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没心情再回酒楼,与随后出来的池映易说了,便上马车回了宅子。
那间宅子向来没有客人的,楚玉一般有什么事情都是在酒楼商谈,现下乍一来了两个小孩,还不知道怎么安置。
陈许氏见楚玉领了一个小男孩进来,那小男孩怀里还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睡着了的婴儿,便有些吃惊:“楚娘子,这两个小孩要怎么安排?”
“你们先去请个大夫,再从倒座房里收拾一间出来,今晚熬点小米粥,看他们的模样,是久未进食了,养养胃吧。”
大武应声后套了郭蒙换下来的驴车去请了大夫,陈许氏又赶忙收拾出一间屋子。
楚玉见那小孩抱着自己的妹妹一脸警惕地看着周围,问他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妹妹呢?”
那小孩看着郭蒙,他记得是这个高大的汉子把自己和妹妹从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带回来的。
“楚娘子问你话,你就好好回答,你放心,她是个和善人。”
那小孩抱着妹妹的手紧了紧:“我叫狗子,妹妹没有名字,家乡闹了灾,父亲母亲都死了,我们就被大伯卖掉了。”
楚玉听他说话,官话里夹杂着一些口音,应当是这附近两府路人士,便又问他:“你是什么地方的人?”
“张家村。”
“这张家村在哪里?”
楚玉见小孩迷茫的眼神,有些明了,就跟以前的上水村一样,很多村民都没有出过村子,连镇上都没有去过,这小孩估计也是不知道的。
那小孩见楚玉没有接着问他,心里着急,噗通一下就给她跪下了,磕在石子的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我……我有八岁,不不不,我有十岁了,会干很多很多的活,吃的也不多,求求你别把我妹妹卖掉,我的可以给她吃,就一点点,要不让她喝水也可以……”
唐英在旁边欲言又止,楚玉让小孩起来:“等大夫来了让他看一下你们的情况,这么小便受了这罪,也是可怜。”
不多时,大武就带了大夫进来,先给婴儿看了,并没有看得见的伤痕,把了脉也说只有些虚弱,倒是那小孩身体不好,身上多处皮肉伤,又有沉疴,虽无大碍,暂时也不能做什么重体力活。
小孩头发油腻打结,身上的泥垢发黑,也不知道有没有跳蚤之类的。楚玉让大武和陈许氏好好地给他们洗个澡,身上的东西都扔了。
等人被领了出去,楚玉又让大夫给自己把脉,她手上的夹板已经上了一个多月,手指僵硬,做事很不方便,她想拆很久了。
大夫仔细看过后,把夹板卸了,又仔细叮嘱楚玉道:“这骨折不是小事,虽则夹板取下了,也要好生将养着,右手暂时不要用力,等着慢慢恢复。”
楚玉点点头,让郭蒙送了大夫出去。
唐英把楚玉的荷包还给她:“今日之事是我自作主张,不过人现下已经带回来了,我明日去赁房,让他们在外面住。”
楚玉随手把荷包一扔:“这里空房间还有,何必要出去,不就是两个小孩,能占多大的地方,况且那么小的孩子,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
说话间两个小孩被洗干净带了出来,穿着大武的衣服,极不合身,那婴儿干脆就是光着的。
楚玉对小孩道:“你那狗子的名字实在不雅,不若当做乳名,大名让唐娘子给你取吧。”
唐英是识字的,一时间也想不出名字,沉吟半天方道:“‘大风起兮云飞扬’,以后你就叫云飞扬吧。至于你妹妹,你妹妹就叫云可人。”
云飞扬又跪下道:“是,以后我就叫云飞扬,妹妹是云可人。”
“怎么又跪了,起来先把药擦了。”楚玉递了一瓶创伤药过去,让大武给他擦药,自己转身进了正院。
楚玉一直住着西厢房,一来懒得搬,二来总觉得自己是客居的,也不愿意住到正房,此时她站在正房门口,伸手一推,门便无声的打开了。
陈许氏是个勤快的,哪怕正房没有人居住也一直都仔细打扫了,里面并没有什么灰尘,楚玉站在门口抬眼望着里面的布置,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楚娘子。”身后响起郭蒙的声音。
楚玉转身,郭蒙有些不好意思:“今日是英娘自作主张了,不过你别怪她,她是想起以前的事了。”
楚玉摇摇头:“我并没有怪她。”
郭蒙吁了一口气:“那便好,主要是以前英娘差点就被卖掉了,我跟着追了好远才赶上,还被那些人牙子打得够呛,还好陆大人派的人及时赶来,这才幸免于难,英娘想到了以前,便有些冲动了。”
楚玉笑笑道:“她是个面冷心热的。”
郭蒙见她有些意兴阑珊的意味,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又不好追问,便摸摸头打算告辞。
“郭爷,你们很感激陆大人?”
郭蒙点点头,滔滔不绝道:“陆大人重情义,对我和英娘有恩,让我们学文习武,能有一门吃饭的本事,又留了我们在陆家,这些年也一直帮衬着,都多亏了他。”
楚玉走出来,看着满院子的花草,道:“是吗?”
郭蒙不明白楚玉为何有此一问,又不好多待,便行礼告辞了。
防火缸里的荷花只剩了两片荷叶,葡萄架上的葡萄也只剩下小小的两串,夜来香缓缓舒展着叶子,院子的角落里,种了两株紫茉莉,偶有风吹过,便送来一阵清香。
楚玉恍惚了一下,好像要立秋了?
日子过得好快啊!
她鼻尖似乎又传来一阵阵令人作呕的味道,她忙伸手薅了一把夜来香,入鼻浓烈的香气却让她更难受。
从她穿越过来,一直处于咸鱼的状态,没有什么大抱负,只想就这么过下去,然后找到回家的方法。
也一直禀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想法,做事规矩,若能忍,哪怕吃点亏也无所谓。
可是今日之所见却让她以前的想法全部变成了笑话。
从她踏入京城以来,或者说入了陆知安的眼以来,她便不可能有平静的生活了。
那些院子里等着被发卖的人,就如牛羊一般被人挑选,半点不由己,甚至连牲畜也不如。
如果不想这样任人鱼肉,她必须要想办法壮大自身,也必须抛弃以前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