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万常在似乎真的对咸福宫的点心很感兴趣，临走时多丽雅就让卓娜给她装了一碟子牛乳豆沙卷和艾香团子。
    “民间已经清明已过，正是用青团的时候，叫御膳房多做几种馅儿的，给翊坤宫和长春宫都送些。”多丽雅觉得头疼的很。
    明明入宫之前都想好了，进宫后做个混吃等死的咸鱼，现在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开始找事做了呢。
    莫不是真的觉得宫里的日子太无聊了。
    多丽雅揉了揉额角，半晌无奈的笑了。
    卓娜将万常在送至宫门口眼看着她走远了，才回到内殿见多丽雅正揉着额角连忙上前帮忙。
    主仆两人都没说话，卓娜按压的恰到好处多丽雅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终于平缓下来。
    身体一舒服精神就开始萎靡起来。
    多丽雅有些犯困了。
    卓娜刻意压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娘娘预备把万常在所说的钱太医怎么办？”
    “凉拌！”多丽雅眼睛都不睁，慵懒的说道：“俗话说的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才把秀琴从辛者库带回来几天，万常在就已经把给四公主请平安脉的太医都找到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
    多丽雅恨铁不成钢的睁开眼睛，卓娜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依赖她，遇事不懂得自己思考，一味听从旁人的命令。
    “本宫这是在问你呢？你自己下去好好想想，晚上再来告诉本宫答案。”
    卓娜有些茫然，不晓得自家主子这满身的怒气到底从何而来，但还是依言离开了：“奴婢遵命。”
    多丽雅喜欢一个人独处，平时在内殿里大多时候都是她一个人，卓娜偶尔侍候在身边。
    像菖蒲根本就没有机会进到内殿。
    指尖轻叩桌面，多丽雅的睡意也没了，脑子不停的转动着。
    万常在突然对她这么一个蒙古来的妃子示好，其实是非常没有必要的行为。
    她又不得宠自认在康熙面前也说不上话。
    而且康熙也不是个色令智昏的皇帝，如果美色对他有用的话，那他和佟贵妃不早就爱的天崩地裂死去活来了吗。
    毕竟佟贵妃虽然一碰到关于康熙的事情脑子就转不过弯儿来，但是长得是真的漂亮。
    所以对万常在所说的‘结个善缘’，多丽雅是一个字都不信。
    乾清宫中，康熙还在埋首处理政务。
    顾问行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将拢在袖子里的手伸出来，呈上了一张卷起的纸条后又退了下去。
    康熙拿过纸条一看，上面赫然写着：永寿宫万常在拜见咸福宫妃，两人于内殿密谈半个时辰。
    盯着那两行字，康熙沉默许久。
    无论前朝后宫，头顶上真正的天都是皇帝。
    后宫中根本不存在什么秘密，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暗处到底有几双眼睛正在盯着你。
    康熙就是这些眼睛的主人，从他八岁登基，十四岁亲政开始，他的眼线就遍布前朝后宫，甚至朝中大臣的家中也有。
    这些眼线的身份有可能是路边一个不起眼的洒扫太监，或者侍弄花草的宫女，又或者是大臣府中的姬妾。
    身份多种多样，他们有一个统一的名字—－包衣。
    康熙是上三旗包衣的旗主，凡是归属于镶黄、正黄、正白三旗的包衣都归康熙亲自统领。
    像万琉哈氏和乌雅氏还有卫氏就都是来自正黄旗的包衣。
    只不过乌雅氏这一支包衣做久了，祖祖辈辈都在宫中当值且阶品都不低，就生出了其他的想法。
    康熙面容微沉，却并未有其他的动作，他想要看看多丽雅会怎么做。
    这边康熙想等着看多丽雅的动作，但多丽雅也并不是傻瓜。
    她当然知道万常在到咸福宫找她的事一定会传进出去，甚至还会传进康熙耳朵里。
    她知道，万常在也知道。
    不管万常在都是意欲何为，但是多丽雅还是承了她的情。
    眼下四公主的事才是重中之重。
    卓娜也不让她失望，晚间终于将多丽雅想听的话说了出来。
    “万常在能够先您一步将钱太医一家控制起来，就说明她起码知道了四公主的死因有疑，然后从别处得知了秀琴的存在。”
    多丽雅神情不变也没说话。
    卓娜看着她的脸色有了些勇气继续道：“一直不动秀琴是想看看宫中除了她以外，还有没有人对四公主的死起疑。秀琴不过是一个饵，奴婢将秀琴带进咸福宫后，万常在处就得了消息，这才赶着来咸福宫想要卖您一个好。”
    多丽雅欣慰的点头，虽然还是只能看到浮于表面的东西，但好歹思维没有错。
    “你还记得你之前对本宫说过，乌雅常在和万常在是同一年进宫的吗？”
    “记得。”卓娜等着她接下去的话。
    “乌雅氏和万琉哈氏同属于正黄旗包衣，两家又素有姻亲关系，交情颇深。若是四公主的死真的和乌雅氏脱不了关系，那么你觉得万常在是为了什么才将钱太医的下落告知本宫的呢？”多丽雅提出的新的问题。
    要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这是她对卓娜的要求。
    不要被眼前的繁华迷了双眼，而忽略了背后潜藏的危险。
    卓娜自小入宫，在苏麻喇姑手下呆了几年也见识过宫中的阴谋诡计，但眼界见识终究困于后宫。
    多丽雅要教她得是要她看到更宽更远的地方。
    卓娜果然被她的问题难住了。
    是呀，乌雅常在和万常在年龄相当，又是同一批入宫的宫女，两家还有姻亲关系，保不齐两人还在闺中就相互认识。
    到底是什么让万常在能够不顾两家关系，将乌雅氏的把柄递到了娘娘手中呢。
    “是利益！”多丽雅目光澄净的看着她道：“对万琉哈氏一族来说只有巨大的利益才能动摇他们。”
    “你想想，要是乌雅氏一族因为四公主的事而获罪，那么前朝后宫中乌雅族人空出来的位子...？”多丽雅循循善诱道。
    卓娜恍然大悟：“到时候万琉哈氏就能趁机谋得更多的利益，就算不能将乌雅一族的势力全部蚕食，也能占个大头。”
    多丽雅心知肚明，有康熙在是不会坐视万琉哈氏做大的。
    总不能刚解决完一个乌雅氏，又兴起了一个权势相同的万琉哈氏吧。
    作为一个帝王，康熙可以说是把‘制衡’两字玩的出神入化。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能被康熙扶起来和万琉哈氏分庭抗礼的是哪一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