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又到了草长莺飞的三月,本是天高气爽暖风宜人的季节,多丽雅却遇到了入宫以来受到的最大挑衅。
这份挑衅来自内务府之下专门负责为后妃制衣裳的衣库。
大清后宫有一机构命内务府,其中有‘三司七院’,其主要职能是负责管理皇家事务、警卫扈从、瓷器,甚至包括皇家日膳、山泽采捕。
三司中的广储司负责管理、库贮特贡品,诸如皮、瓷、缎、衣、茶、领银六库。
宫中规定嫔妃不可穿戴逾制衣物和首饰,大多时候由宫中衣库为嫔妃们裁剪衣裳。
因着前达尔罕亲王只得了多丽雅这么一个掌上明珠,凡她所求无有不应,哪怕是远在千里之外的苏州锦缎也能替多丽雅寻来。
后来多丽雅阿布去世,大哥承继亲王位后继续宠妹如命,端敏公主嫁过来以后多丽雅比起嫂子不如说是多了一个有些相同喜好的闺蜜。
作为女子哪有不喜欢精致华美的衣裳的,端敏公主从小在皇宫中长大眼界见识皆是不俗,说起京中流行的衣裳款式更是如数家珍,在有些共同话题的前提下,多丽雅很快便同她熟了起来。
有一个执着于给她买时兴锦缎的大哥和一位眼光独到审美在线的大嫂,多丽雅入宫时带的箱笼里最多的就是各种各样的衣裳,是多到让她可以直接在咸福宫开个小型服装店的程度。
是以入宫的前几年多丽雅并没有吩咐衣库帮她制作除吉服衣裳,若是需要简单改动的卓娜便可以胜任。直到咸福宫里陆陆续续住进了三位公主,她才开始让衣库制着孩童穿的衣裳,且为了保证冬日保暖,送去衣库做冬装的料子皆是出自多丽雅的嫁妆箱子。
多丽雅本质是条咸鱼,有卓娜这个六边形战士在身边帮忙,她就干脆一股脑儿的将权利放了出去。她本人每天只需要思考一下早中晚膳都需要吃着什么好就行,脾日子过得优哉悠哉。
时间一长多丽雅觉得自己的脾气都好了不少,再也不像从前在草原上那样,一言不合就喜欢挥鞭子打人了。
可惜总有人看不懂眼色,非要上赶着做些蠢事来惹人心烦。
没错,她说的就是衣库里的那群垃圾。
“请娘娘恕罪,奴婢该死!”在见着一个宫女跪在自己面前哭着求饶的时候,多丽雅刚从御花园陪孩子们放风筝回来。
她满眼茫然,绕着风筝线的动作都有些迟缓:“这是怎么了,你做错什么了?”
宫女面色涨红的厉害,抬起头时眼泪更是如脱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停的往下落,模样瞧着甚是凄惨。
多丽雅看了身边的三个孩子一眼,柔声说道:“方才放风筝累了没有?快随嬷嬷们回去梳洗一番,待会儿便要用午膳了,今日可有你们几个最喜欢的糯米排骨哦。”
佛尔果春有些担忧的看了看那宫女,心里想要留下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身边伺候的多兰是个心思敏锐的人,知道宣妃娘娘是不想让公主们知道,便赶忙开口道:“公主们快随奴婢来,偏殿里温水早就已经备下了,再迟些水可就冷了。”
佛尔果春无法只能和妹妹们跟着多兰一起离开,眼见着几人身影不见之后多丽雅才沉声问道:“说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
卓娜适时的上前:“回娘娘的话,她是咱们宫里的宫女名叫麦冬,今日奴婢吩咐她去衣库取新制的春衣,没成想她衣服没取回来倒是一路哭着回来的。”
卓娜的语气颇为无奈,在麦冬回到咸福宫后她便发现了不对劲,可是任由她怎么耐心询问麦冬始终都哽咽着落泪却说不出话来,着实是让她纳闷的很。
“哭着回来的?”多丽雅诧异的挑了挑眉,联想到卓娜方才说的去衣库取春衣大概猜到了一些端倪:“可是衣库里的宫人给你脸色看了?”
麦冬年华正妙是个清秀内敛的性子,当初想尽办法入了咸福宫当差之后一直在做些简单的洒扫活计。
咸福宫日子过得舒坦,主位娘娘已位至妃位,又抚养了三位公主在身边,掌事姑姑处事也公正,麦冬在咸福宫里过得如鱼得水,只等着年纪到了放出宫嫁人,所以平日里表现的颇为内秀,在咸福宫诸多宫女中她是最平平无奇的那个,可是今日她却偶然得了个重任。
卓娜忙于处于咸福宫庶务脱不开身,菖蒲又随主子们入了御花园伺候,她便随手在殿内点了个宫女替她衣库走一趟,替主子取回新制的春衣。
这个活计本身并不难做,甚至因为能在宫中走走看看不少人还巴不得能选中自己,卓娜点了麦冬之后,麦冬还很是受到了一些宫女的艳羡。
而麦冬本人却不是那么高兴了,她一直都不善言辞,平时她说话的声音都极小,一般情况下她都是作为旁听者存在的,没想到今日会有这么大一桩活计砸在她脑袋上。
麦冬本想小声推拒掉无奈卓娜实在太忙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卓娜便走开了,万般无奈之下她只能硬着头皮出了咸福宫。
衣库的位置距咸福宫并不远,和缎库挨在一起,但这还是麦冬第一次踏足那里。
尽管她再怎么害羞但也难掩骨子里的好奇心,是以悄悄抬头打量了许久,看得越多嘴巴便张的越大。
衣库衣库,里头自然是不少各种各样精致华美的衣物,且那些衣服有许多都是由麦冬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缎子做成的,光看那衣裳上泛着的柔光便知道价格不菲。
麦冬小心的避开那些衣裳,生怕自己不小心碰着了,那些衣裳的造价恐怕是她一辈子俸禄都买不到的,要是碰坏了她真的赔不起。
于是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太过显眼和好笑,很快周围路过的宫人口中便发出了轻轻的嗤笑声。
麦冬虽然口齿上吃亏但她耳力非常灵敏,很快便发现自己就是惹得他们发笑的缘由。
本就内敛羞涩的她当即站住了脚步,头越来越低几乎要埋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