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嫔？”多丽雅都快记不起宫里还有这样一个人了，但还是礼数周全的让卓娜先带端嫔去前殿喝茶。
    她和两个小团子现在的大汗淋漓的模样可不适合见客，失礼于人就不好了。
    “听见没，宫里来客人了你们也快回去梳洗一番等着用午膳吧。”多丽雅挨个在她们的鼻尖上轻轻一刮，虎着脸假装凶悍的说道。
    嘎鲁玳才不怕她反而更加亲昵的摇着她的袖口道：“那中午我们可以吃八宝鸭吗？”
    佛尔果春也用那一双浑圆葡萄眼对着她眨啊眨的，看的多丽雅差点被萌化了。
    “看在端嫔的份上今日便便宜你们了，想吃八宝鸭等会就殷勤一些谢谢端嫔娘娘知道吗？”多丽雅点点她的额头提示道。
    奈何嘎鲁玳是个钢铁直女，并不知她是何意思，一味的为中午能吃到八宝鸭而高兴的活蹦乱跳。
    多丽雅哀叹一声，将目光递给了佛尔果春，令她颇为欣慰的是佛尔果春是个聪慧的，一点就透。
    她看看善于撒娇卖乖的嘎鲁玳，又看看冰雪聪明的佛尔果春，再想想之前见过的规矩礼仪无一挑的出毛病的小太子胤礽，感叹康熙虽然人不怎么样，但基因委实还可以，瞧着几个娃一个赛一个的水灵。
    虽然她觉得一定是母亲的基因占了大头。
    菖蒲上前将她们姐妹俩带回寝殿收拾，顺贵人则有些忧愁的道：“娘娘可知这端嫔娘娘所为何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句话在宫里也是相当准的，像是和多丽雅交好的宜嫔、僖嫔和郭络罗贵人她们倒是常来，就是每回来的时候宜嫔都会带上新出的八卦上门讲给她听。
    多丽雅摇摇头，她又不是神算子：“管她为什么来呢，上门就都是客，本宫去换件衣裳有劳顺姐姐先帮我去招待一二了。”
    顺贵人蹙着眉头答应了，打起精神去应付前面那位端嫔娘娘。
    多丽雅看她背影都像是绷紧了的弦一般，心中暗叹哪里需要这么紧张，她咸福宫里有什么值得图谋的。
    前殿里卓娜将将奉上了一盏茶，她正绞尽脑汁想着话题来拖延时间。
    无奈她对这位深居简出的端嫔真的不怎么熟悉，说笑两句后一时竟沉默了下来。
    端嫔身着一身藏青色暗绣花卉纹的旗装，小两把头上只简单的插了两支玉簪，看起来低调沉稳又不失大气。
    之前在宣妃被下毒那日她倒是来过咸福宫，只是当日事情杂乱她没有仔细的打量过，现在她一看便知咸福宫的宣妃只怕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嫔妾见过端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顺贵人带着秋雨走了进来行礼道。
    卓娜松了一口气对着顺贵人也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自家姐妹何须如此见外。”端嫔起身将她扶起，亲热的道。
    顺贵人被她这自来熟弄得有些怔愣，她不记得自己曾与端嫔有过交情。
    “谢娘娘。”她顺着端嫔的手站了起来，一直保持着蹲礼其实怪累人的。
    卓娜连忙给顺贵人也奉了盏茶，然后就站在了秋雨的另一边。
    端嫔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呷了口茶道：“本宫不请自来叨扰妹妹了，还请多多见谅才是。”
    这话说的顺贵人更觉不自在了，宫中的嫔妃哪个不是自恃身份从不轻易与人交好，端嫔这般做派才让她的心有些发慌。
    若不是有求于人便是另有所图！
    “端嫔娘娘说笑了，咸福宫清静娘娘前来正是蓬荜生辉呢。”这话说的顺贵人自己都心虚。
    原来的咸福宫的确是宫中最清静的宫室，本来就离乾清宫甚远，主位娘娘又是从科尔沁草原而来，在皇上态度未分明前，宫中没有多少嫔妃愿意踏足。
    后来多丽雅和宜嫔她们交好，咸福宫里才热闹了些，大公主和二公主的到来更是令咸福宫里每日都是欢声笑语，哪里还能称得上是皇宫里最清静的宫室。
    端嫔想起刚才都越过宫墙了的银铃般的笑声，嘴角不由的抽了抽：“顺贵人真会说笑。”
    顺贵人自己也觉得这话说的好笑，但有什么办法呢话都说出口了，她只能尽力说下去：“哈哈哈嫔妾也觉得这话有些好笑。”
    多丽雅站在门口差点笑出声来，什么叫尬聊她算是见识到了。
    “本宫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还请端嫔姐姐见谅。”这话一出多丽雅为自己的跟不上脑子的嘴感到非常抱歉，每回她想要帮忙缓和一下气氛就都会闹出笑话来。
    她并没有想做凤姐的念头啊!
    端嫔被她这前言不搭后语是话弄得满头雾水，没想到宣妃竟是这样的性格：“本宫也不算是远客吧，永和宫虽然位于东六宫而咸福宫位于西六宫，但总归都在皇宫里。”
    多丽雅呵呵一笑混了过去：“端嫔姐姐少在宫中走动，本宫上次见你好像还是在孝昭皇后薨逝后。”
    一国之母的葬礼所有嫔妃都要出席，端嫔当然也是一样，当时她还站在佟贵妃的身旁。
    “不错，宣妃妹妹好记性。”端嫔笑着恭维了一句。
    “那不知端嫔姐姐到咸福宫来所为何事？不会也是来看望本宫的吧。”多丽雅笑呵呵的问道。
    她眼角余光都看到门口嘎鲁玳冒出的小脑袋了，十有八九是催她去午膳的。
    卓娜也看到了，对着端嫔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后，快步往门口走去。
    门口的佛尔果春正拉着嘎鲁玳的胳膊想要把她带进殿中：“有客上门咱们也要去请安的。”
    嘎鲁玳对这些规矩最不在意，并不是很想出去，于是双手双脚扒着廊下的柱子死活不肯挪步：“我不去，我不去，我最讨厌和那些娘娘们打交道了。”
    以前她额娘也总会在有嫔妃登门的时候拉着她去炫耀汗阿玛到底对她有多宠爱，她早就不耐烦了。
    佛尔果春根本就没有她力气大，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没晃动她分毫，喘着气放弃了：“若是你不去今天中午便只能吃清炒时蔬了！”
    嘎鲁玳是肉食爱好者听不得这个，气着急的跳脚：“明明宣娘娘答应过我了，中午吃八宝鸭!”
    “可你输了，愿赌服输这个成语你听过没。”佛尔果春难得生气，压低着声音继续道：“我知道你不服气，今天要是端嫔娘娘没有来你还有同宣娘娘比试的时间，但是端嫔娘娘出现了，而你当时的毽子个数低于宣娘娘，这点你必须要承认。！”
    卓娜才走到门口就听见了她们争吵的原因，万万没想到会是因为一盘八宝鸭，不由得笑着打圆场道：“大公主说的对，若是今日两位公主没在宫中或是另有它事，不出去请安也没什么。但是端嫔娘娘可是知道你们在踢毽子的，公主若是不去难免会让人以为是主子没有教导好两位公主，以致公主们失了体统。”
    佛尔果春连连点头，她就是这个意思：“难道你想让宣娘娘被人笑话吗？！”
    嘎鲁玳萎了，慢腾腾的放开了抱着柱子的手，嘟嘟囔囔的说道：“才不是呢，我去就是了。”
    她这个人向来吃软不吃硬，对她好的人她是一定会去回报的。
    殿内，多丽雅的话出口后很是安静了一会儿。
    端嫔默默的在心里加上宣妃性子直这个备注，然后才温声开口道：“此事说来也是本宫有求于妹妹们。”
    顺贵人心口的大石终于落了地，只要开了口那么就好拒绝多了。
    “愿闻其详。”多丽雅其实有些好奇，端嫔是个怎样的人，整个皇宫里无人不知。
    除却必要的宴会和请安，以及为早夭的皇次女送经到法华殿祈福外，基本从不踏出永和宫门，是个比她还要宅的宅女。
    多丽雅不出门是因为懒得应付外面那些做妖的人和事，而端嫔不出门则是因为她似乎对一切都没什么兴趣，永和宫就足够她待着了。
    端嫔侧了侧身，露华立马从袖中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张写满了佛经的宣纸。
    “不知这是两位妹妹中哪一个的字迹？”端嫔接过后亲自拿着走到多丽雅和顺贵人面前，缓缓展开问道。
    多丽雅伸着脖子一看，那不是她的字吗。
    顺贵人显然也看出来了，目光看向了她。
    端嫔了然：“看来是宣妃妹妹了。”
    “不错，这的确是本宫的字迹。”多丽雅顿了顿道：“不知端嫔姐姐从何处得来。”
    看那纸上的墨迹应当就是最近几天才写好的，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从她送去法华殿的那叠经文里抽出来的。
    听她这么问，端嫔脸上显出了一个郝然的微笑：“此事说来也是凑巧，露华替我去送经文时，在法华殿师傅口中听到了妹妹颇有佛缘，是以这才来打扰。”
    多丽雅沉默了：“我吗？颇有佛缘？”
    不能吧，她从来不拜佛的，不就是给茉雅奇抄了几卷经文吗？
    “不错。”端嫔有些热切的看着她继续道：“本宫贸然来访，是想请宣妃妹妹替本宫抄经。”
    顺贵人深知多丽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开口拒绝道：“端嫔娘娘说笑了，满宫中若论有佛缘应当是您才对，我家娘娘可连法华殿都没去过。”
    端嫔也是提前打听过做足了准备才来的，闻言也并不生气：“本宫知道，但这也更显出娘娘的不凡不是吗？”
    “就因为法华殿的师傅说了一句本宫身有佛缘，端嫔姐姐便请我抄经，恕本宫多问一句，姐姐此番可是为了皇次女？”多丽雅倒是并不意外，一个母亲为了孩子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何况眼下只是一个人情。
    哪怕那个孩子已经过世，她也愿意为了她的来世求一个平安康健。
    “宣妃妹妹所料不错，本宫的确是为了女儿。”提起皇次女端嫔的脸上染了些痛色，再不复之前的沉稳平和。
    听她承认顺贵人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了，同样是有女儿夭折的母亲，她太知道那种感受。
    多么简单的理由说出去可能都没人会信，但事实的确如此。
    孩子都是母亲十月怀胎冒着生命危险生下的，多丽雅想如今整个宫中还记得皇次女的应该也就只有端嫔了吧。
    就像只有顺贵人和她还记得与茉雅奇一母同胞的早夭皇长女，她们每回抄经都是抄两份。
    反正康熙是不会记得的，他连去看看那些出生时胎里不足的孩子都不愿意，唯恐夭折后会伤心难过，就更不会浪费时间在那些已经没了的孩子身上。
    多丽雅突然想起曾经在现代听过的一句话：如果能用妈妈的命换孩子的命，那么天台上一定站满了妈妈。
    所以她答应了：“此事不算麻烦，端嫔姐姐放心本宫会记在心上。”
    端嫔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给多丽雅行了个大礼道：“多谢宣妃娘娘。”
    多丽雅也不躲开知道要承了她的谢礼端嫔才会安心，朗声道：“端嫔姐姐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卓娜带着公主们适时出现，多丽雅正愁没有机会留下端嫔聊天的理由，见此笑开了花道：“还不快来见过端嫔娘娘。”
    佛尔果春和嘎鲁玳在外人面前一向很稳的住，礼仪规矩从不逊色，两个小小的人儿穿着样式相同的衣裳，一举一动都颇有章法。
    “佛尔果春\/嘎鲁玳拜见端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端嫔看着她们有些恍惚，她好久没看到如此鲜妍活泼的小女孩儿了，如果她的女儿还在世现在大概也有佛尔果春这么大了。
    原本岁数相差也只有八个月，是以端嫔的眼睛就像是粘在了佛尔果春身上，怎么都看不够。
    还是她身后的露华扯了她的袖子她才反应过来，急忙掩饰住眸中泛起的热意，笑容自然的说道：“都是好孩子，快些起来吧。”
    说着她竟打算亲自去搀扶，佛尔果春被她牵住的时候都愣住了，眼神不住的往多丽雅的方向看，带着明显的求助之色。
    顺贵人大概知道为什么，是以提醒道：“端嫔娘娘可别一味的对佛尔果春亲热，嘎鲁玳的醋性可不小呢。”
    端嫔这才反应过来，将嘎鲁玳的小手也握进了掌中。
    一手拉一个，挨个仔细的打量着，只是看佛尔果春的时间要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