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白驹过隙，倏忽而过，又到了忙碌的周一。</p>
余至明和往常差不多的时间，赶到华山医院至臻楼，紧接着就进入工作状态，为门诊挂号患者进行检查和诊断。</p>
忙碌到中午十二点，余至明结束上午工作来到大办公室，见到了等待的秦京墨。</p>
“那位患者……”</p>
一头精剪过的短发，一身得体的修身休闲款小西装，倍显干练的秦京墨，抢先回道：“正在赶来路上，预计一点半抵达。”</p>
“我已经交代好了，戒饮戒食，不会影响到今晚的手术。”</p>
余至明轻哦了一声。</p>
秦京墨又一脸笑容的说：“余医生，祝贺你成功完成一台洗心手术，为严重冠心病的治疗，又开创了新的途径。”</p>
余至明谦虚道：“那台手术成功有运气成分，说是开创新途径，还有些言之过早。”</p>
秦京墨笑道：“罗医生在朋友圈里说的，比我表述的还要乐观向上呢！</p>
余至明笑了笑，转而说：“还是谈一下患者的手术方案吧。”</p>
“好！余医生，你看……”</p>
秦京墨几步来到观片灯前，指着上面的五组颅脑核磁影像图，介绍说：“这里，这里……还有这，我一共设计了五处放射性粒子棒投放点，还有相应的穿刺路径。”</p>
余至明发现，这五处粒子棒投放点，都集中在颅底肿瘤的西半部分。</p>
“你想做二次手术？”</p>
秦京墨语带兴奋的说：“粒子棒正常发挥作用，肿瘤塌缩，外加大脑压力的挤压，一切如我预料，手术难度会下降两三成。”</p>
“手术顺利的话，患者寿命将会得到五到十年的延长，甚至更长。”</p>
停顿一下，她又坦言道：“这是我从尤卫贤医生的手术案例中得到的启发。”</p>
余至明问道：“有多少把握？”</p>
秦京墨轻声回道：“肿瘤变化符合预期，手术成功可能性，有三四成。”</p>
她又急忙解释说：“就患者这颅底肿瘤的复杂程度，三四成可能，已经不低了。”</p>
“患者也同意了我这个手术方案。”</p>
余至明表情不变的问：“如果肿瘤变化没达到预期，患者寿命能延长多少时间？”</p>
“还有，只做放射性粒子棒植入手术，不考虑二次手术，以你的能力，能延长患者多少时间？”</p>
秦京墨迎着余至明灼灼的目光，眼神有些躲闪的说：“肿瘤变化没达到预期，无法手术的话，大概能延长半年到一年。”</p>
“只做粒子棒植入手术，要植入八处，预计能延长两到三年。”</p>
余至明看她这个样子，晓得她有些不老实，估计在数据问题上有所诱导。</p>
因为这寿命，说的都是“预期”，谁也不能百分之百进行判断。</p>
一些医生就可以在数据上模棱两可，诱导患者选择他们想要的治疗方案。</p>
比如，二次手术成功后的预期寿命，能延长五到十年。</p>
患者会记住十年。</p>
因为涉及到自身情况，患者总会倾向于向好的方面去想，认为自己就是那个百中无一的幸运儿。</p>
这十年寿命可比两三年，更有吸引力，却忽略了前置条件和巨大的手术风险。</p>
余至明告诫道：“秦医生，我有不少合作对象可以选择……”</p>
秦京墨再次抢先回道：“余医生，我明白，所以这次，我拿出了最佳工作状态。”</p>
“这五个粒子棒植入点，还有穿刺路径，是我这几天反复思考，还有和老师多次谈论才确定下来的。”</p>
秦京墨表态说：“对二次手术，我有信心。我也希冀，能和余医生长久合作下去。”</p>
这时，去卫生间或是安顿门诊患者住院治疗的秦秋石医生和沈奇、隋驰一并回来。</p>
余至明就开口说：“秦医生，等患者来了，我们就手术方案再做谈论。”</p>
“先吃午饭吧……”</p>
说完话，他转身进了隔音办公室。</p>
留在外面的秦京墨，看向秦秋石，语带郁闷的说：“我好歹也是余医生请来合作的医生，还千里迢迢而来，又赶上饭点，这午饭也不说安排一下？”</p>
秦秋石哈哈笑道：“余医生中午时间很紧张，只有一个小时，除了吃饭，还要休息，为下午工作恢复精力，哪有时间招待你。”</p>
“你侄子已经在出租屋做好午饭了，走吧，跟我回去吃……”</p>
回到自己办公室的余至明，稍作洗漱，坐在茶几旁，刚准备和周沫一起吃午饭，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p>
他拿起手机一看，是市局魏浩的来电。</p>
“有事？”</p>
“余医生，我要向你表示祝贺，你再一次立功了。”</p>
“我又立啥功了？”余至明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p>
他不记得这段时间有协助警方办案啊。</p>
魏浩在通话里问道：“昨日傍晚，是不是有一位临产孕妇被一只狗撞倒，导致羊水破裂，被送到了甘草堂，你给做了检查？”</p>
余至明嗯了一声，说：“是啊，那名孕妇只是羊水破裂，身体无碍，胎儿也没事，就让人送去了临近医院做剖腹产。”</p>
“难道，那名孕妇是犯罪分子？”</p>
魏浩介绍说：“那孕妇不是犯罪分子，是一名受害人。”</p>
“昨夜十一时，她通过剖腹产生下一个男孩，不过是一个死婴。”</p>
“死婴？”</p>
余至明很是意外，问：“怎么可能是死婴？以现在的医疗技术，剖腹产出现意外的可能性不能说没有，但是几率相当低了。”</p>
“这么说吧，那名孕妇出事的概率，都比那胎儿出事的概率要大一些。”</p>
“魏警官，具体出了什么事？”</p>
魏浩在通话里没直接回答，继续介绍说：“那名孕妇得知自己生了一名死婴，也是悲痛欲绝，却也心生怀疑。”</p>
“因为你告诉过她，说她孩子很健康。孕妇就怀疑医生做剖腹产时出了医疗事故。”</p>
“她让护士抱来死婴，亲自做检查。这一检查，就发现死婴有些小，也就七八斤重。”</p>
“孕妇说，余医生你清楚的告诉过她，她的胎儿很大，没有十斤也有九斤多。”</p>
余至明确认道：“我确实说过这话。”</p>
“不过呢……”</p>
余至明还没说完呢，魏浩的声音再次从手机中传出，“孕妇认为，以余医生你的本事，判断是绝对不会出错的。”</p>
“所以，这个死婴不是她的孩子，她真正的孩子被医院掉包了。”</p>
“孕妇就报警了。”</p>
停顿一下，魏浩接着说：“警察来之后，知道这件事牵涉到了余医生你，格外重视，一做调查，果然发现了猫腻。”</p>
“如今这个案子已经提级调查，由我们市局全面负责。”</p>
“已经初步查明，这家医院的妇产科还存在着贩卖婴儿，出售出生证明、疫苗本等犯罪行为。”</p>
他又接着说：“余医生，那个被死婴替换掉的婴儿已经顺利找回，重九点四斤。”</p>
“哎，余医生，你刚才想要说什么？”</p>
余至明赶紧回道：“没什么要紧的。”</p>
他又紧接着转而说：“真没有想到，在滨海竟然会发生这样骇人听闻的死婴替换，贩卖婴儿之事，真的是太无法无天了。”</p>
余至明刚才那声“不过”，想要说的是他对那婴儿体重的判断，只是一个粗略的估算，误差应该会比较大。</p>
毕竟，隔着肚皮、子宫，还有羊水，再加上余至明只是大体探查了一番，那个体重估计就是他随口的一秃噜。</p>
说是没有十斤也有九斤多，最后孩子有八斤多，应该也在余至明的估算范围。</p>
没想到，那名孕妇认准了余至明的判断，断定那孩子不是她的。</p>
更没想到，事实还真是如此。</p>
余至明也没想到，随口而出的估算，还真的相当精准。</p>
或许，他对腹中婴儿的了解和掌握，已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p>
这件事，也让余至明有所警醒。</p>
如今的他，在很多人眼中，就是医学专家、绝对权威一般的存在。</p>
不经意说出的一句话，或许就被患者和一些人当做了事实，圭臬。</p>
“以后要多加注意，谨言慎行才是。”</p>
余至明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就听魏浩接着说：“发现这样的事情，我们也是相当震惊。这也表明了，为了钱财，一些人是没有任何原则和底线，就没他们不敢做的事情。”</p>
魏浩在通话里又异常严肃的说：“余医生，这也让我们重新考虑起你的安全问题。”</p>
“万一哪天有个疯子，或是意外……”</p>
魏浩沉声道：“这种事情，在我国可是不止发生过一次，我国就有好几位顶级科学家、院士就这样惋惜离世。”</p>
“余医生，领导商议决定安排一位特勤警员在你的身边，护卫你的安全。”</p>
余至明本能的拒绝道：“魏警官，没有这个必要吧？我身边的周沫，别看她是女生，也很能打的，打三五个壮汉不在话下。”</p>
“有她在我身边，绰绰有余了。”</p>
魏浩劝说道：“余医生，特勤警员受过严格训练，关键时刻能为你挡刀子，挡子弹。”</p>
“那个周沫，能做到这一点吗？”</p>
“余医生，这是政府对你的关心和爱护，你安心接受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