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从屋里出来的时候直接去了阿宽房里，他找到阿宽一脸严肃地问：“是不是你告诉夫人的？”
    阿宽被问得一头雾水，他眨巴着眼睛问：“告诉夫人什么了？”
    “我是说小凤的事情，是不是你告诉她的？”大爷的眼里透露着一些失望。
    阿宽连忙摆摆手说：“没有没有，怎么会呢！我都跟您说了会把嘴巴闭紧的，就一定不会说的。怎么？夫人知道了？”
    “那是怎么回事……心妍怎么突然知道了呢？而且好像了解得很清楚似的，我还没说两句，她就弄明白了，显然是打听过呀。”大爷皱着眉头，仔细回想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会不会是那晚守夜的伙计说的呀？当晚看见您回来的人，除了小凤，也只有他了。”阿宽提醒道。
    “哼！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百般叮嘱，他竟然还是没管好自己的嘴，看我不打断他的腿！”大爷生气地甩了甩袖子，转身就要去找那人对质，可还没走几步就被心妍叫住了。
    “你去哪儿？又要去找小凤？”心妍质问道。
    “哎呀，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大爷赶紧走到心妍身边，把她往角落里推了推。“你说这么大声干什么？让人听见了笑话，别总张嘴闭嘴就提小凤小凤的。”
    “哎呦，你还知道丢脸？事儿你都做了，还怕什么？”心妍对大爷翻了个白眼。她抱着胳膊继续问道：“那你说，你到底要去哪儿？”
    大爷抿了抿嘴，如实回应道：“我去找那看门的算账。闲得没事儿，竟敢跑到你这儿来挑唆，亏我还给他打了招呼。这样的人，我留他有什么用？趁早要给他赶出去！”
    “哼哼……”心妍冷笑了一声，一脸轻蔑地说，“所以我说呀，你根本就不会识人，那守夜的下人得罪你有什么好处？他为什么要得罪你？”
    “你的意思是说不是他向你告的密？”大爷又迷惑了，要不是他说的还能是谁呢？难道是阿龙？
    “你别再想了，越想越不靠谱。我告诉你吧，没人告诉我。”心妍说道。
    大爷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没人告诉你那你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你全是猜的？你是诈我的？”
    “猜倒也猜出了些，但我又不是神仙，我哪儿能猜得那么准呀？我只知道你没干什么好事，一定是跟谁在一起瞒着我，但我哪知道你是跟小凤在一起。”心妍一边说，一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好的字条。“呐，拿去好好看看吧。”
    大爷接过那张字条，迫不及待地把它给打开，他看见字条上赫然写着一行字。
    “大爷与小凤鬼混在一起。”
    虽然那字写得歪歪扭扭的，但也能辨识得出来写的是什么。大爷气不打一处来，吹着胡子说：“写的什么玩意儿？连个小孩子的字都不如！这是哪个好事的东西在这里挑拨离间？要让我抓到，我定要将他跟这纸条一起撕碎！”
    “你觉得会是谁写的？”心妍一脸平静地问。
    大爷托着腮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个结果来。“这字写得这样难看，一定是个没读过书的人写的，看样子是哪个下人写的，不然又怎么知道我们院儿里发生的事情，还偏偏要找你来告状。”
    “你说得对，但又不全对。应该是我们院儿里的人告的密，可能也是个下人，但这字不是用右手写的，而是用左手，他应该是怕人看出来他的字迹，所以才故意用左手写。”心妍把那张字条又拿在手上仔细看了看。
    “什么？左手写的？这人竟然有这般心思，看样子是蓄意为之啊！他就是想害我，想搅得我们家鸡犬不宁！”大爷气得把字条抢过来，几下子撕成了碎片。
    “你这是干什么？你在销毁证据吗？你把这字条撕了又能解决什么问题？这下好了，更是死无对证了！你莫不是故意的吧？”心妍瞪大了眼睛，看着大爷问。
    “这字条咱们俩都看过了，留着它有什么用？看着心里就堵得慌。我就纳闷儿了，我到底得罪谁了，非要这样害我。”大爷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把这个人给揪出来好好请他吃一顿打。
    “你要是不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人家有机会害你吗？还不是因为你自己花天酒地惯了，让人钻了空子，不怪你自己怪谁？”心妍把目光转向另外一处，不想再看大爷那副窝囊的样子。
    大爷使劲儿踩了踩地上的字条碎片，恨不得用脚底把它搓成灰。在自己家里被人盯上，这滋味确实难受。大爷不敢相信，在这个家里还有人敢在暗中与自己作对，可他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出是谁给心妍递来这张字条。
    “这字条是从哪里发现的？什么时候发现的？”大爷想再找一点儿线索，好把这个人给抓出来。
    “说了你可能不信，就在咱们门口的那个花盆儿里。这个人肯定知道我每天早上都要来浇这几盆花，不然他怎么会选择放在这儿。他一定是很了解我们的生活起居才对。”心妍其实已经有了一个猜测，只不过还没有证据。
    大爷支支吾吾地问。“那你觉得是谁？谁有胆子把这字条扔到咱们屋门前的花盆儿里？他难道不怕被咱们发现吗？”
    “是啊，所以说，艺高人胆大，他得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来做这件事啊。更何况他如果是院儿里的人，就应该知道阿龙阿宽也住在附近，估摸着，是夜里来送的，白天他根本没有机会。”心妍意味深长地看了大爷一眼，小声说，“做这事儿若是对他没好处，他便一定不会做，所以我只想到一个人。”
    大爷转了转眼珠子，张着嘴惊讶地问。“你是说……她？！”
    “对！就是小凤自己，除了她没人愿意做这事儿。这事儿只对她有好处，她难道不是为了从你身上得到点儿什么好处吗？难不成，是因为单纯地爱慕你？你也不看看你什么德性……就是从咱们家下人里边随便找一个年轻力壮的男子，也都比你强百倍……”心妍不屑地瞥了大爷一眼，又把目光转到了别处。
    “哎呀呀，你说事儿就说事儿嘛，干嘛要这样说话……你这样说我多难堪呀，我在你眼里难道连个下人还不如吗？”大爷嘟囔着嘴，有些委屈的样子。
    “哎呦！还让你委屈上了。你还真别说，就咱们眼前的阿龙、阿宽，哪一个不比你强？你瞧瞧你，肥头大耳、好吃懒做的，要不是命好，你能比得上谁？你生来就是郝家的大爷，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你就是躺在这儿什么也不做，也能过得一辈子舒坦、踏实。但你不要忘了，这不是你自己的本事，这是郝家的祖祖辈辈留给你的。”心妍直接把话给说透了，她一点儿也不想再维护大爷那莫须有的自尊心了。
    “你瞧瞧你这话，越说越离谱！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废物？那你怎么还看上我了呢？跟我在一块儿，还给我生个儿子，只能说明我身上还是有好处的嘛……”大爷在心妍面前拿不出一点大男子气概，却也都是因为喜欢她，所以才宠着她。
    “是啊，谁说不是呢，要不是因为当初你在我最难的时候对我好，不然，我真的不一定会看上你。人活一辈子，就是粗茶淡饭几碗，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都是瞎折腾。所以我只图一件事，就是图你对我好，可自从我进了郝家，我就越发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对我好。你对小宝是真的好，因为他是你的亲儿子，可你对我却不一定，说不定哪一天就一脚把我给踹了。”心妍此番说的都是心里话，她也不藏着掖着了，一下子都对大爷倒了出来。
    大爷有些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证明他的真心与忠诚。“你这话就更离谱了！我对你怎么不好了？我对你跟小宝是一样的好！我把你娶进郝家付出了多少代价？”
    心妍听了大爷的话，心里便更生气了，她直接打断了大爷。“哎！你快打住吧，话可千万别这么说，当初我要走，是你非要我留下的。再说了，你付出什么代价了？一不用聘礼，二不用大办婚事，娶我进门都是草草了事而已，你该不会把你前夫人的死也跟我扯上关系吧？”
    “好好好，这些都算你说得有理，但我对你是真的好呀。在郝家我怎么也算是个主事儿的，但我事事都宠着你、让着你，这还不够吗？”大爷争辩道。
    “得了吧，别说那些漂亮话了。”心妍一边抠着自己的指甲，一边说，“不可否认，在进郝家之前你对我确实可以，我当时也还一度因此觉得内疚，觉得愧对于你那位前夫人，毕竟你们俩是夫妻，我只是个外室。可自从进了郝家，这情况就截然不同了。别的不说，就你跟小凤这事儿，你能说你对我好？对我忠诚？你不仅错了，你还错上加错！明知故错！知错不改！”
    大爷见心妍越说越激动，便赶紧伸出手挡住了自己。“好好好！你说得对，你说得都对！我说不过你，也吵不过你，咱们还是说说当下的事情，别扯远了，免得伤了感情。就说这字条，是不是小凤故意递过来的，还有待查证。如果真的是她，那她这心眼子可就太多了，是万万留不得的！”
    “哼……现在说留不得的是你，之前非要把她留下来照顾景梅的也是你。我就不明白了，除了她，没有人能照顾好景梅吗？现在你看看弄出多少这样的事情了，我早就说了，景梅跟小凤要是混在一起，迟早会弄出大乱子，你就是不信！总想着偏袒你的女儿！”
    大爷刚张嘴想要辩解，又被心妍给打断了。
    “你不用说话，也不用解释，你偏袒女儿就是事实。这样的女儿你还不多加管教，还处处顺着她，惯着她。我告诉你，惯子如杀子，我也是有儿子的人，我就不会这样对待我的儿子，我即便再心疼他也是放在自己的心里，像你这样惯着孩子，以后说不定你也会死在她手上。”心妍的话说得很重，可句句都是她的心里话，也都是实话。
    “哎呀……你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重呢？什么我会死在她手上，哪有亲生女儿会害死自己父亲的，真是听所未听、闻所未闻！好了好了，咱们不提景梅，就说小凤的事儿，小凤这丫头鬼点子多，现在看来胆子也不小，我承认我叫她回郝家是为了景梅好，可我不会无限度地纵容她呀。她要是总在这里兴风作浪，搅和得不得安宁，我是断断留不得她的！实在不行，我就给景梅买处宅子，将她也送出去，给请几个下人伺候着便是了。”大爷一说到要把景梅送出去，心里的怒气也上来了些。
    “你不要用这话激我，我不会劝你留下景梅的。你觉得你女儿重要，我觉得我儿子也很重要，景梅只要在这个家里，我就整日里都是胆战心惊的，生怕她又惹出什么幺蛾子来，她要是能搬出去那就再好不过了。事到如今，就凭你这个样子，我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不体面了，只要对小宝好的事情我都可以做。所以今天我就把话放这儿，你最好把小凤和景梅都弄出去，也最好不要让她们在一起，省得她们又想出什么别的馊点子。”
    心妍和大爷的吵闹声在院子里传了开来，阿龙和阿宽也听见了，他们俩带着小宝在玩耍，可耳朵一直竖着听。大家谁也不敢吱声，因为主子心情不好的时候，下人最好还是不要说话，也不要问事儿。
    大爷说不过心妍，他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还是要退一步，毕竟这事儿还是自己有错在先。要是再不认错，恐怕心妍的怒气会逐渐蔓延开来，不仅会牵涉到景梅和小凤，也会慢慢断送掉他们二人来之不易的婚姻。
    “好了好了，你消消气，咱们不吵了，好好说话不行吗？小宝这孩子一天一天在长大，咱们大人说话还是小声点儿、注意些，免得让孩子听到了，咱们两个当爸当妈的脸上都没光了。”大爷扶着心妍的肩膀，耐心地哄着，可心妍还是抖了抖肩膀，甩开了大爷的手。
    “小宝，来，妈妈陪你一起玩儿。”心妍面对小宝又是笑逐颜开，她的怒气，只在大爷一个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