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是在傍晚时来到了咸福宫,彼时多丽雅正抱着格佛贺同顺贵人和万常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时不时地伸出手指逗弄一下怀中的孩子,神情惬意又闲适。
菖蒲端着刚沏好的茶水正准备走进殿内,恍一抬头便见不远处有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她脑筋转的飞快,目光不住的四下乱飘了个遍,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梁九功那身赭红色的太监服,心中才算是一块大石落了地。
原来是皇上驾到,她还以为是有什么人偷偷进入了咸福宫想要对娘娘和公主们不轨呢。
菖蒲赶忙冲身后的宫女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再去沏一盏茶来,自己手中端的可没皇上的份儿。
她这番动作自然瞒不过梁九功的眼睛,在菖蒲路过他所在的角落的时候,他立马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将她拉到了一边,压低声音轻声道:“你先别进去,皇上来了。”
菖蒲点点头:“奴婢方才看到皇上的身影了。”
“那便是了,皇上今日可是有备而来,你若是进去了可别怪咱家没提醒你,你家娘娘这回恐怕难过这关了。”梁九功声音细若蚊蝇,但凡此刻有蚊子飞过就真的听不见他都说了些什么。
幸亏菖蒲早早的竖起了耳朵不然还真的听不见,她学着梁九功的样子回了一句:“公公可否说的清楚些,娘娘这回又怎么了?”
同御前之人打交道从前是最令她避之不及,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尴尬。
谁叫她原来是乾清宫的人呢,只不过现在弃暗投明了,选择了光明正大的站在了咸福宫里。
对于梁九功这个后头调去乾清宫服侍皇上的人,菖蒲便没了那份顾虑,因为她觉着这位梁公公恐怕根本不知道她从前是出自乾清宫。
既然不熟便不存在尴尬的问题,套起话来也是十分的干脆。
梁九功没想到她会这般直接的发问,这年头的宫女都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和御前的人有所牵连了吗?
就不怕皇上一个猜疑便将他们赶去同顾问行作伴吗?
梁九功不算大的眼睛里盛满了迷惑,菖蒲大大的眼睛里则闪烁着诚恳的精光,四只眼睛相对而视,彼此都对对方的脑回路十分感兴趣。
............
卓娜本是想出来催催茶水的,心想菖蒲说起沏茶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未回来,没曾想刚才走出殿门便在门外的廊下看到了做偷听状的皇上。
卓娜:“......”
这不就尴尬了么。
卓娜迟疑着不知道是不是该上前请安,眼角余光在一旁和梁九功深情对视的菖蒲身上扫过。
沉默片刻后她还是果断选择了上前朗声道:“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声音清亮极了,哪怕是殿内还在嬉笑着哄着孩子玩耍的几人也都听见了。
欢声笑语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殿内只留下了一片寂静。
康熙原本半弯着贴在门边偷听的身子重新站直,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跪下行礼的卓娜后慢步走了进去。
而殿内,多丽雅系统的提醒下一早便发现了康熙的存在,这厮最喜欢搞这些偷听的小动作,就想观察身边人是否表里如一。
就连佟贵妃那个青梅竹马也被他偷听过几回,咸福宫自然也不会例外。
“皇上前来外头怎么没人通传一声,都是死了不成?”多丽雅佯装生怒,顺势往殿外的方向望了一眼。
卓娜在门边还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就这么和她对上了眼神,多丽雅赶忙给她递了个眼神让她起身。
眼下年节刚过,冬日里的地砖还透着森森寒意,若是跪的时间久了一双腿就保不住了。
康熙摆了摆手道:“是朕让他们别出声的,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
多丽雅随意行了个万福礼就站了起来,在康熙落座后也顺势坐到了另一边的椅子上,隔着一条茶几和他说起话来。
“这算是哪门子的惊喜,亏皇上还能说的如此大言不惭,明明只有惊没有喜!”
她习惯性的和康熙抬起了杠,没注意到殿内在康熙走进来后就一直僵硬着身子低垂着头不敢说话的顺贵人和万常在在听到她的话后有多么的惊讶。
对着皇上也敢说这般没大没小的话,宣妃娘娘当真是——胆子大极了。
即便是在顺贵人还受宠的那几年,皇上手把手教她认字作画柔情蜜意时她都不敢说出这样的话,何况是现在。
万常在就更不敢相信了,她入宫的时间不长,受宠的次数更不多,从来没见过如宣妃这般胆大包天的人,而且......她抬眼偷偷去瞧皇上的表情,发现他似乎未曾生气,面上一点动怒的迹象都没有。
甚至在宣妃说出那番话后神情还放松了不少,连嘴角都带着一丝笑意。
万常在觉得自己的眼睛一定是出现了问题,要不然怎么会见到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难不成皇上竟喜欢女人对他没大没小吗?
要不然就是宣妃娘娘对于皇上来说是特殊的,即便是以下犯上也不会有任何的惩罚。
万常在垂眸思量半晌,她觉得第二种的可能性会比较大一些。
宣妃娘娘在整个皇宫中都是特殊的存在,对皇上而言应该也是独一无二的。
要不然怎么解释上回宫中流传的关于太医院太医和宣妃流言,皇上知道后连问都没问过一句,直接在咸福宫留宿一宿,从侧面表明了他对于宣妃的信任。
万常在心里五味杂陈,什么时候皇上对她也能有对宣妃那样的信任就好了......
康熙看着她灵动的表情未发一言,多丽雅立刻福至心灵,转头对着顺贵人和万常在说道:“两位妹妹今日不妨先回去休息?待明日本宫寻到几副新奇的绣花图样再找你们来讨教女红。”
听她这么说顺贵人和万常在自然是只能退了下去,两人干脆利落的走出了正殿,往后殿她们自个儿的寝殿里去了。
路上,顺贵人还在琢磨着该给格佛贺的衣裳上绣些什么样式的图案才算别致,没注意到万常在越走越慢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