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青龙帝国的军队并没有因此而扭转不利的局面。他们虽然避开了火枪的正面打击,却仍然在对手铺天盖地的箭雨中艰难行进,每时每刻都有不少的人中箭倒下。
如果不能攻破这座大阵,进入到大阵的中间去,那么他们很快就会伤亡殆尽。
但是,冲进大阵就真的能摆脱不利的局面吗?
没有人对此抱有信心。
但是不冲进去就只会在阵外一直挨打,而且是瓢泼大雨般的密集箭矢的打击。
必须冲进去!
即便是死,也绝不能死的这么窝窝囊囊——被人像赶兔子一样地瞄准射击。
已经绝无退路的青龙帝国骑兵在分开之后没多远,就拨转马头,向着联军的盾牌大阵发起了舍生忘死的冲击。
由于避开了火枪队的正面,又有全副盔甲的遮掩,他们活下来的人数比葛尔丹的任何一支万人队都要多得多。而且他们也采用了舍弃战马的勇猛冲锋战术,很快就在乌龟阵中冲出了两个硕大的缺口。
远处观战的青龙帝国-军民都感到非常的振奋,一些官兵甚至振臂高呼起来。赖齐昌、乌契达拉扈连忙分头对手下吼道:“赶紧再组织两万骑兵,马上支援!步兵做好冲锋的准备!”
但是,当准备支援的部队刚列好冲击阵型,准备出发的时候,赖齐昌和乌契达拉扈却犹豫了下来。因为,他们看到远处的联军大阵里,刚才冲出的缺口几乎已经没有了。
深陷在数十万人敌军阵营的青龙帝国官兵只有几千人,而且还被分成了两部分。他们会快就被人数众多的敌军士兵所重重包围。
虽然他们一直在奋力挣扎着,拼命砍杀着,但是还活着的人数却一直在急剧地减少。
他们此时的退路已经被完全切断了,队伍中高举的旗帜在不断地倒下。
尽管他们打得非常的努力,重创了敌军大阵,杀伤了对方数以千计的官兵。但是他们却是注定要被消灭的一群人——此时,他们的全部阵亡只是时间的问题。
一些绝望的青龙帝国官兵甚至放弃了手中的兵器,跪在地上,高举双手,表示投降。
但是他们依然没能逃脱死亡的命运。
暴风帝国的官兵表现得最为狂热,他们大呼小叫着,挥刀乱砍乱杀,不管是还在抵抗的还是已经跪下投降的,甚至可能是其他两个同盟国家的官兵——仅仅是因为那些战友挡了自己的路——他们都会狂热地乱砍乱杀,毫不留情。
铁血神兽帝国的官兵最为冷静而残酷,他们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对待任何敌人都像是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一般。
樱花帝国的官兵则表现得最为兴奋。他们头上缠着白色的布条上蹿下跳,挥舞着武士刀专门砍头、卸胳膊腿或者开膛破肚,不时爆发出粗野的狂笑——将一场屠杀演变成了一场狂欢。
没有多长的时间,冲进大阵内的青龙帝国官兵就已经基本被消灭殆尽。最后仅存的几名官兵虽然还没死,但是已经成了樱花帝国士兵们虐待和侮辱的对象了。
他们肆无忌惮地剥开这些可怜的俘虏的盔甲,让他们赤身裸体,然后他们想切割哪里就切割哪里。而且还有人不断地想出一些新花样来折磨和羞辱这些官兵,直到他们鲜血流尽,再无生命的任何征兆为止。
激烈的战斗终于落幕了。
但是那残酷的一幕幕带给人们的震撼却是巨大的。一时间,青龙帝国这边变得鸦雀无声,人人肃穆,只有风吹打着旗帜,不断发出“啪啪”的声响。
三个葛尔丹万人队,加上数万青龙帝国铁骑,这么多人填进去,却依然无法取得任何实质性的突破。远远地看向对方,他们的阵列依然严整完美,就像是开战之初那样。
城头上,江小龙转头扫了一眼身边的一群人,用异常冷静的腔调对李云聪说道:“看到了吧?一方面是火器带来的恐怖杀伤。在这里,投石机只是起到了辅助的作用;当然,另一方面也有战术运用的问题——这个咱们就不在这里展开讨论了,毕竟不合适……”
“现在你想象一下,如果对手的枪炮数量再增加几倍,这些骑兵恐怕根本就冲不过去了。”
“所以说,研究投石机是没有前途的。弓弩和刀枪已经发展到了极致。在火器的面前,它们都已经太落后了,只有枪炮才能成为战争的下一代主角。”
李云聪有些兴奋地点着头——倒不是他希望青龙帝国惨败、渴望联军的部队能赢——他只是一个热衷于技术的人。今天这一战带给他的冲击太大了,火枪和火炮的威力,让他看到了自己将来要努力的方向。
是的,大帅说的没错!在枪炮的面前,投石机显得是那么的弱小、笨重和丑陋不堪。他今后一定要跟着几个师傅,好好的学习和钻研枪炮的技术。
而这个时候,齐元直已经急得要流眼泪了。他轻声地哀求着江小龙,说话的时候嘴唇一直在哆嗦,语音有些颤抖:“大帅!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您老人家赶快想想办法吧!”
江小龙耸了耸肩,平静地说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又没有兵权。”
齐元直说道:“您可以向赖大人建议一下啊!您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向他进言啊!”
江小龙回答道:“这时候去找他,只能是死路一条!我跟你无冤无仇,你总不能无缘无故地想让我也搭上一条命吧?”
“听不听在他,说不说在你。怎么就会要了你的命呢?”
江小龙猛然转头,声色俱厉地说道:“我本来就不同意这样蛮干。如果我现在叫他收兵,他能不愤怒吗?你看到没有?他都打红了眼了!这时候你去跟他去说退兵试试?他不把你脑袋砍成碎骨头渣渣才叫做奇怪!”
齐元直一想也是,只好不再说话了。
江小龙说得对。赖齐昌现在就像是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一样,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了。
他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今天这一仗,决不能败!……绝不能让任何一个人在老子的背后说三道四——尤其是那个叫做江小龙的小鬼头。老子堂堂一个武陵王、天下人人敬重的太保大人,岂能容他人小看?”
因此,他现在迫切需要一场胜利——而且应该是一场大胜仗。
此刻,他急着要再次发动攻击。但是站在他身边的乌契达拉扈也不同意这么做了,他摇着头说道:“不行不行。我看,这样打下去还是不中用。我们是不是先收缩一下?”
要不是乌契达拉扈是个赖齐昌很不愿意得罪的家伙,而且他的手上仍然还有数万葛尔丹精兵的话,就冲这句话,赖齐昌会马上就对他大发雷霆的。
但是此刻,赖齐昌还是要忍气吞声的。他强压怒气摇了摇头说道:“你看看,刚才实际上他们已经将敌阵冲开了许多个缺口了。要是咱们再努把力,准能打他们一个稀里哗啦的。”
说完这句话,他根本不给乌契达拉扈反驳的机会,而是立即转头对手下的将领们叫道:“刘振峰何在?”
“末将在!”
“你把剩下的骑兵队都带出来,准备来一次大的冲锋!”
“末将领命!”
乌契达拉扈看到他这种决心,不由得暗暗叹了一口气。他有自己的骄傲在,虽然觉得这样打下去属于蛮干,有可能损失进一步加大,而且也未必能取得好的效果。可是他更不愿意在赖齐昌的面前示弱。草原的汉子,有着绝对不甘人下的骄傲和自尊。
他也转头对下属嚷道:“桑多科吉、朵拉达日,你们点好自己的队伍,准备冲锋!这一次,一定要剥了那帮野狼崽子的皮。”
这时候,联军也有自己的麻烦。经过数轮极为激烈的战斗,他们死伤也达到了数千人。
箭矢损耗巨大;枪械因各种原因损坏五十余支;十门大炮中,因炮管发热变形而导致报废达到了五门;投石机也损坏了三分之一以上;更为糟糕的是,枪弹和炮弹也所剩无几。
桥本太郎下令部队全体前移,不急不躁地继续接近永州县城池,同时命令后勤人员赶紧将伤员抬离救助、尽快补充部队所需物资。炮兵则继续保持对永州县城下的青龙军队保持炮击。
“我们要紧逼对手,让他们烦躁不安,继续丧失理智地发起攻击。”他微笑着说道。
对这种战术,巴克豪斯表示赞赏。但是斯特拉诺盖尔维奇却不干了。他咆哮道:“像这样慢慢腾腾的,跟个老娘儿们似的,什么时候才能打到城下?”
“不行!老子要发起冲锋,跟他们打一场对攻战。这帮家伙已经连输了几阵,现在正是士气低落的时候。不发起攻击还等什么?”
“我们还需要再多消耗一些他们的兵力,更进一步地瓦解他们的士气。”桥本太郎耐心地说道:“现在就冲过去不合适,我们还需要多保存一点实力。”
“他们还有什么破兵力和士气呀?你们是不是都怕那些葛尔丹骑兵?”斯特拉诺盖尔维奇讥讽地笑着,抖动着他满下巴的茂盛胡须说道:“我才不怕他们呢。老子早就想跟他们真刀真枪地打上一场了。”
话还没说完,他就纵马离开,准备带着他的部队去冲锋了。但是桥本太郎再次叫住了他。
他笑眯眯地问斯特拉诺盖尔维奇道:“如果你肯再等一等的话,打完仗我请你喝酒!”
斯特拉诺盖尔维奇转过头来,满脸讥笑地说道:“就你们那清酒?我还不如喝咖啡呢!我泡杯浓咖啡都比你们那清酒要醉人一些。你那都是娘儿们喝的酒。”
桥本太郎却并不着急,也不生气。他慢悠悠地说道:“我们樱花帝国的清酒虽然度数低,而且喝起来像是饮料,但是也一样醉人,而且后劲还很大。”
“当然,如果将军您喝不惯这种酒我也不勉强。那么我问你,青龙帝国的皇家御用二锅头怎么样?我说的可是顶级的那种,就是他们皇帝招待客人最高等级的那一款酒!”
“什么?”斯特拉诺盖尔维奇登时两眼一亮,兴奋地说道:“你说的这种酒我喝过。他们皇家御用的酒有很多种,但是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二锅头。够劲!够辣!够爽!”
他挑起了大拇指,接着说道:“别说这种御用二锅头,就是他们民间流行的那种价格很低的那种二锅头,也是好东西。那什么茅台、五粮液、竹叶青、汾酒之类,都不如这个。他们青龙国的贵族反而不怎么爱喝这种浓烈的二锅头,竟然嫌它档次太低,上不了台面。哈,那帮傻瓜懂个屁!”
“嘶——我说你怎么会有这种酒的?这酒我只在战前喝过,那是他们的朝廷里的家伙们招待我的。听说顶级的很难弄得到,你怎么可能会有?”
桥本太郎微微一笑,说道:“我在战前一年就已经来到了他们青龙帝国,目的就是刺探他们国家的各方面的情报的。他们皇帝还真把我当作了来谋求和谈的大人物,很摆谱地盛情款待了我。而且还送了我二十几箱的这种酒。他们以为我喜欢喝。”
“二十几箱?好家伙!那你这次带来了几箱?”斯特拉诺盖尔维奇很急切的样子。
“太烈了我喝不惯,但是我还是都带来了。我本来准备战争结束,在庆功的时候宴请你们这些爱喝烈酒的家伙们的……要不,等到打下天京的时候咱们再一起喝?因为我顺便还要招待西方那几个国家的将军们,你看……”
“用不着招待那些蠢货们!”斯特拉诺盖尔维奇急切地挥着手说道:“他们那帮娘娘腔只会喝威士忌和白兰地,根本不懂青龙帝国的烈酒是有多么的美妙!”
“再说都打到天京了,他们皇帝那里各种酒多得是,还怕没有东西招待他们吗?你就招待我好了。”说这句话的时候,他都已经眼巴巴地看着桥本太郎,表情甚至有些讨好的意思了。
“行!”桥本太郎很大度地说道:“那这一仗你听我的指挥。晚上我就请你喝,怎么样?”
“哈哈哈,没说的。你说是啥就是啥。如果你说现在撤兵,我特么二话不说,立马回去。”
桥本太郎满面春风,暗想:“这家伙虽然脾气又急又爆,但是却太容易搞定了。”
他转头对巴克豪斯说道:“请勋爵大人今晚也务必赏光!”
“先打完这一仗再说吧。”巴克豪斯的语气很镇定,听不出高兴不高兴来。
与此同时,在远处的青龙帝国的阵营里,气氛很是低沉。
远处的炮声再次隆隆响起,一颗颗炮弹“呜呜”地呼啸着飞来,不紧不慢,密度很低,有些落在了整个队列之外,有些则落到了人群之中。
它的杀伤还不是很大,顶多炸死炸伤数十人。这相对于数十万人的大军来说,不足为道,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那些被炸死炸伤、血肉横飞以及到处飞舞的支离破碎的人和马的残肢和各种器官,却给人们的心理带来了极大的冲击。谁也不希望下一颗炮弹会飞到自己的头上——哪怕是附近。
军官们咆哮着,让士兵们保持阵型,谁也不准后退。但是一些站在外围附近的胆小的青龙帝国的官兵们,已经开始丢下武器,悄悄地逃跑了——尽管这些人往往会被自己的军官所射杀,但是逃跑的现象还是时有发生。
赖齐昌原本已经集结了准备再次发动攻击的人马,但是面对前几次的失利,他也有些犹豫,迟迟没有发起攻击是因为,他一直在紧锁着眉头,希望能想出更好的破敌之策,而不是把宝贵的骑兵一次又一次地送入虎口。如果这次倾力攻击还不能打开局面,那他就真的太可笑了。
但是对手显然并不打算给他充分的时间,让他没完没了地考虑该怎么破敌制胜。当他们将杨建文所部消灭干净之后,联军大阵立即启动,数十万人在浩荡的军鼓声中,飘扬着旗帜,推拒着盾牌,一步一步,不慌不忙地向着永州县城进发。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老高。灿烂的阳光普照着大地。四野青树郁郁,野花芬芳。联军前进的道路上到处都是各种奇怪造型的人和马的死尸,以及倒伏的旗帜。微风吹来,带来的血腥味极其浓重。
副指挥使余桂久问赖齐昌:“这是耀武扬威的挑衅啊!大帅,现在怎么办?”
赖齐昌何尝不知道对方这是赤裸裸地向他示威,此时他绝不应该示弱。
他的下一步必须是强而有力的反击!
原本杨建文的两路突入敌阵让他顿时满怀希望。
但是随即而来的迅速失败又使他感到非常的失望。他的内心也很清楚,不能再这么输下去了。下一步他必须要给世人一个证明——证明他是一个能打胜仗的将军,而不是一个只会说大话,端着十足的架子的大草包。
所以,原本杀气腾腾要发动一次大规模的冲锋的他,忽然之间就犹豫了。
现在究竟该怎么办?他紧张地思考着,急得头上的汗都流下来了。
余桂久建言道:“大帅,咱们应该也采用杨将军的办法,兵分两路,避开他们正面的火枪。尤其是他们现在是在往前走,应该很快就能走出投石机的攻击射程。这样我们就可以避实就虚,一举冲进他们的大阵里面去,跟他们来个决一死战。”
赖齐昌立刻醒悟过来,说道:“这个办法好,就这么办!”
他立即下令,准备全军突击。
此时他的手上尚有葛尔丹骑兵四万人,他自己带来的精锐骑兵约一万多人,再加上原永州县原本的五万多骑兵,总计约有十一万。再加上二十几万、近三十万的步兵,赖齐昌认为实力可观,还是能放手一搏的。
他让步兵先行,骑兵紧跟其后,先按一路纵队慢慢前进。这么做一是迷惑敌军,误导他们认为:青龙帝国的军队还是要进行中-央突破的;二是因为步兵行动比骑兵慢,一旦骑兵发起冲锋,步兵很容易跟骑兵前后脱节,所以,他并不急于现在就让骑兵全速前进。
但是没想到的是,他的部队刚一动起来,对方就停住了脚步,重新摆起了圆弧状的乌龟大阵,在连续不断的炮声中,安安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赖齐昌顿时感到很恼火,破口大骂道:“码的,哪有这样耍赖的?就不能来一次堂堂正正的对决吗?你们特么的还是不是男人?”
余桂久连忙说道:“大帅,他们很狡猾。摆明了就是让我们冲这一段路,好在我们冲锋的路上尽可能地消耗我们的力量。我们是不是暂且先退回去,另图良策?”
“还退个屁啊?”赖齐昌气急败坏地说道:“现在就退回去,那我们前面的损失怎么算?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去见这些战死的勇士们的在天之灵?”
余桂久就明白了,赖大人这是在面子上过不去啊!他必须要一场胜利。
他是不是有脸面去见那些战死的勇士的在天之灵,没人知道。但是他有没有脸面去面对江小龙那个小家伙,这才是重点。
就算是没有胜利,哪怕是一场糊里糊涂的混战也好。
至少咱们在战后,好歹还可以在奏折里向朝廷呈报说,咱们还是打了一场大胜仗的——反正伤亡数字不是可以随意填写的吗?他们敌军又没有意见——就算他们有意见又能怎么样?难道还能跟着他赖齐昌一起到仁宗帝面前去对质分辨?
赖齐昌下令:“全军全速前进!后退者,杀无赦!”
军鼓浩荡,号角低沉,青龙帝国的军队发动了全力一击,声势浩大。
数十万人呐喊着冲向了联军的乌龟大阵,当真是漫山遍野,气壮山河。联军则稳如泰山,以逸待劳,一动不动地等待着敌军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