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越是热闹的地方，废弃后便越是荒凉诡异。
    这座被火灾烧毁大半的廉租公寓就是很好佐证。
    明明处于白天，周围却静悄悄的。
    仿佛不远处连排搭建的低矮房屋都是摆设。
    秦诺举高一些煤油灯，光亮的范围小幅度向外扩散。
    这个动作让即将笼罩包围而来的黑暗，瞬间退散。
    见此情形，秦诺微微蹙眉。
    在湖畔小镇，他们从旅店老板那儿收集到【天黑之后，不要出门】的情报。
    因此失去火烛补给的菲尔德一家会被异魔持续纠缠。
    可现在是白天，为什么会有种——
    黑暗依旧存在的感觉。
    天黑之后不单单指昼夜。
    条件允许，白天同样会有异魔活动吗？
    如此想着，两名玩家继续向前走。
    哒——哒——
    空旷寂寥的漆黑走廊，脚步声缓缓荡开，钻入黑暗。
    秦诺与罗曼的影子，随煤油灯晃动而变化，逐步深入公寓。
    一楼，没有异常。
    二楼，没有异常。
    三楼，没有异常。
    四楼，楼梯崩塌，无法前行。
    望着接近三米高的楼层断档，两名玩家止住脚步。
    “要上去吗？”
    罗曼低声问道。
    这种高度差对普通人而言尚且算不上难度，更何况玩家。
    秦诺摇摇头：“没必要了，爬上去也不会有发现。”
    罗曼“噢？”了一声，静待下文。
    只听秦诺幽幽说道：
    “委托人提供的情报为天黑之后，废弃公寓出现奇怪人影以及低声交谈。
    说明白天是安全的。”
    “所以我们应该晚上再来？”
    罗曼顺着话茬讲道：“那样不太安全吧，天黑后可能就不止公寓里的异魔了。”
    “没错。”
    秦诺目光转向手中煤油灯，黑眸中倒映出火苗燃烧的影子：
    “天黑之后不要轻易出门，因为会有异魔。
    可并不意味异魔只能在夜晚活动。
    我们抓回来的那只，不就是例子。
    黑夜活跃些，白天萎靡些。”
    “那你的意思...”
    罗曼大概猜到队友想说什么。
    秦诺望着身后的漆黑楼道，若有所思：“或许异魔一直藏在楼层，但条件不满足没有现身罢了。
    就像上次委托人来时感觉到暗中窥伺，却没遭到袭击。”
    既然条件不满足，那便人为制造。
    说着，他掐灭煤油灯。
    死寂无声的走廊，唯一能带来安全感的光源消失。
    昏暗重新成为主旋律，空气中弥散出晦暗气息。
    亦如菲尔德宅邸时那般。
    秦诺明白，先前遭到驱逐的黑暗已经笼罩到此处。
    它或者说它们，确实在后面跟着。
    收起没有火焰的煤油灯，两名玩家沿着来时道路往回走。
    地面破碎的玻璃碎片，隐隐反射出他们迥然不同的五官面庞。
    主动替异魔创造出现条件，这种行为在普通人眼里无异于找死。
    但玩家不想浪费十几个小时，等到晚上再来一次。
    继续前行，脚步声在残垣断壁间回荡。
    较轻的是秦诺，较重的是罗曼。
    然后...
    是第三道脚步声。
    窸窸窣窣，非常轻盈。
    如同啮齿小动物飞窜的动静。
    几乎无法察觉。
    秦诺目光闪动，迈出下一步的刹那猛然回头。
    同样发现端倪的罗曼，在队友转身的一刻也已掏出武器。
    结果，什么都没。
    “真是够小心，我们都这样做还不愿现身。”
    罗曼暗暗啐了口，有点烦躁。
    “猎豹在捕食前，都会先观察周边环境，倘若有其他捕食者就会放弃捕食，安静呆在树上休息。
    估计，我们创造的条件还不够充足。”
    秦诺搓着下巴，继续分析：“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表现得太过镇定了？”
    “你是说，这种异魔需要感受到恐惧、害怕的情绪？”
    “应该吧。”
    就像恐怖片中，鬼怪总是会优先追逐喊得最大声的那位。
    公寓异魔说不定也是这种调调。
    叫得越欢，我越兴奋。
    打定主意，他们决定试一试。
    “啊，好可怕，我快要吓死了。”
    秦诺用一种近似叙述的平稳声线说道，语气没有起伏，脸庞因为戴着面具也瞧不出任何表情。
    “...”
    罗曼咂咂嘴，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故意的？
    于是他也扯起嗓子，用非常平淡的语气喊道：“你不要说出来，我好慌啊，快来个救救我们吧。”
    安静等待几秒，跟在后面的异魔没有任何动静。
    这种蹩脚行为，看来毫无用处。
    “喂，你演戏演像点行不？”
    秦诺皱起眉头，目露不满：“这么敷衍的态度，还想不想完成任务了？”
    诶，恶人先告状？
    不待罗曼出声反驳，秦诺接着道：
    “我患有丧失恐惧的奇怪疾病，才没办法表现出害怕情绪。
    无论多恐怖的声音画面，都没办法受到刺激。
    我曾经没日没夜地看恐怖片和恐怖小说，并试图用想象力来配合着自己吓自己，依旧没有用。
    像刚才那样喊两句，其实已经是能表达出的最大恐惧情绪了。”
    “真的假的？”
    罗曼听得一愣。
    他好歹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种怪病。
    “中国人不骗中国人，我行事光明磊落，从不说谎。”
    秦诺信誓旦旦说道。
    “我不是中国人，而且你说这话不觉得害臊吗？”
    罗曼挠挠头，发觉话里的不对劲。
    “你这人真没意思，掏心掏肺的大实话都不信。”
    就在两人互相甩锅之际，空气中忽然响起脚步声。
    很轻，仿佛薄纸贴着地面摩擦。
    而且，不止一道。
    罗曼与秦诺立即收声，警惕看向四周。
    楼梯间、房间中、地板下、天花板上，到处拥挤着不怀好意的窥探。
    冰冷而充斥恶意的视线投来，两名玩家注意到——
    不知何时，墙壁上出现手臂粗细的黑红粗线。
    如同孩童涂鸦，浓郁、深沉、层层堆积。
    到处都是，延伸至各自脚下。
    “那是...什么东西？”
    罗曼瞳孔收缩，勉强看到一片黑色人形剪影出现在走廊拐角。
    漆黑干枯的手掌扒在墙边，抓住墙壁边缘。
    慢慢移动、靠近。
    没有面部特征的头颅，从黑暗中阴恻恻探出。
    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就那么挂在脸上。
    直直盯着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