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逞强。”范准抽了张纸递给他，眼里满是严肃：“年懿下手没轻没重的，他还是队长，该让着你一点。都是一个队里的，往后低头不见抬头见，我到时候跟他聊聊，你也别往心里去。不过你也不该同他一块闹，他脾气臭也不是一天两天，不理他就是了，这次你们两个都该罚。”
    “……”狄野不说话了，他本意也确实没有想打年懿的，只是那家伙太咄咄逼人了，他一时气血上涌就……
    “膝盖找点冰块敷一下。”零站起身，面无表情地扫过狄野的膝盖，去冰箱弄了些冰块做了个简易冰袋递给他。
    “谢谢。”狄野接过，将冰袋轻轻放在肿成馒头的膝盖上，刚一放上去他就直接弹跳起飞，火辣辣的膝盖配上冻死人的冰块，真他妈刺激，冰火两重天，非一般的感觉。
    “……我去看看年哥。”零没有理会这边范准跟狄野的兵荒马乱，那一个冰袋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他也没其他办法。比起这边，零更担心年懿。
    训练室的叫骂还没停，嗓子都给他喊哑了。
    零叹了口气，捏着鼻子从冰箱提出一袋纯牛奶进了厨房。
    “嘶……年懿你他妈下手真黑啊……”李豫扶着后腰，连滚带爬地要离年懿远一点。
    “艹！”年懿被孤鸿拽着走不动，这一通折腾也给自己倒腾累了，嘴里骂了两句也算停战了：“孤鸿别拽我，老子今天放过他了。”
    孤鸿眼瞅着他没往前边凑了，暗松一口气放开了他。
    “怎么着，昨晚上真线下solo？昨晚上没打服今早又来？我他妈一个包子没啃完你俩就在训练室打起来了。”李豫扶着后腰倒在沙发上，将魂归天地的死样。
    “鬼知道他发什么疯。”年懿拍了拍身上的脚印，拍了两下没拍掉，浑身脏兮兮的，脸顿时又黑了两度。他深吸一口气，随手从边上扯了两张纸在脸上擦了擦，狄野在他脸上咬了两口，牙印很深好在没破皮，不然他非得把那崽子的脑袋打歪。
    “别动气别动气……”眼看着越说越激动，李豫也顾不着鬼哭狼嚎了，忙起身劝阻他。
    “啧……”年懿捏了捏手心里的肉，轻飘飘地挡开他：“我上楼去换身衣服。”
    心口一阵刺痛，还有点喘不上来气，年懿早前就知道动不得火，心脏有点毛病哪里还负担得起他这么造作，情绪太激动了这一下难受的还不是他自己。
    他沉着脸匆匆从大厅走过，半个眼神都没分给边上拿着冰袋无处安放的狄野。
    当然，狄野也是不可能再招惹他的，膝盖还肿得跟馒头似的，年懿要想揍他跑都跑不掉。
    回了房间，年懿反手将门上了锁，他眼前有点发黑，心悸感越来越强烈，就好像一只巨大的手死捏着心脏，空气中的氧气也仿佛稀薄，他无力地跪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但是快要窒息的感觉仍旧没有减轻半分。
    “妈的……”年懿咬着牙伸手往床边的柜子里摸，里面有药。
    他眼前已经是一片黑糊糊的，像电视里的那种雪花，乱七八糟的一片，眼球像是要被撑爆，什么也看不见了。
    “哗啦”药瓶被他扒拉出来，手忙脚乱间，药片撒了一地，年懿手微微颤抖着从手心里挑了片药往嘴里一丢，没有水，他干吞下去差点噎死。
    “嗬……咳咳咳……”药生效没那么快，不过许是心理作用，年懿顿时感觉到心口被石头压的感觉减轻了许多。
    人一放松，年懿便头重脚轻地往地上栽去。
    眼前彻底黑了。
    他妈的，倒哪不是睡，年懿如是想，干脆两眼一闭魂归天地，两腿一蹬与世无争。
    “年哥，队长？”
    再睁开眼来，人已经搁医院躺着了。
    年懿意识回笼，脑子还有点不清醒，睁眼一瞧，白得发光的天花板，千篇一律的看猴子似的几个围观群众，加上鼻尖闻着就犯恶心的消毒水味。
    他妈的，他怎么在医院？！
    “妈的你终于醒了，你再不醒我就跟你一块死了算了！”赵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到床前，眼泪汪汪：“你要死啊？不舒服说一声会死吗？还他妈反锁！反锁！！！要不是零给你送牛奶没听见你声，现在骨灰盒老子都给你订好了！”
    “呃……我就晕了会，你咒老子呢？”年懿嫌弃地捏着鼻子把他推开：“又没什么事……”
    “你他妈的……我，我今天非掐死你个混账！”赵沉狠狠了抹一把鼻涕，拿着单子就往他脸上摔：“心跳骤停！你他妈吃药不看说明书吗？吃多少心里没数？”
    “放屁，老子自己的药不知道吃多少吗？”
    “你他妈……摄入量超过正常量三倍了还有数，有你妈呢？！”赵沉气得跳脚，还想再骂他两句结果被闻讯而来的护士喝止。
    “吵什么吵，病人怎么禁得起这么吵吵闹闹的。”护士打头，后边还跟着医生。
    “我没什么事了，能走了吗？”年懿捏鼻子都觉得过不去了，在医院多待一秒都是对他心理以及肉体的双重折磨。
    “胡搅什么？”赵沉瞪他一眼，转而对医生道：“医生你看他这情况能走了吗？”
    “醒了就没事了。”医生挥了挥手，看年懿生龙活虎不当一回事的吊样，皱着眉沉声道：“这么大个人了还因为乱吃药进医院，药是能随便吃的？”
    “我没乱吃药啊。”年懿被凶了一通，蔫哒哒地扶额回了句便不做声了。
    不是，他明明记得是吃那么多的，怎么着就……就变成过量摄入了？
    “嘶……还胡说八道，你这药要是再多吃一两颗可就麻烦大了。”医生从桌上拿了瓶药递给他：“自个儿好好看。”
    “……”年懿这下彻底懵了。
    前段时间陆泽给他换了一种新药，他拿回来还没吃过，后来也就忘了这回事，所以他那时候发病下意识地按照之前药的服用量吃的药。
    这他妈没死，还真是命硬。
    “……我知道了。”
    “那就收拾收拾回去。”赵沉看他屁股长钉子的鸟样，也没多为难，医生说没事了也不可能把他摁在医院再多住两天看看。
    “啧……”年懿翻身从床上起来，活动两下筋骨，一边还不忘盯着边上椅子安安静静排排坐的四个孽子：“你们来做什么，今天没训练吗？”
    “哪能呢，刚刚才过来的。”范准削了个梨子丢给他：“你管好你自己吧。”
    “又没什么事，兴师动众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死了。”年懿利索接过梨子啃了两口，出了医院又是一条好汉。
    “胡说烂嘴。”范准瞪他，顺手往他后背捶了一下子。
    “我忌讳这玩意？”年懿摆摆手，出了医院整个人都好起来了，连后边絮絮叨叨的赵沉都看着顺眼不少。
    “长张破嘴会不会讲点好话。”范准跟他并肩走着，时不时往后看一眼。
    狄野走在最后，一声不吭，全场就他最是安静。
    “下次有话好好说，都一个队的，你俩吵起来对团体没点好处，你再说说你自己，身体不舒服了还不肯说……要是那会零没发现不对劲，后果不堪设想。”
    “……啧，我知道。那个，老范……”年懿有点不耐烦，他最听不得一遍遍的唠叨，脑袋都大了：“别的咱别说了，有个事我得跟你透个底。”
    “你说。”范准也瞅准了他那尿性，没多说什么点点头把他拉着往前面快步走。
    “就是，我寻思着年纪也到了，咱不还有个自留签……”
    “你他妈……嘶，换杨帆上？”范准严肃起来，眉头皱的老高：“你打这算盘多久了？”
    “就……我这个月过了，我得去做手术。”年懿烦躁地挠了下头，自暴自弃地：“然后这个赛季我不上了，到时候宣布我退役。”
    “你……这么突然，你……”范准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一来是年懿很少有说关于他心脏病的事，失言提一句又闭口不谈。
    二来，年懿主动提出退役是他从来没想过的。
    “反正我也想着瞒不住，你也看到了。我提前一个月跟你说这些，我是知道不会影响太大，接下来的布局你只管安顿好他们。”
    “你自己的身体你清楚，你总这么说，现在才肯透底，你这要我怎么办。”范准给他气的咬牙切齿，这个狗脾气真就只管自己爽了，别人死活真是一概不管。
    “应该不晚吧，到时候平台赛打一打，反正是线上没那么多麻烦，让杨帆也跟那小子磨合磨合，他俩平常打的也不少，应该没多大问题。到时候春季赛大名单别上我，然后把自留签留着，看看青训队里还有没有天赋异禀的选手，下次多上几个。”
    “我是说队里安排吗？我是说你小子，你不是最想看见ros夺冠吗？你——”范准紧紧攥着年懿袖口，老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有点哽咽，但是年懿现在不想听。
    “老范，咱多少年的感情了，说到底我是相信你能带ros夺冠，而我，也老了。”年懿拍了拍范准的肩膀，将他攥着自己袖口的手轻轻抚了下去。
    真他妈有意思。
    现在手一甩，大腚一撅，做逍遥人去了，留着他这个老朋友接他的烂摊子。
    范准心里五味杂陈。
    起先ros只是个路人组的车队。
    后来，他们几个不知道是谁先提议说要打出一点成绩出来。
    那好像就是句玩笑话，但好像每个人都多多少少当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