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一带盐商遍立在明清时流行起养瘦马，以此牟取暴利，渐渐形成了一条产业链。
    而瘦马的来源是从人牙子手中买来面容姣好的贫家幼女，将她们带回去请专人调教，教授她们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等，等她们长大再卖给那些有意纳妾的人家，这其中的暴利无疑是非常动人心的。
    贫家幼女只花十几贯钱就可以买回来，卖出时价格却高达几百几千两，如此大的价格差距让扬州一带的盐商个个趋之若鹜。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人家愿意把自己的女儿给卖掉，那么那些人牙子又从哪里得来的幼女呢？”多丽雅纤长的眼睫半垂，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
    卓娜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她现在明白自家主子刚才是什么意思了。
    “他们会用上一些阴险不入流的手段，比如诱惑一家之主沉沦赌博，最后只能将自己的亲人当做典当之物换取钱财和自由，你说按如今这个世道，若要卖子卖女的话，最先被插标典卖的是哪个？”多丽雅面色淡淡。
    “...是女儿。”卓娜嗓音艰涩极了，与可以传宗接代的儿子相比，早晚要嫁出去的女儿自然是最佳人选。
    “是啊，已经沦落的畜生当然会选择早晚要出嫁不能给他们养老送终的女儿作为典卖物。”多丽雅最讨厌的就是重男轻女的那一套，实际上男性的基因流传的并没有比女性的基因长久，甚至还要短一些。
    可惜在这些愚昧的人眼中，男性的尊严高于一切，他们将妻子儿女视为自己的所有物，对待所有物当然可以随便的对待。
    “有的人会懒得花时间去诱惑男子沦落到卖妻典女的地步，选择了一个更为方便快捷的方式，那就是拐卖。”多丽雅曾经看过不少关于拐卖妇女儿童的报道，其中有些父母终其一生都在找寻他们失落的孩子，为此付出了时间、金钱、心血，有些父母甚至直到死亡都不会知道自己的孩子是否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有幸运的孩子能够回到父母的身边，开始新的生活，但是原来所遭受的一切于她们而言是一辈子都无法磨灭的伤害。
    而有些孩子则没有这么幸运，她们的父母或许早就放弃了找回她们的希望，重新孕育了子嗣，而那些孩子的命运就会非常的凄惨。
    所以多丽雅最讨厌的就是人贩子了，他们真的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家庭会因为他们而家破人亡、颠沛流离。
    “大清每年会有多少孩子被拍花子拐走，你知道吗 ？”多丽雅琥珀色的瞳孔倒映着卓娜的脸庞，满是悲悯之色。
    卓娜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她也是因为家中过不下去了才会被父母卖进宫里，宫中的日子虽然没有自由，但起码她能活下来。
    那些被拐卖的孩子呢？她们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本宫曾经还好奇扬州瘦马到底是什么，所以去请教了和硕端敏公主的陪嫁嬷嬷，你猜她是怎么和本宫说的？”
    见卓娜一直保持着沉默，多丽雅有才缓缓开口道：“所谓的扬州瘦马并不是真的马匹，只是因为抚养她们的人希望能够像马匹一样瘦削，以此来达到某些人的怪癖，这是一种何等侮辱人的称呼。”
    “从她们被买回去开始，就要被迫学习各种服侍男子的花样和技巧，等再大些了还会喝下绝子药，永远失去生育的权利，沦落为一个供人取乐的玩物。”多丽雅说起这个就觉得反胃，虽然她本人也不想怀孕，但是不想和不能是有本质差别的。
    “即便她们以后能有幸和家人相认，但是按如今这个世道，要是让她们的家人们知道曾经作为瘦马的过去，她们就真的活不了了。”她叹了口气很是无奈。
    谣言和世人的眼光会永远追随着她们并杀死她们，对于她们的家人来说也会有很大的伤害。
    “所以本宫刚才并不是在吓佛尔果春和嘎鲁玳，只是想让她们知晓，宫外并不是她们所想的那般美好和无拘无束，永远不要轻易忽略掉繁华表面下所暗藏的危险，宫中虽然禁锢了她们的自由但也保障了她们的安全。”多丽雅为两个孩子真是操碎了心：“当然，宫中也并不是真的一点危险也没有，只是这样的危险是相对的罢了。”
    卓娜作为咸福宫的掌事宫女，在还有足够的资历成为掌事嬷嬷前，她缺乏的不止是资历还有见识。
    “皇上已经答应本宫在五月初六可以带着公主们出宫去游玩，到时候一路同行的还有宫中的侍卫，本宫并不打算带着你。”
    卓娜猛的抬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留下，是因为刚才她的话吗？
    多丽雅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疑惑和惶恐，脸上的无奈之色更重了，卓娜什么都好就是有些自卑。
    “本宫和二位公主离宫，咸福宫不能完全无人看管，本宫正是因为信任你才会将你单独留在宫中。”多丽雅想了下又道：“此次顺贵人应当不会同我们出宫，有她做帮手你也能轻松许多。”
    别以为咸福宫真的就没有什么事按照太皇太后的旨意，兆佳贵人即将带着三公主入住咸福宫后殿，要处理的事情就更多了。
    多丽雅留在宫中也帮不了卓娜什么，所以干脆借这个机会躲出去。
    “储秀宫兆佳贵人出你等会就去问问，她和三公主到底什么时候搬过来起码递个准信儿吧，拖是没有用的。”多丽雅头疼极了。
    她去年刚入宫的时候还没有想过她的咸福宫会这么早住满，她以为加上自己最多来两三个人，没想到现在会 成为六宫中所住人数最多的宫室。
    人数多就代表着事情多，这就是她为什么要催促卓娜成长的理由，别忘了多丽雅的愿望是做个吃瓜看戏的咸鱼啊，这么多事儿她还怎么做咸鱼？
    “奴婢遵命。”卓娜忧心忡忡的下去了，储秀宫的兆佳贵人那儿她得好好想想办法。
    殿内最后只留下了多丽雅一个人，她终于 可以不顾仪态的瘫在椅子靠背上了，一直挺拔着脊梁真的很累人。
    康熙赐下玉如意的事儿还快传遍了后宫，见原本的谣言丝毫没有影响到多丽雅的声誉，圣宠还更上了一层楼，后宫的嫔妃们傻眼了，也渐渐蹦跶不起来了。
    咸福宫的人无疑是最高兴的，自家主子三天两头的受到赏赐她们也都与有荣焉的很，走出去都自觉要比其他宫室的人威风些。
    被多丽雅敲打过的卓娜看出了她们的意气风发，也实行了相同的敲打，让他们低调些以免给娘娘招来祸端。
    多丽雅的乾清宫之旅完美的处理了宫中的谣言，还为五月初六的出宫得到了准许，这让她非常的满意就算晚饭又是粽子也不能磨灭。
    佛尔果春和嘎鲁玳看着她连吃了五个粽子才打了个饱嗝，双双对视一眼后小小的脑袋满是疑惑。
    很快五月节就要结束了，嘎鲁玳和佛尔果春早早的就准备好了，手牵手的坐在殿内等着多丽雅起床。
    睡前看话本子入神的多丽雅被卓娜强行叫醒时，都快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娘娘，两位公主已经收拾好在殿外等着您了。”卓娜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低声道。
    自家主子什么都好就是喜欢赖床这一天很是让人头疼，哪里像是一个已经封妃的嫔妃的做派。
    “知道了知道了。”困意让多丽雅不想睁开眼睛，小鸡啄米的是点着头，含含糊糊的说道。
    一旁的菖蒲见她这幅模样差点就忍不住笑意了，她今天也要同多丽雅她们一同出宫，正星兴奋着呢。
    “菖蒲你今日同娘娘出宫可一定要照看好娘娘，保护好两位公主知道吗？”卓娜不厌其烦的强调着，这句话她恨不得刻在菖蒲的脑子里。
    菖蒲很是珍惜此次出宫的机会，卓娜说什么她都点头牢牢的记在心里。
    “有些不能去的场所若是娘娘执意要踏足，你一定要劝阻知道吗。”卓娜认真的嘱咐着。
    以她对多丽雅的了解，今日的游玩可能会精彩的很。
    “卓娜姐姐放心，奴婢今日一定会对三位主子寸步不离，会像狗皮膏药一般黏在身后的。”菖蒲不停的点头。
    一直闭目听着她们说话的多丽雅撇了撇嘴，狗皮膏药倒也不至于吧。
    “那就好，我将娘娘和两位公主交给你了，务必原样带回来。”卓娜活像是在交托什么重要的任务似的模样看的多丽雅一阵好笑。
    而菖蒲也是一脸的谨慎姿态让她非常无语：“本宫又不是什么智力缺失的孩童，菖蒲主要看着佛尔果春和嘎鲁玳就好，本宫就不用你盯着了。”
    卓娜面无表情的摇摇头道：“在没有危险的时候您就是最大的危险，所以菖蒲，你一定要牢牢看住 主子知道吗？！”
    多丽雅没想到自己在卓娜的光辉形象竟然是这个样子的，菖蒲竟然也没反驳。
    嘟着嘴巴带着佛尔果春和嘎鲁玳在宫门出坐上了马车，连早饭都没吃。
    “听说京中有一下酒楼的早食特别好吃，本宫带你们去好好见识一番，看看到底是宫里的大师傅更胜一筹还是高手在民间！”多丽雅提起吃的眼里都放着光芒。
    佛尔果春和嘎鲁玳也是空着出宫的，但是贴心的卓娜在马车上提前备好了茶点，以免真的饿着三位主子。
    佛尔果春面带犹豫之色：“五月节才过，酒楼里不会像宫中连早膳也是粽子吧。”
    多丽雅一听脸色也是一变，整整五天的粽子吃的她都快吐了，都快得粽子ptsd了。
    “应...应当不会吧，宫外人口繁多，肯定有人不喜欢吃粽子的吧。”她说这话是底气不足的很，嘎鲁玳都听出来了。
    倒是在马车旁跟着的菖蒲听到她们的话，笑着接口道：“三位主子不必担心，京中的酒楼早食花样多的很，除了粽子定还有其他，比如包子馄饨什么的。”
    她是土生土长的包衣女子，对这些了解的很。
    “原来 其实我也没这么娇气，就是到了宣娘娘宫里才变的这么不喜欢吃粽子的...”佛尔果春郝然道。
    她从小就养在宫中，她今年五岁就是过了五个五月节，以前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连吃五天的粽子虽然觉得腻烦但也没什么抵触的。
    可自从到了宣娘娘的咸福宫就不一样了，本来宣娘娘就是一个极好美食的人，她在一旁跟着吃了不少没见过的新奇吃食，对五月节的粽子的容忍度 就没那么高了。
    嘎鲁玳表示非常赞同这句话：“往年过五月节时额娘都会提前准备一些糕点备着，可宫里来来回回都是那几样早就吃腻了，还是咸福宫里的点心花样多一些。”
    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好吃的点心对于她的诱惑还是非常大的。
    “那么今日我们就一起去看看宫外有没有什么更加新奇的点心，若是有的话也可以带些回宫让御膳房的大师傅好好研究一番。”多丽雅以拳拍掌下了决定道。
    “好啊。”
    “好好好。”
    两个小姑娘穿的要比往日清秀不少，没带那些贵气的珠宝反而是插了几支清新雅致的珠花，尤其是嘎鲁玳的头上，还绑了两根鲜红的发带让她看起来更有灵气了。
    “听说宫外也有不少的能工巧匠，到时候可以带些喜欢的首饰珠花当做纪念带进宫里也好啊。”多丽雅笑吟吟的道。
    博一就在一家首饰店里等着她呢，她得想个办法去见一面才好。
    “宫外能有什么好手艺，最好的师傅肯定是在宫里！”嘎鲁玳摇着头不以为然。
    她从小在宫中长大，额娘荣嫔又极得康熙宠爱，什么贵重新鲜的首饰没见过，自然以为宫中的工匠就是大清之最了。
    “那可不一定，万一有那些不愿沽名钓誉之人呢。”佛尔果春持反对意见，宫外又不单指紫禁城，整个大清还有那么多工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