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7月夏天,科维斯特和两个副手执行夏季的最后一次潜水实验,目的是得到关于马里亚纳海沟的相关数据,其中包括该地区物种密度、时代号升级后潜艇的下潜最深度。
时代号潜艇并不完全属于实验式潜艇,它的艇体运用了德国最新的x-059复合材料,这可以为德国提供更多的潜艇数据,追上如今一流潜艇拥有国,对德国潜艇技术的研究至关重要。
常年的海下作业已经消磨了科维斯特最初的热情。
狭小、闷热又潮湿的空间让他渴望陆地上奔跑的自由,偶尔排遣寂寞的也只有他偷偷带进来的奥丁格啤酒,他可舍不得跟另外两个跟他不在一个潜室的副手分享。
三人靠对讲机交流,一般情况下潜艇内无法自由走动。
时代号潜艇谈不上大型潜水设备,上一次最深下潜深度也就不到四千米,升级改装后的时代号这一次就是冲着4500米的深度而去,只要在这种水压下呆上足足十三个小时以上,艇身无变形,水压预警器没有警报,那就说明这复合材料的研发是成功的。
他在操控室、两名副手弗雷德和菲利克斯分别负责记录数据和控制“深海之眼2号”观测周围情况记录噪音分贝。
深海之眼2号是一种深海高压环境作业的摄像头,同时配置了水下照明灯,配合着本身的影像处理系统,漆黑的海底下也能带给人特别的视角。
唯一的缺点就是只能被控制在1200米~1500米的范围,有时候超过了1300米,除非是调整潜艇方向拉近距离,否则就无法将其收回,而那里面珍贵的视频资料也无法得以保存,这对他们此行的另一个目的可没什么好处,因此绝大多数时间里他们不会让深海之眼2号超过1200米的范围。
“见鬼,瞧瞧我看见了什么,喔,透明的鱼,它的脑子是绿色的!”,菲利克斯的声音从对讲机响起。
“新来的,这可不算是什么新发现,在1939年的时候就被发现了,它叫管眼鱼,只是我们的速度这么慢?它一般只生活在600~800米的海面下。”,科维斯特给这位老弟科普了一下。
黑色的深渊里时不时传来空灵之音,像是大型深海怪物的叫声,它打开了两盏照明灯,电力有限,他可舍不得在这就浪费太多电力。
眼前的黑色逐渐变成了蓝色,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在深海里就连光的传播速度都慢了一些,否则为什么眼前的光线是逐渐放长,每次来到这里都一样。
几个黑漆漆的生物从照明灯前划过,目测一两米,这个深度于潜水艇来说不算什么,但至少海洋内一半以上的生物都无法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这里的水压足够将人的身体挤爆。
科维斯特打开压载水舱,通过压缩机向舱内泵水,这样潜艇才能继续下潜,不过他对这种下潜速度并不是很满意。
他拿出一张图纸,上面标有若干个红点,他潜到这个位置十几次,每一次来都怀有某种虔诚的态度,即便他也不知这样的情绪从何而起,并且深海之中似乎有那么一种吸引着他的东西。
最不可思议的是在1965年一次潜水,即便潜水器已经抵达预计下潜极限,警报器也因过高的水压发出预警,他却置若罔闻,还好那时的弗雷德没睡着,否则后果难以想象,至少他们的命可远远没有潜水器的造价贵重。
十六次的下潜大概位置形成一个模糊的箭头,他的这次任务只是突破时代号改进前的下潜深度,没有预定路线,去哪无所谓。
“终于一千米了,压力比改进前稳定的多,不过却是牺牲速度。”,菲利克斯抱怨。
“白痴,你认为用在武器方面的潜艇技术下潜速度有太大意义么?”,弗雷德的声音从对讲机响起。
对于潜艇武器来说,相比于前进速度和噪音分贝而言,下潜速度真不是那么重要。
“瞧瞧我又发现了什么,真是个大家伙!”,菲利克斯新的关注点早已不是这下潜速度。
“快快快,往右往右!”,菲利克斯大喊,以至于对讲机里的声音变得尖利。
尽管眼前一片漆黑,科维斯特也不确定菲利克斯控制着深海之眼2号看见了什么,也来不及打开所有照明灯一看究竟,控制潜水艇往右,然而一阵剧烈颠簸之后倒也没什么。
哐当!轰隆!
潜水艇内传来巨大的嗡鸣声,像是撞到了深海冰山。
“撞到了石头?”,弗雷德立即询问。
时代号只能检测到下方的障碍物,周围的环境是看不清也检测不到的,而照明灯一般情况下是不轻易开启的,电力系统的电只能维持深海之眼2号的不断运行。
菲利克斯那边没了声音,此时的科维斯特打开了所有照明灯,但可见度甚至不如之前仅打开两盏照明灯的时候。
下一秒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似看到了什么恐怖之物!
两条长长的黑橘色触手把潜艇勒得死死的,外部力量对潜艇突然增大的压力致使传感器内警报声响起,而更多的触手却出现在眼前,不断拍打着玻璃,沉闷的声响和心脏剧烈的心跳声让科维斯特失去了判断力。
“这是什么生物?大王乌贼?该死,我们不会死在这里吧?”,菲利克斯大叫起来,走出了本该属于他的舱室。
“发射鱼雷吧!”,弗雷德大叫。
“再等等!”
要是在两三百米内的范围还好,下潜深度达到了千米,鱼雷自带的传感器恐遭失灵,发射既爆炸,炸坏了潜艇也是死路一条。
况且他们的潜艇超过了十米,在深海中已经算是巨无霸了,一般不轻易被这样的怪物攻击。
巨大的黑橘色身影游向前方,所有人震惊于这深海巨妖的模样,只是在它远离潜艇几十米后扭动着身子转了过来,灯笼般的巨眼凶狠地注视着他们,疯狂奔赴而来,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怪物不过是想要换一个角度罢了。
科维斯特虽说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但拉开距离后还是发射了一枚鱼雷,他们本来就是实验性潜艇,只有两颗,大多时候都用不上。
他们听不到声音,只是看见那黑橘色,模样酷似鱿鱼的大家伙被炸掉了一根触手,血液呈蓝色,腕足上有倒钩。
“这是大王酸浆鱿,不过它好像也不敢跟我们硬碰硬。”,弗雷德松了一口气。
大王酸浆鱿往上漂浮着,一动不动,巨大的身体不断向外洒出血液,像是蓝色的雨点洒落下来,几人的恐惧逐渐消失,不过这一次出行任务还有必要进行下去么?
他们不确定这大王酸浆鱿是否死掉,但这前方出现了一道亮光,不知是什么,朝他们慢慢靠近,几人原本安抚下来的心又变得沉重起来。
一尊玻璃棺?
几人吞了吞口水,玻璃这样的材质早就被水压挤压成齑粉了,他们都在控制室,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否则怎么可能遇到这样的怪事。
嗡!
巨大的噪音让弗雷德和菲利克斯连忙捂住耳朵,唯独科维斯特瞪大了双眼,从这噪音内他似乎感受到了某种愤怒的情绪。
那像是鲸鱼,清脆嘹亮,细听更像是古老的咒语,他不知这是不是之前听到的那种声音,但确定它就是吸引着自己的神秘之物。
弗雷德和菲利克斯发出的惨叫将他唤醒,他打了个寒颤,弗雷德双眼流出了血液,眼珠子向外凸出,全身痉挛,而菲利克斯的手臂上居然有骨头撑破的迹象。
此时潜艇顶部开始漏水、向内凹陷,潜艇内部压强似乎早已从外向内传递,只是他似乎未曾有半点感觉,他好像是无视了千米深海的恐怖压强。
他有生以来首次对海洋如此敬畏,甚至不知道人们为什么急于开拓宇宙,渺小人类开发的海洋程度甚至还不到5%
玻璃棺材接近了,他在看见里面那接近于完美的生物后,一种无法言喻的羞耻和自卑感油然而生,跪在已经变形严重支撑不了多久的潜艇铁板上,看着里面人首朱发蛇身的怪物。
可当他认定了眼前所见生物是怪物时他内心的自卑似被无限放大,仿佛他才是真正的怪物、杂种!
潜艇开始有大量海水涌进,此时已经淹没了他的双脚和两个副手的尸体。
他顾不得多想,双眼不受控制地死死盯着玻璃棺材里的生灵,越来越模糊,身体也越来越没有力气,只是听到了厮杀的声音,有人咒骂,有人哭泣,有人唏嘘,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