一番，还是不忍下手，“好吧，我答应你，留她一条性命。”
    “啊......”胡业显然没有意料到蛇首居然真的答应了他的请求，先是一阵茫然，接着便是后知后觉地惊喜，“多谢，多谢......”
    “你看，我说的吧，假如你刚才真自尽了，他们也未必会放过你孙女，老头，你该请吃宵夜了。”盛一凡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口吻道。
    “哼哼，你倒是会说风凉话......接下来，该算算咱们之间的旧账了。”蛇首绕开胡业，看向盛一凡道。
    “干什么，鬼域都破碎了，你们还不死心？”盛一凡看着高高升起的朝阳，心中自信无比。
    “就算没了鬼域，会被灵术协会的人侦测到，不过他们赶过来还要点时间，这点时间，足够我们擒住你了。”蛇首道，“相比于凌心怡，你才是最大的筹码。”
    盛一凡闻言，顿感不妙，连忙摆出了战斗的姿态，然而当他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波动正在靠近，随即又摆出了一副轻松的姿态。
    虽然不知道这股强大的波动究竟是敌是友，但盛一凡却也懒得去猜测，因为这股波动实在太过于强大，远超蛇组众人，以及巅峰时期凌武炎带来的压迫感。即便这股力量的来源，是自己这边的敌人，那也没必要抵挡，因为根本抵挡不住。
    蛇首实力远超盛一凡，只不过他不是纯灵体，在感知灵力这方面，稍逊盛一凡一筹而已，所以很快，他也感受到了这股莫名的波动。
    “是谁？藏头露尾，还不现身？”蛇首朝着东边一望无际的平原喝道。
    回应他的，却是雪原永无止境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