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刚才一直被攻击的是千山正雄空降进来而发展成大龙的棋,所以,李正阳的棋几乎找不到什么非常有价值的劫材。
倒是千山正雄本身,他的那条大龙虽然活了下来,但是自身还是有好几个生死劫材的。只要李正阳攻击它的弱点,他就必须要应对,否则就还是活不下去。所以局面一旦进入了打劫状态的话,他根本就打不赢。
棋下到这里,千山正雄不由得喟然长叹。他苦思良久都始终没有找到破解的办法。
反倒是李正阳找他的劫材是一找一个准,而他要想找到李正阳的劫材却是相当的勉为其难——反正李正阳中央的大空已经被千山正雄给破掉了,此时你就是想再多破他一点包围圈上的棋,也是没什么价值的,李正阳根本就无所谓。
战至最后,他只好丢下了棋子,认输离去。
这盘棋的结果再次轰动了整个围棋界和报界——在这场十一番战的对决中,李正阳居然以四比零的压倒性优势暂时领先,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不能让这个家伙再赢下去了!”每个人的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虽然十一番战目前只打了四盘,但全都是李正阳赢的。根据规则,在后面的七盘棋当中,李正阳只需要再赢下两盘棋,整个十一番战就会立刻宣告结束。
没有人会相信李正阳会一直赢下去的。在这样一场事关名誉的十一番赛中,面对千山正雄这样重量级的人物,应该、也不会有人,会以全胜的战绩碾压性地结束整个比赛的——关于这一点,就算是李正阳本人也都不会相信。
但是,现在的问题却是:在后面的七盘棋中,千山正雄能够保证不让李正阳再赢两盘棋吗?
目前来讲,这个问题已经没有一个人是有足够的信心的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刚刚创刊发行的新报纸《环球时报樱花文版》居然还来了个火上浇油!
总编包如兴亲自提笔撰稿。
他恣意昂扬地奋笔写道:“据最新报道:盘踞围棋名人宝座十年之久的千山正雄九段,在刚刚结束的十一番战前四盘的比赛当中,他以他一贯凌厉刚猛的棋风,毫不留情地以零比四的辉煌战绩干脆利落地输掉了比赛——被年仅十余岁的少年挑战者,轻而易举地接连挑落马下。”
“回顾整个战局,我们发现它呈现出精彩纷呈的暴力碾压、且完全一边倒的完败局面。这也使得诸多围棋爱好者们被迫重新回到小学语文课堂,扎扎实实地再一次深刻认识并体会到了一个古老的成语,那就是什么叫做‘摧枯拉朽’。”
“号称超一流王者、不败天神的千山正雄九段,老当益壮,勇敢地尝试了他人生的第一次的零封战绩。在年轻的——几个月前还是个一段棋手的挑战者面前,他一生之中曾经获得的那些光芒万丈的荣耀光环,被来自青龙帝国的一名小小少年给砸得粉碎。”
“这一结果令人不得不感慨万千地问上一句: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倘若有读者不大理解这句古老的青龙国成语也不要紧,笔者在这里免费解释一下,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您老人家眼下还能自个儿吃得了饭吗?”
包如兴在比赛还没结束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这篇稿子,并马上派人付之印刷,当成号外即刻上街发行。比赛还没有正式宣布结束,他的号外就已经上了街——包如兴虽然下围棋的水平不是很高,但是对棋局的分析和判断还是相当的准确的。
当千山正雄还在棋盘上苦思冥想的时候,他就已经断定,这老家伙已经没有翻盘的可能了。
而在今天的这盘棋下完之后,李正阳的直觉就已经告诉他,在樱花帝国,他可能基本上也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了。
所以,这盘棋局刚一结束,李正阳就立刻匆匆地返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他将自己在之前的比赛中所赢下来的所有的现金,全部都装在了一个挎包里——好在樱花银行有发行大额的钞票,他赢的奖金固然十分的丰厚,但是这个小小的挎包还是装得下的。
随后,他又把他所带来的青龙国的银票和那两把手枪都找了出来——这些东西他一直都藏得很隐秘,调查局的人几次趁他不在的时候,派人来暗中搜查,但是都没能找到这些东西。
李正阳知道:如果这些东西一旦落入了他们这帮家伙的手里,那就等于直接可以判定,他就是他们要找的江小龙本人了。
不需要别的证据——青龙国的巨额银票,外加两把管控极严的天京兵工厂制造的手枪,以及六十发子弹,你还敢说你只是一个来自于乡下的、普普通通。只会下棋的无名少年?
收拾完自己所有的东西之后,他没有跟任何的人打招呼——包括山田正南和吉野四郎——他立刻就离开了他的住处。其行动的速度之快,行动之干脆果决,绝对的令人吃惊。
李正阳是想趁着比赛的结果还没有公之于众之前,就即刻消失。结果他出门刚一转过街角,就碰见了包如兴。这家伙抖着手中的号外,喜笑颜开地对李正阳说道:“别急,先看一眼……”
李正阳匆匆扫了一眼还散发着油墨气味的报纸,苦笑着对包如兴说道:“你这么报道是不是想要我的小命啊?”
“没事没事!”包如兴笑嘻嘻地说道:“文章是我写的,有什么他们也是冲着我来!”
“说得好像这上面写的人不是我一样……”
“我都是客观的报道啊……”
“你特么这分明是在拱火拉仇恨好吗?”李正阳笑道:“现在我老实跟你说:我们两个都得马上跑路了,否则绝对小命不保。我警告你别跟着我哈,小心我直接把你给卖了……”
包如兴喜笑颜开地把这份号外又扫视了一遍,终于略有些遗憾地说道:“老子爽是爽了一把,但就像你说的,确实是有些过了……唉,你说得对,这个国家咱可能真的要呆不下去了……”
李正阳没有搭理他的话,在他还在看报纸的时候,他就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一叠钞票塞给了包如兴,说了一声:“你最好还是别回去了,好自为之吧……想要干掉咱们的人,眼下已经是多如牛毛,而且就在现在,他们也许就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立刻头也不回地沿着街道,向前方的十字路口匆匆走去。包如兴看着他的背影用青龙语嚷了一句:“有这么严重吗?……喂!我还要回去接我的婆娘啊……”
李正阳仍然没有回过头来,只是举手在脑袋上方摆了摆,然后加快了脚步。
包如兴只好叫了一辆马车,向相反的方向跑了。
虽然有所预料,但是他们所不知道的具体情况是:就在十一番战第四盘的比赛结束之后,得知了比赛结果的情报局矢野太造局长立刻就拍案而起,对他的副手说道:“不能再等了!立刻就把这小子给我弄死吧……”
“嗨依……”副手接到命令后,双脚一并,颔首表示服从。
但是紧接着,他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局长大人:属下只是不明白……您不是说您不管他们这帮子下棋的人的事情吗?”
“那也不能由着这小子没完没了地打那帮老东西的脸!”矢野太造怒气冲冲地说道:“你看着没感觉吗?我可是看着太难受了!那小子到今天已经玩够了、爽够了吧?围棋界的那帮蠢货们超级无能!我再不出手,难道就由着那小子每天‘pia、pia’地猛打他们的脸吗?”
“反正我是真看不下去了。一分钟都不要等,我不想让那个李正阳再看见明天的太阳。”
他想了想接着又说道:“你们要做的漂亮一点,就借着他今天赢棋的这件事情,你们就伪装成是一帮义愤的市民们的不理智的行为,是冲击李正阳住所的时候所造成的意外后果……”
“嗨依!我这就马上吩咐下去!”
副手转身往办公室外走,矢野太造则开始翻看他办公桌上的一堆报纸——这是刚才在他们谈话之中,一位秘书匆匆送进来的号外。
他只是对着那份号外匆匆地扫了几眼,就又愤怒地拍案,然后快步走过去拉开房门,对走廊上正在远去的副手的背影叫道:“喂!你给我回来!”
“嗨依!”副手惊慌失措地匆匆跑回来。
矢野太造抖着手中的报纸对他叫道:“这玩意儿你看过没有?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副手确实没有看过这刚出的号外,正在接过报纸来看,矢野太造就已经开始发布命令了:“马上去!把这个什么鬼《环球时报》的主编什么鬼的家伙,一块儿给我干掉!”
“嗨依!”
就在李正阳和包如兴分手之后的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一伙儿神情精干的便装人员就赶到了李正阳的住处。在发现李正阳不在之后,他们又四处打听探问李正阳的下落。但是就目前而讲,还没有一个人说得清楚,这个家伙此时此刻究竟去了哪里。
铃木株式会社的大部分人平时跟李正阳都没什么交集,不过这帮人还是帮忙找到了山田正男。这小子眨巴着一双眼睛,莫名其妙地说道:“我刚听说他赢了棋,还在等着他请我吃饭呢……”
就在这伙人正在盘问山田正男的时候,千山静香也赶来了。
她并不知道此时的李正阳已经跑路了。一见有许多人正在到处追问李正阳的下落,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子。她想,一定是出事了,而且还是大事。最开初的几秒钟,她的确是有一些慌乱的,但是很快,她的心情就沉稳了下来。
千山静香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她生长于一个围棋豪门世家,从小就受到家庭里沉稳善思氛围的熏陶和影响,养成了处变不惊、临乱不慌的性格。她不会像一个普通的小女生那样,一遇到什么事情就惊慌失措,从而失去了判断能力。
这一点从她第一次跟李正阳出去吃饭那天夜里就看得出来。当时他们两个孩子遇到了流氓团伙的袭击——尽管她那个时候的内心里是非常恐惧的,但是在事件发生的整个过程中,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和失态,从头至尾都没有给李正阳找过麻烦。
现在,她突然一见到这么多的人闯进了这一带,气势汹汹地盘问每一个人,大喊大叫地寻找着李正阳,千山静香就赶紧躲在了一边观察情况。
她不想露面,结果还是被那帮人其中的一个给发现并叫住了。
这个人看千山静香的衣着打扮和神态气质,就知道她肯定不是铃木株式会社职工中的一员,立刻对她进行就地盘问:“你是谁?来找谁的?”
千山静香反问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我们是围棋协会的。你来这里干什么?”那人说道。
千山静香一听就知道是假的。因为他们的神情和气质根本就不像是围棋协会的工作人员,也不会这么咄咄逼人地盘问别人,于是就大大方方地说道:“我是千山静香,是千山正雄的孙女。我是来找李正阳的。”
“你找他干什么?”
“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找他又是干什么的?”
这伙人中有人认出了千山静香,马上对盘问者低语了几句。
“你知道他到哪里去了吗?”那人又盘问千山静香,只是神态稍微客气缓和了一些。
“我如果知道还到这里来干什么?”千山静香反问道:“这家伙一下完棋就不见了踪影。我还以为他已经回来了呢……”
那伙人见她不似作伪的样子,也就放弃了对她的盘问,打了一声招呼,纷纷匆匆离去。
千山静香见此情况,知道大事不好。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立刻想办法通知李正阳,她甚至想要呵斥这些人,愤怒地制止他们的行动,然而,她马上又看见了附近有许多铃木株式会社的员工们在抱臂围观,全是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甚至有些人还在幸灾乐祸。
她随即想到:李正阳毕竟原本是个外国人。他刚刚在围棋上取得了不可思议的战绩,甚至还在十一番赛中以四比零的比分零封了他的爷爷——那可是樱花围棋界的巅峰人物啊。
绝大多数的本国人不仅不会为这事欢呼,对李正阳充满敌意才是应该有的正常的反应。
李正阳肯定是早就知道了这一点的,所以他才会突然间凭空消失——不然这些如狼似虎的家伙们怎么会找不到他?
——这家伙肯定是早早就躲起来了。不然这帮来找他麻烦的家伙们也不会这么的气急败坏。
想明白了这一节,千山静香就不着急了、她不动声色地去问了几个相熟的人,却也没有得到有关李正阳下落的任何消息。经过左思右想,她觉得既然此时谁也找不到李正阳的下落,那她也就帮不上什么忙了。反而不如回家,静等消息为上。
千山静香虽然是个小姑娘,却有着多数樱花国人特有的沉稳大气和坚忍性格。突遇这样的变故,她除了一开始有一丝的震惊和慌张之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她飞快地想道:看来眼下自己最恰当的选择,就是应该尽量地保持平静,不要再瞎打听。
说实话,她其实心里早就清楚:折翼的天使迟早会到来的。尽管她并不在乎李正阳是不是本国人,并且她还疯狂地爱上了他。但是同时她也很清醒,这个人肯定是会被绝大多数的本国同胞们所排斥的。
同时她也预感到:说不定哪一天,李正阳就会忽然间消失,招呼也不打一个就悄然地离她而去——这个人身上藏有太多的秘密,她不知道那都是些什么样的惊人秘密。但是他不说,她也就不会去问。
现在,这个人可能真的已经就此远走高飞了——平心而论地想一想,不难得出结论——两个人恐怕从此就天涯相隔、很难相见了。
此时,她还真的希望能帮他做些什么。如果他回来找她,她一定会想尽办法帮助他逃亡的。
不过现在她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那她还能做些什么呢?
回到家里以后,她装作表面上十分镇定的样子,试着旁敲侧击地向她的弟弟打听消息,结果一无所获。随后她的爷爷回来了,脸色灰白,神情沮丧,一言不发,看起来跟个死人没什么分别。她不敢再去追问李正阳的下落了,只得悄悄溜回自己的房间,忐忑不安地胡思乱想着。
就在千山静香离开铃木株式会社之后不到几分钟的时间里,又有一伙凶神恶煞一般的人物闯到了李正阳的住处。他们不由分说,踹开房门就是一阵乱翻乱砸,还恶声恶气地咆哮着,问周围的人知不知道李正阳的下落。
这样的人先后来了三批。除了最早到的那些人士之外,这后三批人中的第一批的家伙们,看起来很像是黑社会的人。他们手里拿的都是打架用的合手的器械。
而后面来的那另外两批显然都是乌合之众。这些人多数都空着手,嘴里喷着酒气,乱喊乱叫的。有的人还在头上绑了布条,高喊着一些让李正阳滚回青龙国去之类的口号。
就在当天的头一批人,来搜查李正阳并且盘问千山静香的几乎同时,另外还有一伙人则闯进了包如兴的临时租住地。当时周丽琼正好外出买菜回来,陡然看见这伙人正在砰砰嘭嘭地砸她家的门,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
见多识广而且早有预感的她,见状急忙装出一副路过的样子,拎着菜不慌不忙地从自己的家门前走过。
她伪装得极好,当时没有一个人会怀疑,一个买完菜路过此地的妇女,会跟包如兴有什么关系。而且那些人也并不认识她。
周丽琼头也不回地向前一直走出了巷子。她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只能彷徨无计地一直向前走。直到她来到最近的大街上。她漫无目的地刚一转弯,就听见附近不远处有人正用青龙国语叫她——“婆娘!婆娘!看这边……”
周丽琼转头一看,原来是包如兴。他正躲在一辆雇来的马车里,冲她直招手。
周丽琼慌忙前后左右地看了一看,见周围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才赶紧匆匆跑过去上了马车。包如兴接过她手中的菜,直接交给了前面的车夫,用樱花语磕磕巴巴地说道:“我和夫人要出去吃大餐了,这些菜就送给你吧。”
车夫欢天喜地,连声感谢。
周丽琼用青龙语问道:“一群穷凶极恶的人正在砸我们家的门,出什么事了?”
“来得好快……”包如兴顿感十分的惊讶,想了想对她解释道:“李正阳内小子完蛋了。我们被这小子害得好惨,也跟着踏马的他一起完蛋了……现在这个国家所有的人都要杀我们了,咱们还是赶紧想办法跑路吧……”
包如兴心安理得地将所有的锅都扣到了李正阳的头上,反正这小子也不会回来找他算账的。
但是周丽琼显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的理智告诉她,这些事情绝对没有她老公说的这么简单。但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还是一头的雾水。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坐上马车跑路的时候,另外又有一伙暴徒闯入了包如兴刚租下的环球时报的临时编辑部。
他们在很粗暴地砸开了门锁之后,也是一顿肆无忌惮、惊天动地的乱打乱砸,直到屋子里面再也没有一件完整的东西为止。
砸完了编辑部,这伙人还守在当地,等着编辑部的雇员们或是主编之类的人物的回来。
好在,包如兴临时雇佣的几个当地的工作人员也不是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