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娜是领了正经差事，提着咸福宫特有的点心去了慈宁宫，同时也希望自己心头的疑惑能有个答案。
    那个乌兰到底是什么来头？便如娘娘说的那样，那双手可不是做洒扫宫女能够有的。
    带着满腔的疑惑，卓娜在午后到了慈宁宫的后门，却不料苏麻喇姑直接候在了后门处，满眼笑意等着她。
    “我一早便知道你要来，同太皇太后半天告了假一直在这儿等你呢。”苏麻喇姑穿着一身深色的衣裳，袖口处的灵芝纹在日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卓娜对着福了福身子，恭敬的唤了一声：“苏麻喇姑安好。”
    如苏麻喇姑在宫中的地位，在慈宁宫里有一间单独的房间不算什么，太皇太后倚重她自然也愿意给她体面。
    “娘娘可曾见过乌兰了？”苏麻喇姑依旧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仿佛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足以令她变色。
    这份淡定的气度是在宫中沉浮多年慢慢养成的，有时候卓娜总觉得看着苏麻喇姑便如同看见了太皇太后一般，只是太皇太后威势更加厚重一些也不时常嘴角含笑。
    “见过了，娘娘觉得乌兰嬷嬷很不错，已经将人送去了三公主身边。”卓娜慢慢答道，心里却在琢磨着怎么从苏麻喇姑的口中套出乌兰的事儿。
    苏麻喇姑没在意她有些失礼的出神，伸手倒了一盏茶放到了卓娜手边，冷不丁的又问道：“那宣妃娘娘便没发现乌兰不对劲的地方？”
    卓娜猛的抬起头，和她的眼神对了个正着：“您知晓？”
    卓娜万万没想到苏麻喇姑竟会直接将事情挑破，她还想着要不要让人端点酒上来呢。
    虽然不知道酒后吐真言这话在苏麻喇姑身上有没有用，但万一成了呢？
    “自然是知晓的，人是我送到你面前的，哪里能一点调查都不做。”苏麻喇姑拈了块精致的点心放入口中，两人仿佛只是在随口说笑一般。
    “还请您告知。”卓娜起身给她行了个礼，轻声说道。
    “宫中的宫女历来都是有数的，即便是同嫔妃小主们一起进宫的侍女宫中也会有记载，乌兰也不例外。”
    味道清甜的糕点甫一入口中便直接化开来，苏麻喇姑有些惊喜的又咬了一口。
    恢复正常的卓娜极有眼色的给她倒了杯温茶送她的嘴边，示意她清清口。
    苏麻喇姑坦然接受了她的小殷勤，将一切娓娓道来：“这其实并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无不可对人言的，只是乌兰性子内敛少在宫中露面，知晓此事的人才少之又少。”
    “愿闻其详！”卓娜慢慢竖起了耳朵。
    苏麻喇姑已经许久未见她做出这样稚气的举动了，自卓娜年纪渐长后不知从何时便的老成了许多，她还记得刚来慈宁宫时的小卓娜是那样的清秀乖巧。
    哪似这般暮气沉沉感觉比自己这个头发花白的人年纪都要大些。
    “悼妃从小便被送入皇宫，说是在太皇太后眼皮底下长大的亦不为过，幼时与先帝爷也有几分青梅竹马之谊......”
    卓娜眉头微微皱了皱，在宫中青梅竹马的人还少吗？
    不说远的，便是当今皇上和早逝的慧妃也能称得上一句青梅竹马，和如今的佟贵妃也能算得上青梅竹马。
    先帝的青梅竹马又岂止悼妃一人。
    苏麻喇姑察觉到她的动作，只是笑着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先帝虽不喜蒙古来的嫔妃，却对从小养在宫中悼妃喜爱非常，悼妃生的童稚可爱于先帝爷而言便如同妹妹一般，太皇太后也乐意见到他们亲近。”
    “乌兰比悼妃娘娘要大上两三岁，悼妃待她也极为亲近，先帝爷每每与悼妃相见乌兰总是在一旁伺候，是以先帝也叫得出乌兰的名字......”
    她虽然说的隐晦，但卓娜还是听懂她的未竟之意，睁大眼睛颇有些不敢置信，却又只能拼命压低自己的话中的惊讶：“您的意思是说乌兰嬷嬷伺候过先帝爷？”
    她说的这个‘伺候’可不是如普通宫女一般伺候，而是给先帝爷侍寝过的意思。
    苏麻喇姑极轻的点了点头，竖起一根指头放在唇边示意她再小声一些。
    既然乌兰如今选择以嬷嬷的身份去到三公主身边，那么最好不要再让其他人知晓她曾经伺候过先帝的事情。
    毕竟在宫中只要伺候过皇上，无论是嫔妃还是普通的宫女终其一生都不能踏出紫禁城一步。
    卓娜万万没想到其中会有这样的内情，怪道乌兰虽然名义上只是个宫女在宁寿宫里干着洒扫的活计，但那双手却能保养的如此之好。
    想必当初淑慧妃之所以会在悼妃早逝后将人要到自己身边，也是因为知晓乌兰尴尬的处境才出此下策。
    先帝爷在位时对后宫里有名有姓的嫔妃都不算上心，又哪里会记得一个普通的宫女。
    侍寝过的乌兰在主子薨逝后无法离开宫中为悼妃守陵，只能就此留在宫中，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主子说的那个问题。
    “皇上登基后乌兰便随着淑慧妃一同住进了宁寿宫，但乌兰是个闲不住的便主动包揽了旧宫中咸安宫的洒扫，不过是干着打发在宫中的漫漫长日罢了。”苏麻喇姑喝了口茶清口，取出一条同样绣着灵芝纹样的帕子擦了擦嘴角。
    在知道乌兰的经历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卓娜只能保持着沉默。
    “三公主的事儿一出，太皇太后这才知道兆佳贵人求人都求到宣妃娘娘身上了，便让我在宫中寻个可靠的嬷嬷送去储秀宫，乌兰不知从哪里得来了消息主动找来，我调查清楚来龙去脉之后才将她推荐给了你。”
    “娘娘虽然不知道乌兰的真实身份，但也阴错阳差的猜到了乌兰嬷嬷之所以要去三公主身边，是想等到公主出降后好留在草原上。”卓娜抿抿嘴唇，慢吞吞的说道。
    苏麻喇姑露出了今日最真切的笑意，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异常明显：“娘娘是个心善的，便是知道乌兰的身份特殊也不会想着拆穿。”
    卓娜闷闷的点头，她也觉得娘娘心善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