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被安抚的心里好受许多,他叹了口气,不再想这里面的是是非非了。
想也没用,已经发生的事情,根本无法改变。
事到如今,他能做的只有尽量去弥补爷爷当初犯下的错。
聂兴的刺杀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浪。
朱瞻基没杀他,只是饿着他。
打算把他直接关起来算了,毕竟他对靖难遗孤还是有些愧疚的。
若不是聂兴试图对善祥动手惹怒了他,他甚至都没打算把人抓起来。
胡善祥也没管这些,把人抓起来就行了。
聂兴还不能死。
毕竟后面,他还会在战场上救朱瞻基一命呢!
聂兴现在死了,到时候朱瞻基死在战场上怎么办?
要知道,那时候朱棣还没死呢!
朱瞻基一旦完犊子,朱棣肯定会改立储君。
因为太子爷身子不好,眼看着是生不了第二个儿子了。
朱瞻基一旦死了,就等于太子爷后继无人。
哪怕自己及时怀孕生了个男娃,朱棣也不可能把希望放在一个刚出生的奶娃娃身上。
所以,朱瞻基绝对不能在这时候死,聂兴也绝对不能死。
不但不能死,她还要找机会让朱瞻基把人给放了。
免得出现别的变故。
一行人到了顺天,朱瞻基带着她便四处巡视。
待听到为了修建花费的人力财力的数额后,朱瞻基和胡善祥对视了一眼,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其实朱瞻基和太子爷的想法十分一致,就是觉得迁都和永乐大典可以再缓缓。
不是不让弄,而是事有轻重缓急,明明可以分批干完的事却要一下子全部干完。实在劳民伤财。
但皇上不同意。他知道自己的大限将至,活不了几年了。
所以想在自己去世前,把能做的都做了。
时间不等人呐。
太子爷和朱瞻基以及文武百官谁也拗不过他,只能这样了。
朱瞻基带着胡善祥巡视了一圈,老和尚给他俩带了话。
说想去看看新庙。
两人便去了,谁知,老和尚带着他们竟然来到了一处悬崖边。
悬崖边还栓了一根粗粗的麻绳。
可即便这麻绳再粗,那也是绳子呀。
“老和尚,你这是?”
朱瞻基看到这一幕,有些不妙的直觉。
老和尚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顺着麻绳往远方看去。
“从这里走时,我还是少年。如今蓦然回首,还真有些忐忑不安了。”
“老和尚,你……”
朱瞻基都话还未说完,就被老和尚打断了。
“今天,我就要从这走进去了。”
老和尚走到绳索跟前,朝朱瞻基笑了笑:“原本我是不想告诉你的,但想了想,又不能这样无端消失了。索性便让你做个见证。”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递给了朱瞻基:“帮我个忙,我从这走过去。你且看着。若是我成功了,你就把绳索砍断。若是没成功掉下去了,你也要把绳索砍断。”
朱瞻基的脸唰一下变白了。
他迟迟不肯接过匕首,神色复杂的看着老和尚:“老和尚,为什么要这样?”
老和尚知道他要问的是什么,淡淡道:“我入佛门以来,是学古天竺传过来的外道。外道也是道,只不过是通过极端的手段降伏内心的纷乱。第一代祖师便在心里找到一处天然的闭关洞。他携带真经,在里面涅盘。后来代代祖师皆是如此,一直到第九代,走索的本事给丢了。我是第十七代,我苦练了这么多年走索的功夫,就是为了今日,为了能够一睹真经呐。”
朱瞻基脸色越来越白,最后形成了惨淡的苍白。
“老和尚,我不要你去。”
他拦在老和尚面前,不许他站在麻绳上。
“你会没命的!”
老和尚爽朗的笑了一声:“太孙,即便老和尚今日不走这个索,来日也会没命的。”
他叹了口气,对朱瞻基语重心长道:“我年龄大啦,跟着你爷爷东奔西走,那么多年,内在早已破败不堪。活不了多久了。临去之前,我只想完成毕生所愿,看一看真经。哪怕为此粉身碎骨也不怕。再不这样做,我就没机会了。”
“太孙,你就真的要拦着老和尚吗?你该知道,你是拦不住我的。”
老和尚神色坦然:“这么多年了,我想做的事情,没人能够阻拦得住。即便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后天,终究有一天,我还是会做的。到那时,你怕是连我的踪迹都不知晓。何必呢?倒不如现在看着我走。”
朱瞻基抖了抖嘴唇,双手不知不觉的放下了。
是啊,老和尚想做什么,没人能够阻止。即便是自己爷爷也一样。
自己即便再看着。也终究不可能像看着犯人一样看管着老和尚。
自己阻止不了老和尚探索真经,正如自己无法阻止爷爷远征塞外一样。
朱瞻基想了又想,到底是认清了这个无力的现实。
“老和尚,不要掉下去。”
朱瞻基到底是让开了。
他对着老和尚的背影道:“老和尚。我等着你探索完真经出来的一天!”
老和尚的声音却传了过来:“没有这一天了。”
他是不可能再出来了。
也不打算再出来。
如果没成功,就直接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如果成功了,就去山洞闭关,探索真经,直至涅盘。
他这一生,该做的都做过了。没留下什么遗憾,也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
朱瞻基眼睁睁的看着老和尚走上了绳索,走到了悬崖上。
渐渐的,老和尚的身影消失在了云雾之中,再也看不见了。
“老和尚……师父,再见了……”
朱瞻基太清楚老和尚的性子了。
终其一生,怕是再无相见之日了。
他拉着胡善祥的手,呆呆的看着老和尚消失的地方,一言不发,也不肯砍绳索。
老和尚再也没有回来。
朱瞻基一直等到晚上,才彻底接受了这个事实,带着胡善祥离开了。
朱棣得知老和尚走了以后。沉默了许久。
可再多的,又能说什么呢?
姚广孝对皇上来说,就是一个亦师亦友的人。
如今却再无相见之日,怎能不难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