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依依眨了眨眼。
    两人离得太近了。
    顾知行俯身看着她，她能感受得到他扑洒过来的气息，带着淡淡的古龙清香味。
    这把她绕得心烦意乱。
    宋依依抬手就给顾知行一巴掌。
    这巴掌很轻，像是往溪河中抚水。
    顾知行一愣，眼眸闪过一抹不解和深沉。
    他轻咳两声，打破尴尬的氛围，回到位置上坐下。
    “你刚刚是什么意思？这是一个咨询师应该有的专业水准吗？不安慰我就算了，反而还打我。”
    宋依依也回过神来。
    “切。”
    她贫嘴。
    “行了，咱们不吵吵闹闹了，说说你的事情吧。”顾知行敛下复杂的情绪，恢复了往常的随性。
    宋依依闻言，鼻子一酸，眼眶发红。
    只要想到母亲的遭遇，她就忍不住想哭。
    顾知行见状，抽了几张纸递给她。
    宋依依接过，狠狠的擤鼻涕，在他面前毫无女强人该有的冷漠形象。
    顾知行都看呆了。
    这眼泪鼻涕说来就来。
    宋依依的声音缓慢响起。
    “其实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告诉我的妹妹们，而我觉得因为这件事情导致了我妈妈一个人去承受那些苦难。”
    宋依依此时很冷静。
    可人越是冷静，就能越看出她内心的煎熬。
    当年袁艺怀宋芯儿到五个月时，曾经拜托宋依依回国。
    嘴上说的是希望能够几姐妹一起看到小八的降临。
    当时的宋依依气炸了，为什么到‘男胎’就要求她从国外大老远的回来呢！
    当初生小六小七时，也没让在外地的她回来，她便觉得母亲重男轻女，太过重视‘男胎’。
    可听了施老爷子那些话，宋依依再次回忆，便从母亲的话语和面部表情察觉出了反常。
    直到这一刻，宋依依才意识到，或许母亲当年就感受到了宋家那些人的暗流涌动，但又不愿跟她们直说，生怕她们担心。
    “妈妈的那次通话，可能是在向我求救，但我却以偏见看待妈妈，误会她，让她独自一人面对那些恶魔！”
    这些话，她不敢跟舞舞说。
    因为她没有勇气告诉舞舞这些，她害怕受到指责。
    宋依依抱着头，哭得泣不成声。
    她真的很懊悔！
    顾知行蠕动唇角，却不知如何安慰。
    他没想到......宋依依的家庭也这么复杂。
    他组织语言，“事情已经过去了，你的妈妈不愿告诉你们是想让你们快乐的成长，你要是再为这个自责，这不是她的初衷，也不是她想看到的。”
    “我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当时的我怎么能以那样的恶意去揣测妈妈？！我太过分了！我恨我自己！”宋依依面部扭曲，气自己气到脸色涨红。
    所有情绪中只有愧疚才能使人一直陷于情绪旋涡里。
    更何况是涉及与至亲生命相关的事情。
    顾知行站起来，来到她身边，给她拍背。
    这会儿，她确实需要一个静静待着的地方。
    但同时，顾知行以自己的学识，还是给她建议，“这件事，我觉得你应该勇敢告诉你的妹妹们，你的妹妹们很好，她们会给你力量，会帮助你走出来。”
    宋依依摇头。
    “我没办法面对她们。”
    “这件事不是你的错。”顾知行态度强硬了些。
    “是我的错！所以我一辈子都欠妹妹们的！如果不是因为我，妈妈也不会死去，也不会让她们没有了妈妈！”宋依依已经陷入逻辑怪圈了。
    顾知行看她如此自责，很心疼又心堵。
    善良的人永远都在内耗！
    顾知行放下大手，直直盯着她，随后，他一句不吭声走出了办公室。
    外面传来淅淅索索的说话声。
    宋依依都不理会。
    她只想好好哭，再支棱起来装作无事发生，一辈子对妹妹们好。
    ......
    “大姐！”
    宋芯儿晃荡已经哭晕趴在桌子上的宋依依。
    宋依依蹙了蹙眉，睁开眼睛，隐约间她看到了小妹的脸蛋，以及站在小妹身后让人烦躁的顾知行。
    “小妹，你怎么在这里！”宋依依猛地清醒，她颇为责怪看着顾知行。
    这肯定是顾知行抱来的！
    说好了互相倾诉，他怎么告诉小妹了？真是可恶！
    宋芯儿出现在这里，确实是顾知行询问了宋依依助理去幼儿园接过来的。
    因为，他觉得，以这个小家伙的通透和可爱，一定能让宋依依的状态有好转。
    宋依依抱起小妹，脸贴脸。
    自己的脸在触碰小妹嫩滑的脸蛋时，能感觉出自己脸上泪痕的干涸。
    她尴尬极了，把小妹递给顾知行。
    “我去洗把脸。”
    宋芯儿一把抓住宋依依。
    她小脸发出一声叹息，颇有大人的惆怅。
    “大姐，这大帅哥说你很难过，他不告诉我为什么，只说跟妈妈有关，我想说，大姐，你一定要相信妈妈的选择，以及妈妈对我们的爱，事情已过，无法挽回，但当下我们有的，更应该珍惜，把所谓的内耗转化为对清算垃圾的动力，难道不是更好吗？”
    就算顾知行没说明，但宋芯儿算了一卦，知道宋依依的自责源头。
    所以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针对性的，都是为了开导宋依依。
    宋依依泪水盈满眼眶，看着宋芯儿。
    “大姐知道了。”她哽咽。
    宋芯儿又叹了一口气。
    【大姐，妈妈生下我们是要我们好好看世界，咱们都是独立的个体，你也该是你自己，你没有欠任何人，你对妹妹们好，是因为你爱妹妹们，咱们也爱你，相互而成，不是因为所谓的愧疚！】
    这句心声仿佛有魔力，给了宋依依无尽的能量。
    心中忽然化开，拨云见日般明朗起来。
    宋依依狠狠在宋芯儿脸上亲了又亲。
    “谢谢你小妹。”
    顾知行站在一旁，看得很欣慰。
    宋芯儿小手拍了拍宋依依，一脸八卦道：“大姐，快要放学了，咱们去接七姐吧，我小手掐诀，感觉七姐快要谈恋爱了！”
    此话一出，顾知行眸光跳动。
    他摸了摸鼻子，“额，我好像顺路，要不送你们过去？”
    宋依依剜了他一眼，“你顺路个头啊！你明明是反方向的。”
    顾知行急不可耐，又道：“我要去见顾客，正好往那边走，跟你们一起呗。”
    宋依依没好气道：“哪个客户？”
    “就是......就是......”顾知行一本正经说了好些个合作伙伴。
    宋依依无语，狂翻大白眼。
    宋芯儿看着他们两斗嘴，露出不属于幼稚面容上的意味深长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