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骁登时一惊,倦意瞬间消散,回过神问道:“怎么了?”
南宫芷月此刻已然脱去男子装扮,先前就餐时的那种谈笑风生的样子也全然不见。
只见她低沉着脸,玉颜稍带颓唐:
“我还不太想睡,正好有些事情想找你再商量一下。”
话未说完,她又朝凌骁身后的房间内看了一眼:
“我可以进去吗?”
凌骁愣了愣,紧接着忙将门大开,侧身让出了一条路,南宫芷月随即进了房间,手中还拿着那根装着扶摇古卷的细竹木筒。
南宫芷月走到房间靠窗处停下了身形,她并没有转过身来,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此时在房间内昏暗烛火的映衬下,她原本窈窕的身姿却显得十分孤寂和落寞。
凌骁轻轻关上了房门,在看到南宫芷月萧索的背影时,心中顿生不忍,于是轻声问了句:
“是因为前不久山阳前辈的那些话吗?”
南宫芷月没有立即应答,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面对这位女子,凌骁有着远胜平时的耐心,他亦没有再多言,只默默在其身后不远处静待。
半晌,南宫芷月终于徐徐转身,直视着凌骁:“你觉得我那个意见怎么样?”
见南宫芷月状态还好,凌骁也宽心了许多,顿了顿便回言道:
“你也知道,我没有你聪明……这种事你决定就好了,前辈也是这个意思,不管怎样我们都会配合你。”
南宫芷月眉头微动,略带忧色:“国师府实力雄厚,以我们当前的情况来看,就算白日那三位清羽派道友看在山阳前辈的份上愿意协助我们,也还是不能乐观,况且这件事终归和他们关系不大,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他人因为我们的事情受到伤害。”
凌骁眼睛眨了眨,忽如灵光乍现一般接道:“不如让他们再向门中增些援手?清羽派那么厉害一定还有很多高人!”
谁知南宫芷月却像看傻子一样白了他一眼:
“这怎么可以?!你难道不知道这些名门正派的人士一向不愿掺和朝国政事吗?我想山阳道长也只是内疚于没有守护好对你的承诺,想竭力挽回才来到这里罢了,若是再让他劳烦同门恐怕他是怎么也不会同意的。”
凌骁这才明白过来,随即脱口而出:
“那就还像你说的,用那张古卷做交易吧!”
南宫芷月再度失声,神色也复杂到难以形容,她将目光汇聚在手中的竹木筒上,少时后才沉声问了句:
“如果这真的是传说中的扶摇古卷,那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凌骁闻言怔住,这个问题他之前在山阳散人那里也曾听到过,但此时依然没有对此有清晰的认知,遂只得站在原地自顾发呆。
不多时,南宫芷月经过短暂沉思后又开口道:“国师府屡次进犯悬壶村定是为了这稀世天宝,如果我们手中的古卷是真品,那么这般与他交易定然是解救燕姑娘的最好办法,因为最想要的东西已得手,我们这点要求自然也显得不重要了……”
言至此,南宫芷月抬头向凌骁看去,神色略显凝重:
“可如果就这样把真的扶摇古卷如此轻易地交到了他们手上,以那赤成道祖的本领和见识,极有可能会让他炼化出十分厉害的灵丹妙药,到那时,以那些人的豺狼野心来看,我恐形势会变得更加棘手……”
南宫芷月的表情又变得消沉了几分:“到那时,恐怕做此决定的我就真的是不可饶恕了。”
“那我们也去变得厉害就好了!燕叔和涵儿姐都教过我,大奸之人不论有什么图谋都不会得逞,”凌骁踏前两步,声色激亢。
南宫芷月猛地又抬起了眼,她满带讶意地望向凌骁,见这男子正一脸刚毅地看着自己,竟对不可预知的前路没有一点惧意。
“你曾经也教训过我,而经历了这些事情我现在也想通了,这世间奸邪之事太多,为了保护同伴我必须变得更强,也必须要去战斗,不管是扶摇古卷还是仙丹,或是别的什么东西,都不如自己的至亲重要!我已经经历过丧亲之痛,那种感觉我绝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凌骁语挚情切,南宫芷月登时动容,目光一刻也不离开他的脸庞。
随后,凌骁语态渐缓,又道:“你大可不必因为做出这个决定而可能产生的后果内疚,我可能会因为没有你聪明而想不出这个方法,但不论是任何一个人提醒我,或让我去做决定,我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交换。”
“即使真的会成为罪人,就让我和你一起吧!”
诚挚之言不停于耳边回响,犹如暖风拂过心田,吹散了彷徨,融化了冰霜。
他成长了!早前的怅惘荡然无存,所剩下的只有一往无前的勇气!
她笑了,他也笑了,迷茫过后的,是那昏暗灯火也无法动摇的决意。
眼前之人如此坚定,前路未卜又有什么可担忧的?
如果成为罪人,那就一起赎罪吧!
两日后晌午,国师府。
赤成道祖着一身简朴布袍,缓步从正堂后门走出,两名普通弟子一直在其身后随行候命。
此时的他刚刚结束同几名朝中官员的会面,正有些疲累,故挥了挥手,示意身后那两名弟子各自忙去。
弟子自不敢违命,施礼后就从令退下了。
国师府在国主心中地位崇高,朝中官员多懂明哲保身之理,如此自然少不了趋炎附势之徒巴结奉承,以往最少半月才会有人拜望,现在多则五日,少则三日就有士族豪绅登门,若是不打紧的小官吏,让大弟子净宁应付过去便可,但对于三品以上的官员,还是要国师亲自出面的,毕竟现在国师府虽然前程一片大好,但还没有到权倾朝野的地步。
赤成道祖负手走出正堂后的庭院,来到了外面的青石干道上,他站在路旁左右张望了一眼,微有犹疑,接着便朝着与后府居处相反的方向走去。
路上的弟子仆从见到他无不侧身行礼,赤成道祖均只简单点头,算作回应。
不消片刻,在转过一个路口后,却见净宁道人突然从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小院子里走了出来。
净宁道人见赤成道祖正向着自己这边走来,先是一怔,随后赶忙快步迎了上去,拱手施礼:
“见过尊师。”
赤成道祖平静如常,淡然问了句:“她还是不愿意交代吗?”
净宁道人摇了摇头:“这劣女态度蛮横至极,软硬不吃,就是不承认自己和那小子认识。”
赤成道祖直视前方,默不作声,净宁道人又接道:
“师尊,我觉得手段还是不够狠辣,为何不让她多受点皮肉之苦?”
赤成道祖顿了顿,回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这女子的死活我并不关心,只是对她的那个同伴有点兴致罢了,如果现在就伤害她,只怕那小子反目后我的事情就不好办了。”
净宁道人默然无言,赤成道祖则面露不屑,冷笑道:
“黄毛丫头,倒挺懂得守义,以为不承认别人就看不出来吗?”
霎时间,忽有一道微影从二人身边急闪而过,直直打向路旁墙面!
赤成师徒大惊,一齐扭身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