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那老者又缓缓站了起来,虽然依旧无言,表情却变得更为凝重。
小幽终于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疑惑,对着老者大声问道:
“喂!你在闻什么呢?”
山阳散人眉头一皱,他本想提醒,但由于才和这刁蛮妖精吵了一架,又突然没了心情,所以还是作罢了,只有燕涵儿在一旁拉了她一下,示意她注意言辞。
小幽性情本就娇纵,但她似乎也感知到了那老者的气质非同寻常,当下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将双手叉于胸前,一脸不屑地走开了。
山阳散人见那老者半晌没说话,便再次问了句:
“前辈可方便说话吗?”
那老者闻声回过神来,随后向燕涵儿三人扫视了一眼:
“你们是附近的猎户吗?”
山阳散人稍作思索后笑着回言:“我们只是来悬壶村求医的,这猪妖是我们路过此地时偶然所遇,想着就当为民除害便顺手除掉了。”
一旁的小幽听罢冷冷哼了一声,山阳散人瞟了她一眼,没有理会。
那老者面容愁云不减,接着道:
“那猪妖的躯体和血液中至少含有六种世间奇材,其中不乏诡谲怪诞之属,这根本不可能在自然修炼的妖物身上看到!”
言罢,山阳散人身形一震,眼睛猛地张大了一圈,如听到了什么戳中心扉之言,身后的燕涵儿则是云里雾里。
但是,还不等山阳散人开口说什么,站在一旁的小幽却先他一步惊问道:
“什么?!老……老伯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幽此刻似乎终于意识到了那老者定非寻常之人,问话的态度也不再那般恣意。
山阳散人相对淡然一些,在小幽话音刚落不久便又施礼询问:
“那依前辈之意,这猪妖是何由来?”
那老者没有立刻应答,而是先低头又看了一眼地上的猪妖尸身,随后沉吟了小片刻才沉声回道:
“我也不能十分笃定,但依我多年的见闻,这妖物必是有人刻意用奇花异草炼制而成的,只不过看这样子……应当是个失败品。”
三人闻言又是一阵愕然,但山阳散人在惊愕之余,神情间却又有一丝喜悦之色。
小幽再也按捺不住澎湃的心情,急忙跑上前追问:
“老伯伯,你还知道什么?那些什么花草都是什么东西?究竟谁在做这样的事?他们为什么这么做?请都告诉我吧!”
山阳散人和燕涵儿顿时怔住,不知为何,小幽会在这件事情上竟表现得比他们二人还要激动许多。
连那老者和药童也诧异于这少女的夸张反应,不过老人的性格毕竟更为沉稳,稍作停顿后便认真为其解释:
“以我方才闻之,这猪妖的躯体内至少溶有血精果、蓝骨参、七冠青草、黑月麻等世间罕有异材,这些配材即使是在绵延百里的寿丰山也难觅踪迹,大多须在灵脉汇聚之地方得一见,就是不知炼化之人究竟是从如何寻来的……”
小幽瞪着圆圆的大眼睛认真倾听着,仿佛一个字也不愿错过,若是不了解她的刁蛮性格,还真会让人觉得只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可爱少女。
而那老者却面色一沉,摇头道:
“至于是谁所为,以及为何而为,我确实是不知道的。”
言罢,小幽瞬间露出失望神色,那老者干咳了两声后又向三人问道:
“这妖物我还是要把它带回去再钻研一番,或可再有收获,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谁在行此歹毒之事,不知三位可否助我一臂之力,将它带回悬壶村?”
见事情似乎又有转机,小幽再次提起了精神,兴高采烈地允诺道:
“好呀好呀,我们来帮你!老伯伯你可一定要找到线索啊!”
老者眼角微微动了一下,仍旧默然无言。
山阳散人和燕涵儿却从老者此话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二人互相对望一眼后,山阳散人再次作揖敬问:
“前辈莫非也是悬壶村名家?可否向晚辈告知尊名?”
未等老者答话,他身后那名一直默默无言的少年仆从却当先一步欣然回道:
“家师别号桑伯,位列悬壶村七圣医之一,亦是外界传闻中的天下第一药师。”
言罢,三人惊喜交加。
几人在向桑伯纷纷表达敬意后便开始着手于搬抬猪妖尸身的事情,但这猪妖体格硕大,看起来足足有五六百斤,而在场的所有人中,桑伯是老人,又是德高望重的前辈,此事当然不需要他来出力,小幽和燕涵儿只是女儿身,桑伯的少年仆从身材也不很健壮,那这件事就只能再次落在了山阳散人身上。
山阳散人无奈地笑了笑,但好在他毕竟不是凡人,这种事自然难不住他,只再次拿出了那个在溪山收服狼妖时的小葫芦,很快便用同样的术式将猪妖吸纳其中,如此省却了众人不少力气。
只不过,原本计划离开的山阳散人却只得再次返回村中。
在回去的路上,众人相谈甚欢,尤其是小幽,她本身就活泼好动,此番更是向桑伯提出了诸多问题,有些问题甚至涉及到了隐私,一旁的燕涵儿和山阳散人均感到有些失态,甚至插嘴相阻。
但好在桑伯性格十分随和,小幽所问他若知道都会一一解答,也正因此,三人也了解了许多十分罕见的知识,包括猪妖身上那些异材的功效和来由,以及桑伯的特殊异能。
原来先前桑伯之所以对那猪妖俯身闻嗅,正是因为他的嗅觉远超常人,甚至比猎犬还要强大数倍,他可以仅靠闻嗅就将任意一种汤药的成分尽数答出,天下间可以用作药材的配料几乎没有他不认得的,可以说完全就是一部活生生的药方百科,他也因此享誉于昭武大陆。
大概行了半个时辰,众人终于来到了桑伯的宅院,这宅院同悬壶村寻常住宅区别不大,唯一的特色便是在庭院的一角有十几株桑树挺立着,一眼便可看到,桑伯之名也是由此而来。
桑伯请燕涵儿三人在庭院内落了座,随后对山阳散人说道:
“道长请随我到研药室一走,那里方便行事些。”
山阳散人会意,摸了摸怀中的小葫芦后起身拱手回言:
“老先生请带路。”
桑伯点了点头,又对身旁那少年仆从提了句:
“川儿,这两位姑娘就交给你来照顾了,莫要轻待。”
正当被称作川儿的少年仆从点头欲回话时,燕涵儿却突然站起身截道:
“先生且慢,我还有一问。”
众人皆是一怔,桑伯泰然回之:“燕姑娘请说。”
燕涵儿美目浮动,似在整理思绪,紧接着正色问道:
“不知桑伯可否认得一位名叫凌天汉的药师?”
言罢,众人又是一怔,纷纷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她身上。
听到“凌天汉”三字,桑伯眼角微微抽搐了几下,似是想不到对方会作出此问。
他将眉头颦了颦,并仔细打量了一眼燕涵儿,沉默了小片刻后才回复:
“天汉吗?他曾跟我学过多年的技艺,我们早先有过师徒之谊,姑娘也认得他吗?”
山阳散人闻言微微动容,燕涵儿却已激动得难以自抑。
紧接着,像是挂念许久的事情终于看到了希望,燕涵儿在嘴里不停地咕哝道:
“太好了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