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很可能还有一部分天京城里的心怀叵测的人的支持,双方里应外合——光是看现在这光景就知道是城里应该是有内应,因为城门口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任何的战斗,叛乱一发生,激战就在城内直接开启了。
所以他越想越觉得,外面的局势恐怕已经到了非常混乱的程度了。这样想来,他自然也就更加不敢轻率地做出回宫的决定。
“看来,朕只好在贤弟这里躲一躲了……希望他们都以为朕还在皇宫里,然后他们就拼命地去攻打皇宫,想不到要来这里打搅咱们的清静……”
江小龙却摇摇头说道:“凡事都要做最坏的打算。陛下这次这么大张旗鼓地坐着御辇出行,知道的人肯定不会少。那些叛军们只需要抓住几个禁军中的军官审讯一下,难保不会问不出来。”
“那……依贤弟之见,咱们该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能撑得住一时半刻的,说不定就会有忠于陛下的平叛大军来搭救咱们了……”
“看来也只得如此了……”
只是他们所不知道的是,现在正在杀来的这批人马,是如狼似虎的草原骑兵。三千草原勇士,放在哪里都是一支非常可怕的力量,绝不是他们这护国公府里的微薄之力所能阻挡的。
眼下在这护国公府里面,除了皇上带来的十多名侍卫以外,就是府上的护院武师数十人了。这点力量,在三千葛尔丹铁骑的面前,他们简直连碰石头的鸡蛋都不如。无论在谁看来,这种悬殊力量的对比都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螳臂挡车”。
那名被派出去的侍卫很快就如旋风一样地奔了回来。他禀报说城内到处都发生了激战。其实他根本就没敢靠近战场,一听到远处的人喊马嘶的声音,他就立刻返回。同时还告知皇上,回皇宫的道路此时已经成为了战场——他们肯定是暂时不能回去了。
大家对这个消息倒是早就有了预判和心理准备,并没有人感到惊讶。
江小龙随即向皇上请求,让他将他所带来的人手——除了两名贴身侍卫和服侍皇上的贴身宫女之外,其余的人全都直接归他江小龙本人来指挥和调遣。皇上听闻此言,虽然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疑虑,但是眼下的局势只能让他选择相信江小龙。
想来想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皇上只好下令,所有带来的人等全都暂时听从护国公大人的安排,直到平叛胜利为止——如果还能胜利的话。
皇上所带来的人中,归江小龙指挥的既有武艺高强的侍卫,也有宫女和太监。
护国公府中的人手倒是还有百十来号人,但大部分都是伺候江小龙起居的侍女、太监、马倌、花匠、厨师、帮厨、采购、杂役以及像齐元直、叶小雨及其他们的助手这样的协助处理公务的人员。护院武师倒是有数十人,整个护国公府就只有这些人手。
面对三千虎狼之师,这样的阵营,简直就不要太弱。
就连齐元直在重伤幸存之后,都摇头叹息道:“一听说来的是葛尔丹骑兵,听见外面那无数人喊马嘶的声响,然后登高一望,看见大街上那黑压压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敌兵,我的心就像是掉落了冰窟里一样。”
当时我就在心里暗自说道:“这不是什么清树湾村,这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当然,在敌兵到来之前,谁也不知道来的会是谁,有多少人马。有些人甚至还在暗自祈祷:“希望这一夜平安无事,各路诸神会保佑我们不被人发现,让我们静悄悄地等到天亮吧……”
祈祷的人中还包括了皇上。他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翻腾的厉害。
江小龙却没有这种一丝一毫的侥幸心理。他先是请皇上跟随着贴身护卫及几名侍女到书房去,以免敌人来袭的时候过早遭到袭击。然后他将剩下来的人手集合起来,进行了一番动员。
动员演说很简短。他首先要求大家不要怕,万一有敌人来袭,他要求所有的人都必须团结起来,齐心合力,保卫皇上——其实还有一点不能明说的是,这也是为了保卫自己。
第二一点就是不要怕死,因为怕死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如果万一看到敌人来势汹汹,我们就更不能害怕了,因为反正你再怎么怕死,你也不能保证你能活得下来。还不如挺身而出,坚决抗争到底,或许还有一分活路。
最后他要求大家要对他有信心,因为他是江小龙!
这个理由给人们增添了无穷的信心——虽然他们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什么样的困境,会遇到怎样凶猛的敌军;而且更不知道,他们如何会在可能发生的极端困境中,求得生存。
很多人对江小龙的信任其实是很盲目的。
接下来,江小龙就开始分派人手,不管男女老幼,全都要参加防御布置工作。
在他的命令之下,厨房里所有的灶台都已经生起了大火,烧的不是煤球就是木炭,甚至几样东西都一起烧。厨房的灶台上放置了各种锅具,煮的不是油汤就是稀粥。就连院子里也都点起了许多火堆,烧起煤球和木炭来。
根据江小龙的命令,齐元直亲自带人砍伐花园里的树木——管它是不是名贵的稀有物种。然后沿着围墙内侧的墙脚挖坑和堆树枝——埋竹签、挖陷坑肯定是来不及了,只要能防止敌人翻墙跳进来的时候太过顺利就好。
如果有人翻过来,从高高的围墙上往下跳的话,那些摆放在墙脚的支楞八叉的树枝,也是能起到伤人的作用的
江小龙亲自带人——所有的侍女都用上了,人人都知道,一旦敌人来袭,就是全部殒命的下场——跑到门外的大街上布置防御,他们抬来了长条木凳,并用绳索拴在道路两侧的树干上,距离地面只有十几公分高,当做绊马索使用。
大门口沿街的居住户但凡有亮灯的,他们都派人上去敲门,要求住户闭门熄火,不要外出。只要外面保持夜色的黑暗,布置在大街上的那些机关就不容易被发现。
叶小雨带着几个杂役抬了几桶油和酒水来,在大门口的青石板路上泼洒。
有些周围住户的青壮年看到这些情景,纷纷挺身站了出来,要求为保护圣上、保护神圣的护国公府而尽一份自己的力。他们慷慨激昂、义无反顾的样子,直把齐元直给感动得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护院武师中有一个小伙子主动向江小龙汇报,说院子里现在还有长枪十六把、大刀六把、长剑十五把、杂木棍十八条、铁棍两条、三股叉两把以及双节棍、三节棍各有三条,短剑、短刀共二十四把,弓、弩共十三副,箭矢、弩矢尚有数百支。
“这点东西根本不够用……让他们把厨房里的菜刀、砍刀之类的也拿出来……”江小龙上下打量着这个人说道:“我怎么看着你眼熟?”
那人当即单膝下跪说道:“大帅,小人是原飞羽营中的一个小兵,名字叫做吴阿狗。江家军解散之后,小人不想回乡,也不知道去做什么好。在听说护国公府招收护院武师之后,小人就前来应招了。”
江小龙平时很忙,也没注意过都有些什么下人——这些招聘人手的事情,当然都是下人们操办的,就连齐元直也没有很具体的进行过问和了解,所以他不清楚也就理所当然了。
“你怎么从来都没有来找过我?”江小龙随口这么一问,也没时间听吴阿狗再做什么解释,就又吩咐道:“你你,等这事儿过去以后咱们再聊。现在这样,你把这些会武艺的人都管起来……先跟我来……”
就在他们热火朝天地加紧布置的当口,又赶来了两拨人,其中一拨是由赵树勇带来的十几号人,其中几个人是原江小龙的旧部,其余的则是一些巡捕营的杂役。
他们是正在喝酒、吃宵夜的时候听说京城里面出事的,由于担心江大帅的安危,连忙就提刀架枪地赶来,叫开了护国公府的后门,要求参战。
江小龙喜出望外,但是来不及详说任何无关的话题,只能在他胸口锤一拳表示感谢。
另一拨人则是由李云聪、山本健男和大岛英夫所率领的十余名兵工厂的工人,他们带来了五条步枪、一百来发子弹和一小桶的火药。
江小龙很惊奇,问:“你们怎么来了?”
李云聪来不及细说,当事件结束很久之后江小龙才知道原委。
原来莫靖明在中午喝完酒之后,就跑到了兵工厂里去睡觉,但是吃晚饭的时候却又被不知什么人叫出去喝酒了。结果他前脚刚一走,厂子里就乱起来了。几个负责值勤的军官带着十多名士兵要缴其他战友的械,并要控制住那些人,而那些人则奋起反抗,双方打得一塌糊涂。
厂长高大兴则趁乱带着几个人,将仓库里的枪支往马车上搬。李旺财开始不知道那些官兵们为什么要起内讧,后来听他们嚷嚷才知道是有些人要造反,想把枪支运给要造反的部队。
李云聪见这架势知道要出大事。他和几个工人在忠于皇上的官兵们的配合下,截住了高大兴等人的马车。但是兵工厂的形势还是没有控制住,保皇的和造反的两派打得十分激烈。李旺财带着几个人趁乱抢回了一辆马车、几支枪和一箱子子弹。
他们后来又遭到了一群造反官兵的凶猛追杀,于是就逃出了混乱不堪的兵工厂。等逃到安全的地方以后,他们略一合计,觉得今晚要出大事。既然眼下厂子是暂时回不去了,不如一起去找江大帅。于是他们就赶着马车来到了护国公府。
至于山本健男和大岛英夫两个来自樱花帝国的师傅,则不是这个原因。他们纯粹是因为语言不通,始终没有搞清是什么状况,反正一看场面乱哄哄地,就跟着李云聪他们没头没脑地乱跑,最后就跟着也来到了护国公府。
当这群人赶到的时候,护国公府里正在热火朝天地进行着备战的准备。就连皇上都坐不住了,跑到前院儿里来看热闹。他一看见有人带着枪来了,就兴奋异常,说是有了这几个家伙,就不怕敌人来袭了。
但是齐元直却很悲观,他认为这几支步枪根本就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一旦叛军大兵攻至,这点枪支和子弹在千军万马的面前是完全不够看的。
他们正在说话间,远处的大街上传来了非常密集的马蹄声,听起来像是天边的滚雷一样,沉闷,浩荡,气势磅礴。
正在院门外大街上做防御布置的下人们都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他们纷纷嚷嚷地叫着说道:“黑压压地来了无数的骑兵,搞不清楚是哪方面的人马……”
皇上听了还很高兴,问是不是前来护驾的人马。
“不太可能!”江小龙说道:“护驾的军队远远就会高声呼唤皇上,表示他们是前来护驾的。这伙人闷声不响地往这边冲,只有杀气,没有正气。”
他随即冷静地沉声下令道:“把外面的人全部收进来,关门。熄灭所有火把。对外遮挡炉火的火光。全体人员高度戒备,准备战斗!”
远处的大街上,桑科多吉带着三千精锐草原儿郎,以一往无前的恐怖气势,疯狂地扑向了护国公府。在他们看来,小小的护国公府如果真的有防御的话,那也不会比鸡蛋壳更坚固多少。
他们所要完成的任务非常的简单,就是冲进大院儿,杀光那里的所有人。唯一让桑科多吉担心的是,如何在混乱的情况下救出江大帅——当然,他对江大帅只是有些敬佩,出于有好感的义气而已,至于说到全力以赴地救助,那只怕还远远谈不上。
草原上的汉子都是高傲的,能让这些糙汉子们有所留心的,恐怕也就只有江小龙这样的传奇人物了。不过大家都是不同种族的人,将来还或许会成为敌人。所以,桑科多吉的同情心和拯救江大帅的决心,全部加起来大概也只有那么一丢丢而已吧。
就像他之前所嘟囔的:“江大人,您还是自求多福吧……”
黑夜中,葛尔丹骑兵就如同大海中的一波滔天巨浪一样,以无可阻挡的气势向着大街深处的护国公府、杀气腾腾地席卷而来。没有人不会认为,任何的抵抗都会在这支战无不胜的草原骑兵面前,被冲撞成一堆粉末。
三千人的骑兵部队,放在野外、尤其是冷兵器时代见惯大规模冲锋场面的官兵们来说,这阵势并不见得是多么的了不起。
但是在这城市狭窄的街道上,那气势简直如海啸一般。他们所过之处,街道两边的民居都慌忙灭灯,笼子里的鸡都在拼命扑腾,狗儿们要么在狂吠,要么就是被吓得夹着尾巴呜咽。一些小孩子则被吓得从睡梦中惊醒,哇哇啼哭不止。
还有一些民居里面的市民们,竟然被吓得纷纷仓皇翻墙逃跑。
这支大军在路上还遇到了一小队赶来支援平叛的禁军。
他们大约有一二百人,本来也是气势汹汹的。在遭遇到这股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疯狂骑兵队的时候,带队的指挥官还大声喝问对方是哪个编制的。但是草原骑兵们一言不发,疯狂前冲,那一伙官兵一看这架势,被吓得纷纷丢了兵器,四散逃走。
隆隆的蹄声远远就传到了护国公府,皇上疑惑地问道:“不会是来护驾的吧?”
桑科多吉远远看见护国公府那座黑乎乎的大宅院——实际上这整条街道都是黑乎乎的——发现它一点光亮都没有,而且还一点动静都没有。这群狂野的、不可一世的游牧骑兵们,彷如冲进了完全无人的黑暗境地一般。
虽然他们也打了许多的火把,但是由于战马冲得速度很快,火把的光芒所照亮的范围又非常的有限,所以前面的道路几乎是不可见的。
这种极度安静和黑暗的景象令桑科多吉心中起了疑——照理说城里面早就已经打得一塌糊涂了,就算是距离他们很远,也不可能说是一点动静都听不到的吧。
然而现在,这整条街都是这么的黑暗而且是如此的静谧,简直是诡异啊!这情景不由得不让桑科多吉感到心里发毛。他正要高声下令让大家慢着一点,但是他的话还没来得及喊出口,队伍的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惊恐的叫声和战马的疯狂嘶鸣声,紧接着,整个队伍就乱了起来。
后面紧跟的骑兵高声喝叫着,企图停住战马前冲的脚步,但黑暗中还是听到许多骑兵和战马轰然倒地的巨响。这些巨响在这静谧的夜色中和狭窄的街道上,发出了震动的回声和巨大的共鸣,不得不让人觉得事态的严重性。
就像是海浪撞在了礁石上一样,无数的人马从一开始的浩浩荡荡,到现在突发状况之后的一片慌乱,后续的部队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许多的战马相互猛烈碰撞导致一些人跌下马来,无数的人吵吵嚷嚷,甚至还十分粗野地叫骂了起来。
叫骂声传进了护国公府的大院里,皇上登时脸色一变,说道:“不好,来的是那帮草原蛮子……这下可麻烦大了……”
江小龙冷笑一声说道:“最坏的结果还是来了。”
“他们在京城里有三千人马……不会全来了吧?”
皇上犹疑了一番又嚷道:“他们不可能全来,护国公府只有百十来号妇孺老幼……”
“三千草原骑兵,足够打赢一场大一点的战役了……”
“皇上……”江小龙冷静地劝说道:“他们是被周王蛊惑来单干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陛下您!……所以……他们不可能会分兵……来的应该是全部人马……”
说完这话,他就转身大声下令道:“所有的人不要慌张,分散开来。能站到树后的就站到树后去,不能站到树后的人,要做好防护准备……他们很快就要放箭和砸门了。”
在外面的桑科多吉听到了江小龙的这声叫喊,不由得用葛尔丹族语说道:“江大帅终究还是特么的江大帅,果然早就有所准备……本想打他个毫无防备,轻松从床上拿下的……玛德,既然他早有布置,接下来肯定还有一大堆无耻的计策,够咱们麻烦的……”
不过,他话虽这么说,其实骨子里却并不认为,江小龙还会有什么太强的抵抗能力——毕竟,他的三千大军摆在那里。无论江大帅怎么能折腾,桑科多吉也绝不相信他会遇到多大的抵抗。这就是老话说的“一力降十会”——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不够看的。
三千草原猛士,如果放到战场上的话,桑科多吉敢于跟中原的数万人马来个痛痛快快的对决,而且自信不会输。他难道会在一个小小的院落上栽跟头?这事儿不论说给谁听,都是会笑掉大牙的。
他纵马来到了队伍的最前方,看见大街上有十多匹战马已经倒在了地上。摔伤的骑手呲牙咧嘴地叫骂着,一些被战马压住的骑手还在嗷嗷地惨叫着。
原来是在大街上狂奔之中的那些战马,踢到了叶小雨他们早先布置在大街上的绊马索和低矮的长条凳之类的东西。前面的战马一栽跟头,紧跟在他们后面的战友们也纷纷被他们所绊倒,街道上顿时陷入了一阵混乱。一时间,竟有近百人在这里折了跟头。
骑兵们纷纷下马,一些人手开始打着火把清理那些绊马索和长条凳,其他的人则纷纷涌到了护国公府高大的院墙和十分结实的木门前。
“放箭!”桑科多吉一声令下,无数的箭矢便呜呜地飞进了院墙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