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件是由北洋海盗大军总督卡尔博诺夫斯基元帅写的。信件上写道:
“亲爱的列瓦乔夫勋爵阁下:
我刚刚收到中路军团古斯塔夫将军的来信,称他们有支五千人的军队在清树湾村吃了大亏。
这场战役的敌军指挥官是墨阳城守齐元直以及一个擅长不明巫术的小孩子。现在这两个人已经抵达了墨阳城,并主持那里的防御作战部署。
请您不要过于轻视他们,也不要贸然发动仓促且鲁莽的攻击,以免遭受不必要的损失。
我已派出三万轻骑,绕过墨阳城,去突袭墨阳大桥,以便打通我军北上渡河的要道。但是我估计敌军在墨阳大桥已经部署了重兵,三万轻骑未必能夺取该桥。
所以我们务必要在一至两天之内夺取墨阳城,彻底消灭敌军在墨南省的抵抗力量——这恐怕也是青龙帝国在墨南省境内唯一的抵抗力量了——然后才能集中兵力,打开通往中原的大门。
现我部正在你们的后方约五十公里处,预计明天午后将与你们汇合。届时,我们将集中优势兵力,一举粉碎齐元直以及那个小巫师等人的顽抗。在此之前,请务必小心慎重。
切记切记!
北洋海盗帝国库尔斯特拉大军总指挥卡尔博诺夫斯基亲笔”
列瓦乔夫刚刚已经对手下的将军们念了这封信。他现在皱着眉头,有些不敢置信地对他们说道:“一个会巫术的小孩子?这都特么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名将军说道:“勋爵大人阁下,既然咱们的主帅如此慎重,我看我们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可是我们现在这支军队已经有了五万人。”另一名将军说道:“他们有什么?根据我们的情报,他们城里的抵抗者只有数千人,顶多一万不到。我请问你,什么巫术可以抵挡得住五万北洋海盗勇士的勇猛攻击?”
列瓦乔夫默然考虑了几分钟,最后说道:“等等就等等吧,也不差这一天的时间。你们回去通知各部,加强戒备,尤其是夜间的警戒。还有,要求我们的随军牧师和教士们都警醒一些,随时做好同异教徒的邪恶巫术作斗争的准备。”
此时正在城头观察的江小龙并不知道对面的阵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将手中的望远镜递给了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他的齐元直。
齐元直举着望远镜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名堂来。他问江小龙道:“你说他们怎么没有马上发起攻击?”
江小龙摇了摇头,说:“这帮家伙的兵力十倍于我们,但却并没有急于进攻。一方面说明对我们没有小看。同时也说明,列瓦乔夫这家伙头脑冷静,不好对付。”
齐元直回应道:“他目前只到了大概一万多人,五万人的队列会很长,后续部队还在源源不断地开来之中,他需要组织好阵型。想必他是想摆好架势,来个毕其功于一役,争取一波攻击就彻底拿下咱们。预计他们远道而来,明天才会发起攻击。”
“等不到明天了。”江小龙说道:“今天晚上,老子就要亲自去拜会他们的指挥官——列瓦乔夫勋爵冕下。”
前些天,有墨阳城派出去的骑兵斥候抓到了几个北洋海盗人俘虏,他们都是掉了队的散兵游勇。江小龙立刻通过翻译朱尚明,了解到了许多的情况。
“不是吧?”齐元直大吃一惊:“别胡闹了……我是说,你真的要去?你怎么去?那可是五万如狼似虎的敌军大阵啊!你看看对方那阵势!如此庞大的一个阵营,你进去连只蚂蚁都不如!就光是这阵势,只要看看都吓的人腿发软了。”
“他们远来是客,咱们堂堂的礼仪之邦,不去欢迎一下是说不过去的。”江小龙说道:“给我挑选三千兵马。越精锐越好。”
“什么?”齐元直几乎要跳了起来:“这城里总共只能拼凑出五千人马,算上那些志愿参战的普通百姓,都不到一万人。你一下子就抽出了一大半的精锐,急着今天晚上就去送死,那这城还要不要了?”
实际上江小龙早就说过,要在敌军到来的当天夜里,就发动一次突袭。但是齐元直一直是不同意江小龙的这个突袭方案的。他觉得这实在是太冒险了,尽管当初在江小龙的反复游说下,他勉强同意了。但是回头想想,他还是觉得这也太不靠谱了。
齐元直甚至多次暗暗祈祷,江小龙这小孩子家的,说不定很快就把这茬给忘了呢。
及至后来,眼见着库尔斯特拉大兵压境。正像齐元直所说的,看看都腿发软了,还有冲出城去突袭敌军大营的勇气吗?他相信江小龙就算还记得他所说过的话,但是在他亲眼看过了对方大兵压境的景象之后,也会被吓得不敢再提了吧?
但是没想到,他现在又提出了这个方案,而且还要马上就要实施。
听了齐元直的话,江小龙直翻白眼:“我说您老人家怎么那么多的废话啊?这不当初早就都说好了的事情了吗?你只管赶紧去办就行了。要火速啊,天马上可就要黑了。”
说到了这里,江小龙又看了看天色说道:“明天是个艳阳天,绝对是个攻城的好日子啊!”
然后他就又回头去,看了看城里,说道:“这座墨阳城就要被打破了。城里今天还是一片祥和宁静的景象,明天就是人间地狱了。许多人会被杀,许多房屋会被烧毁,许多妇女将会被强女干,到处都血流成河,到处都是像牲口一样倒在地上的人的尸体。”
“你知道就好!”齐元直嘟囔道:“那你还要抽调这么多人去送死?”
“我说……内个,你真的要去?……你不会是真的疯了吧?”齐元直在做最后的努力。
“赶紧去!”江小龙不耐烦地说道:“半个小时之内给我办好!还有,通知所有的死士,还有神龙营和飞羽营的所有战士,全部集合起来,给我组成一支突击队,就叫‘飞龙突击队’这个名字好了,让他们现在就集合到城北门这边来。”
“北门?”齐元直感到很奇怪:“敌军都在南门之外,你让他们都去北门做什么?”
江小龙没有解释这个问题,而是答非所问地嘱咐道:“另外还有,把那个翻译朱尚明也给带上。到时候很有可能会派得上大用场的。”
靠近城南门附近有座幽静的竹林,那是青龙帝国着名文人高云翔的府邸。
高云翔被称为当代最着名的诗文字画大家,自号“青墨子”。此时他正坐在家里的园林深处的一座凉亭中,一边饮酒,一边吟唱道:“乌云压城城欲摧,暮色苍茫残阳危。明日铁蹄践踏处,无数悲魂漫天飞。”
这不是什么能够流传千古的诗句,只不过是这位诗画大家在饮酒微醺之下、心情绝望之余的一首小诗而已。
此时,他的夫人就坐在他的身边,十分伤感地说道:“是啊,明日黄昏,残阳如血,血色夕阳,我们所有人的生活,就都要画上句号了。”
高云翔搂着夫人,轻声细语地说道:“让我们好好地享受此刻的宁静吧,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时光了。和平宁静的岁月将离我们远去,而残酷的地狱般的场景,马上就要降临了。”
老百姓们则没有那么多的诗人情怀。他们一个个惊恐得瑟瑟不安,就像是已经知道末日即将来临的洞中的老鼠们一样,战战兢兢地挤在一起,等待着末日审判的来临。
黄昏时分,齐元直终于召集起了三千人的队伍,全都集中到了北门附近的一座菜市场里面。
菜市场早两天就已经没有人做生意了,只剩下一些平时用来摆放要卖的菜和肉的简易木头台架,以及一些破筐子、烂竹篓子,还有摊主们临时用来当凳子坐的大石头墩子。
江小龙让后勤管事的李洛新尽量找出些好酒好和肉出来,款待这些将要送死的士兵。上百炊事兵们忙活了老半天,给这三千人做了一顿丰盛的伙食。
三千人席地而坐,默默地吃喝着。
有当地的百姓们打听到了一点风声,说是今夜这帮勇士们将出城去做一次决死的突击。他们于是纷纷跑出来,把家里平时舍不得吃的好东西都拿了出来,送给兵士们吃,并祝福他们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尽管人人都在互相说着鼓励和感谢的话语,激励士兵们的士气,但是从他们忧郁的神色里可以看得出,他们都觉得这帮勇敢的子弟兵们,过了今夜就再也看不着了。
江小龙倒是精神头十足,他找到一张比较结实的木台子,放在人群的正中间,然后站在上面发表了一通简短的演讲,算是恶战前的最后一次动员。
他用一只破铁桶制成的简易喇叭,不疾不徐地说道:“各位青龙帝国的勇士们。咱们今晚要做一次决死的突击。我有信心带领你们打一场大胜仗。”
江小龙环顾四周,人们默然地看着他,篝火的火光映照在他们的脸上,忽明忽暗的。
“你们很多人可能并不相信我所说的话。你看看城外的敌军,那么多,那么强大,铺天盖地的,怎么可能打得败他们呢?”江小龙接着说道:“但是我要告诉你们,他们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根本就没有你们所想象的那么的可怕!”
“因为什么?因为我江小龙在清树湾村,就已经打败过他们!当时我们的手上有什么?我们只有一些木头棍子、铁镐、铁铲和石头,以及两千村民。注意,是村民。不是受过训练的士兵!但是我们照样打垮了他们的五千重装骑兵。所以我说,他们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们可能会说,现在城外的敌军已经太多了。”他提高音量说道:“多又怎么样?难道我们就能束手待毙吗?”
“如果我们连反抗都不敢,那和待宰的鸡、鸭、鱼和羔羊有什么区别?”
“老话说得好,宁可被人打死,绝不被人吓死!现在敌军兵临城下,整个墨阳城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每个人都要面临着这一把锋利的屠刀,难道我们连打都不敢打他们一下,连反抗都不敢反抗一下,就这么被人给活活儿吓死了吗?”
“我告诉你们,等一下我们就要出城去偷袭那些个洋鬼子。我江小龙不是一个说大话的人。到时候我不仅要和你们一起出城去突袭他们,我还要冲在最前面!你们有没有胆量跟着我干?我一个小孩子都不怕,你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说到这里,人群已经开始了骚动,很多汉子站了起来,目光灼灼,神色坚定起来。
有那热血的汉子忽地一仰脖子,喝干了手中的酒,然后“砰”地一下,砸碎了装酒的大碗,胸膛一挺,叫道:“妈的,横竖不就是一死吗?有什么可怕的?”
又有一人砸了喝干了的酒碗站出来,冲众人抱了一圈拳,沉声说道:“各位老少爷们娘们,兄弟我要先走一步了!我死之后,记得给我烧一炷香。”
另一人叫道:“吗的!多大的事情?不就是死吗?老子临死之前也要砍死他几个那什么北洋海盗的洋鬼子。”
江小龙加大音量说道:“这位好汉说得好!咱们要是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是咱们不敢干的?”
“就是!有什么好怕的?”人们群情激昂地纷纷回应着。
善于演讲和鼓动人心的齐元直一看人群的情绪被鼓动起来了,于是立即把握时机,举起右臂高呼道:“我们誓死血战到底!”
数千人跟着振臂高呼:“我们誓死血战到底!”
齐元直不断地带领人群高呼口号,多伦富德见机也命人敲起了军鼓,一时间群情激愤。
好在这里是江小龙刻意安排的城北区的一处场所,北洋海盗人的军队都在墨阳城外以南的五、六里开外,根本就听不见这边这么远的动静。
江小龙看看动员准备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于是命令突击队开拔到城南的城门后,做最后的突袭前的准备工作。
他要求突击队的每个人都立即换上黑色的衣裤,没有的就赶紧去借。
“我不想库尔斯特拉的官兵们在十里之外就能看得见你们,那样他们会把你们当做移动靶来练习射箭的。”
江小龙大声嚷道:“我要你们能一直都摸到了那帮家伙的眼鼻子跟前的时候,他们还发现不了你们。所以你们每个人都给我尽量的往身上抹黑,全身上下包括脸蛋儿、鼻子、耳朵,都不要让我看见其他任何的颜色,就连手上和脖子上都给我涂上泥土或者煤灰。”
“还有,所有的人都要准备好布口袋,里面给我装满干草、棉花或者是破布片子之类的,不仅要套在自己的鞋子上绑好,每匹马的四只蹄子上也都给我套上绑好。”
“用布条子把马的嘴巴都给我绑扎起来。”
“你们每人都要准备一根筷子那么长的木棍子,出发时全都给我咬在嘴里,谁掉了就杀谁,行军的路上我不想听到任何的声音——包括你们的呼吸声。”
“天黑之前每个人都给我准备一条白毛巾。找不到白毛巾的,白布也行,实在不行就去找白衣服、白裙子,即使是白蚊帐也要给我撕一大片下来,带在自己的身上。什么时候用,到时候我会让军官们传达给你们的。”
“现在马上就去准备,所有的军官负责对自己的下属进行检查。发现谁没有准备好的,严厉处罚!如果发现官兵合伙一起弄虚作假、瞎糊弄和一起作弊的,连坐杀头!”
江小龙一连串地发布着各种命令,并要求军官们彻底传达到每一个人,哪个士兵没有接到通知的,先杀负责的军官。
传令兵骑着骏马像风一样地往来奔驰。按照江小龙的指示,他们传达每一条命令的时候,都会要求军官们大声地把命令再重复一遍,以便确保他们非常准确地接到了命令。
准备工作做得极其紧张和有条不紊。江小龙亲自认真仔细地检查着每一个细节,同时要求所有的小队的战友之间,必须互相检查,务必求得万无一失。
当一切都准备停当了以后,夜色已经很浓了,可以听到远处的库尔斯特拉军一直喧哗不停。方圆数十平方里之内,到处都是熊熊的篝火,北洋海盗人都围坐在篝火前喝着酒,吃着烤肉。远远看去就像是一片由篝火组成的海洋一般。
虽然上面已经下达了注意戒备的命令,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们的大吃大喝。一直以来,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情况,他们每天的夜晚都必须是要酒足饭饱的。
在他们看来,这是生活最基本的组成部分,不可或缺。
一直到了将近午夜时分,敌人营地中的吵闹声渐渐平息了下来,那些遍地熊熊燃烧的篝火也逐渐暗淡了下来。
一直在城头了望的齐元直问身边的江小龙道:“大帅,看来库尔斯特拉军的人多数都已经开始睡觉了,咱们是否现在就出城?”
江小龙说:“不急!时间还早,大家慢慢等着吧。”
他转头对多伦富德统领吩咐道:“你去通知他们,叫他们原地休息。可以打个盹儿,但是不得喧哗和随意走动。”
“我们要等到后半夜……要等到黎明前的黑暗。”江小龙最后仿佛自言自语般地嘟囔道。
此时,墨阳城南的南门后的街道上到处都是席地而坐的士兵,甚至连街道两旁的巷子里也都坐满了人。
这是等待命令,随时准备出击的三千多突击队的勇士们。他们都穿着黑色的衣裤,就地或躺或坐,没有人大声地喧哗。整片充满了人的街道上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战前的压抑感,沉重得令人透不过气来。
有个叫做赵树勇的老兵,独自一人坐在南城门门洞边的地上,抽着旱烟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似乎像是自言自语的话来:“他们不可能想到我们会主动出击的。我们人数这么少,对他们来说简直就像是飞蛾扑火一般。他们根本不会想到我们还会用自杀这一招儿的。”
“我看多半能把他们给吓个半死。当然,我们也就今晚好活了。这会加速这座墨阳城的灭亡的。到现在为止,我还是看不出这墨阳城能存在下去的任何希望……那你们干嘛还要急着去自杀呢?这三千人马,一搭进去,明天人家攻城会减轻多少的负担啊?……”
这个赵树勇以前曾经做过土匪头子,但是他的人马在被官军和其他割据武装的连续打击下,彻底没落了。
后来他就成了一个游手好闲的游侠类人物。自己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全国各地,直到后来被多伦富德统领所发现,招募他做了自己手下的一名校尉。
此人刀法娴熟,射箭也是一把好手,经验丰富,心理素质十分的稳定。此次江小龙特训弓箭手的时候,这家伙是继申屠豹之后,第二个射穿死士头顶苹果的人,而且表现得也还算是轻松镇定,不慌不乱,只是在准头方面不如申屠豹那么精准而已。
此人从不张扬。要不是多伦富德要求他下场射箭,他可能自始至终都是冷眼旁观射箭场上的那一场闹剧,不会自己主动下场去射上一箭的。
即使多伦富德叫了他,他也是一脸的不情愿,嘟嘟囔囔地说道:“干嘛非要像是耍猴似的,这又不是真的在打仗。”
赵树勇常年独自生活,没有妻子儿女之类的家人,所以习惯于自言自语,爱自己跟自己发牢骚。但是他却看起来很孤独,并不喜欢找人交流。他的这些表现有些异于常人,所以经常被人看作是精神上有毛病的人,有些人甚至认为他就是一个疯子和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