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大队的人们嗷嗷叫着,从树林子里面蹿了出来。他们一边儿使劲儿地嚎叫着,一边用弓弩和石块猛烈地砸向那些逃跑的敌兵。
战争一旦激发了人们的血性,就会使人疯狂和残忍。尤其是当人们作为弱小的一方,一旦发现他们所特别畏惧的强大的敌人露出败相以后,他们就会顷刻间变得更加的兴奋和凶猛。
这是人的本性。
此时大家一见那些败兵们逃得如惊弓之鸟一般,这些追击的人们顿时个个勇气百倍,疯狂地追逐着那些手下败将们,恨不得将每一个能动弹的敌军官兵都给他砸个稀巴烂。
许多库尔斯特拉的官兵们慌不择路地逃跑,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他们一旦被清树湾的村民们追上以后,就会面临着一顿毫不留情的乱砸乱砍。就连第一大队中的那些妇女们,也个个都在高声地尖叫着,不甘人后地往前猛冲。
鲁宾莫斯卡一边逃一边回头看,发现他的绝大多数部下都没能逃得出来。在队伍的最后方,有几个家伙总算是骑了马上了路了,但是他们还是很快就被后方那些追击的人们被给追上,或从马上拖下来,或被人拿着刀枪棍棒给打下来、或者被箭矢、石块给击中而摔下来。
而且只要他们一掉下马来,马上就会被无数的村民们嚎叫着一拥而上,淹没在七手八脚的一顿狂虐之中,直到被打得面目全非为止。
山坡上的林间小路中,到处都是负了伤的人或者没能逃出来的官兵们绝望的叫喊声,但是这些声音很快就会被愤怒的打骂声给淹没了。
饶是这鲁宾莫斯卡等几个家伙跑得快,后背上以及后脑的头盔上还是挨了好几下的石块的沉重打击,将他们一个个打得晕头转向、口吐鲜血的,几乎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村民们一直追出了好几里地,最终仅有鲁宾莫斯卡带着三四个人骑着马逃得远了。江小龙下令所有的人停止追击,立即打扫战场。
他不要俘虏,所有的来不及逃跑的以及受了伤的敌军官兵们全部就地被打死或砍死。江小龙大声喊道:“我们人太少,分不出任何人来看守俘虏。不要给我留面子,所有活着的人全都给我就地打死!”
战争是没有办法讲人道的,更何况这是一场实力非常悬殊的战斗。
要想让自己最终能够活得下来,就必须采取一切有利于自己、不利于敌人的手段。优待俘虏这种说法,只适合于在自己有能力的情况下才能做得到。羊群怎么可能在跟狼群的争斗中,去讲什么优待俘虏呢?
况且这是异族之间的战争,感化和优待这种举措,是很难在短时间内看得到任何效果的。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只是第一场小规模的接触而已。敌军的大部队还在后面。他们转眼就会杀过来。更大规模且更为残酷的战斗马上就会随着他们的到来而爆发,优待政策这种东西,现在来谈是非常奢侈而且可笑的。
第一大队的人在江小龙的督促下,尽快缴获敌人的兵器、盔甲和盾牌,把自己给武装起来,同时也让后续来袭的敌人不能有所利用。
所有还能用的马匹全部牵走,绊马索之类的机关需要马上重新布置。然后尽快把所有的人全部重新埋伏起来,要争取做到比刚才的伪装更好——这些都是很繁琐的工作,他们必须抓紧每一秒钟的时间都不一定够用。
由于敌军很可能会立刻发起第二波攻击,所以每个人都急得像是火烧眉毛一样地疯狂忙碌。
由于时间极其的紧迫和仓促,江小龙不得不连骂带吼,严厉地督促大家尽一切努力做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齐元直这个时候是帮不上什么忙的。他非常的激动和紧张,连走路的动作都看起来很不自然和协调。
从一开始战斗发起前的极度紧张和恐惧,到迅速地结束战斗。他整个人都有些发懵——这第一场战斗特么的就算是结束了?
他不由得在心里骂起了脏话!这在平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么一场在他看来将会是非常血腥的激烈战斗,居然飞快无比地就以清树湾村民的大获全胜结束了?
这么一场大仗打下来,他们居然没有什么损失?——他简直不敢相信。
江小龙看他蒙了吧唧的样子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吩咐他立刻骑马赶回到后方去——尽管齐元直还是名义上的总指挥,但是现在也必须接受江小龙的指令——监督第二道防线以及村子里面的防御措施的布置。
而且不用他嘱咐,他知道齐元直会立刻把第一道防线打了大胜仗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递到后方去的。这对鼓舞后面的人的士气将会有巨大的帮助。
有人还想把“排弩炮”给重新组装起来,但是江小龙制止了他们。他说:“虽然使用起来的效果非常的好,但是实际上这是个非常失败的玩意儿。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再安装这个东西是肯定来不及了。要把这玩意儿重新组装起来实在是太费时间。根本不可能。”
原本江小龙的设计构想还是不错的,利用大树本身的巨大弹性,做成一个大弹弓,将一排排的巨木弩矢弹射出去。但是由于制作过于粗糙,力量又难以掌控及平衡,最后变成了个乱七八糟的结果。
整个排弩炮连同上面的弩矢一股脑全都弹射了出去,典型的“连孩子和脏水一起泼出去”的可笑结果。虽说在战场上的效果相当的不错,但是鬼知道再装一遍还是不是这个效果,而且时间上也是绝对的来不及,所以最终只好放弃了。
话说当时鲁宾莫斯卡带着几个亲兵逃出了十几里路远,这才觉得甩掉了追兵,安全下来。
当他们终于跟后方的大部队会合的时候,他们已经是丢盔弃甲,面色惨白,狼狈不堪,完全是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了——而且个个不是伤重吐血,就是血污满面的。
“怎么回事啊?”看见鲁宾莫斯卡的这副样子,本多尔拉明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提高了声音吼道:“你特么的在前面是在跟谁打仗呢?是特么的跟整个青龙帝国的几百万大军在作战吗?”
脱离了危险的鲁宾莫斯卡几乎丧失了站立的能力,是被两个人抱下马来,然后从旁边架住他才能勉强使自己不会倒下。
他面无人色,口角不断地流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含含混混地说道:“大哥,我们中了埋伏。对方非常非常的凶猛,简直如一群野兽一般……太特么的残忍了,简直都是恶魔。”
本多尔拉明见表弟确实受伤不轻,随时都可能晕死过去的样子,而且看他现在的情况,已经不能理智地把遇到的事情给说清楚了。他于是挥了挥手,叫两个人把他扶到后方去找军医医治去了。
他把几个跟随鲁宾莫斯卡一起逃出来的官兵给留了下来,仔仔细细地盘问他们整个战斗的过程,不放过每一个细节。
从他们极为凌乱的叙述中,本多尔拉明得出了几条结论:
第一:这场伏击打得很突然。对方隐藏得非常的好,先锋队的官兵们一直走到伏击阵的面前,都没有能够发现对方有埋伏——这说明对方的指挥官真的非常的阴险;
第二:对方是在几乎脸贴脸的距离上,才突然发起攻击的,这至少能说明另外一个重要的问题,对手的指挥官的心理素质非常的优良,是个相当可怕的对手;
第三:对方的服装极其杂乱,而且弓箭很少,多数人都是使用石块来当做武器的。这说明对方应该不像是一支正规军,很可能只是村庄里的一些平头百姓而已;
第四:最重要的是第四——对方不过是几百人而已。
当分析到最后这两点的时候,本多尔拉明的脸上露出了残忍的微笑。
不管你们的指挥官有多厉害,不过也就是几百号平民百姓而已。在五千正规铁骑面前,你所有的花招都没用,这就叫做一力降十会。你纵有千般招数,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瞎扯淡。
他心想:“根本就没有朝廷的正规军在抵挡他们。就凭这么几个差不多算是手无寸铁的家伙,那是根本不可能阻挡老子的大军的。就算是那个指挥官很厉害吧……那么现在,老子要让这帮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土包子们知道——什么是我们北洋海盗帝国大军的厉害!”
他对身边的副官拉尔夫说道:“你带着八百人在前面开路。注意,前面道路狭窄,人员不要过于集中,以免遭到那帮土包子的乱七八糟的石块集中打击。”
“亲爱的拉尔夫,你先不要冒失急进,以免像鲁宾莫斯卡他们那样落入被动的伏击战之中。你们要从大道和道路的两边同时推进。注意用盾牌护住自己。最后,我需要重点提醒的是,拉尔夫,你特么的也算是身经百战的人了,应该明白——你所面对的只是一群农民。”
“农民!懂吗?所以你只要一旦发现对手,就举着盾牌冲上去。他们既没有盔甲、刀枪,盾牌也很少,应该更没受过什么战场上的战斗训练,完全是一帮业余的家伙。所以近战根本不是你们的对手。你们只要一股脑地冲上去,他们立刻就完蛋了。明白了吗?”
拉尔夫是个经历过多次作战的老兵。他刚才也是从头到尾地听完了那些败兵们的叙述的,所以不需要主帅本多尔拉明的多说,他自己的心里就已经有了谱。
他觉得主帅的措施很正确,在如此的地形上,人多了是没用的,反而可能因为太过密集而遭到重大的损失。
八百人他都觉得有些多。不过一旦发生近距离的接触战的话,人多一点还是有好处的,可以保证他们能在开战的一瞬间就能够打垮对方的防线。
于是他亲自点起了八百人,骑着马像一阵旋风一样地沿着道路赶到了前面去。
没过多久,他们这队人马就看见了前方道路上堆满了死亡的官兵和马匹的尸体。尸体的样子都很惨,多数人和马是被石块给砸得血肉模糊的,好多人的头骨都碎掉了,凹陷下去,样子很狰狞。
拉尔夫下令道:“前面的三百人给我统统下马。一百人沿着道路前进,一百人在左侧,一百人在道路的右侧。后面的拉开一点点距离,循序跟进,随时准备策援前面的弟兄。注意不要前进得太快,各队之间要相互掩护。”
不得不说,拉尔夫的安排非常的得当。所有的人员既不集中,也不相距太远。只要一发生战斗,他们互相之间都能迅速互相支援——从这也不难看出,拉尔夫的经验非常的丰富。
“弟兄们,”拉尔夫高声喊道:“只要发现了对方的人,你们就立刻冲上去。那都是一些村民,没有什么武器,也没受过什么训练。只需要一接触,你们就勇敢地往前冲。我保证你们可以在一瞬间就打垮他们。”
三百名官兵按照拉尔夫的命令排成散兵线,各个一手举着盾牌,另一手拿着刀和短斧之类的短兵器,小心翼翼地踏过同伴们的尸体,向前进发。
拉尔夫则亲自率领着五百骑兵部队,紧跟在他们的后面,保持着大约二、三十米远的距离,方便随时冲上去支援。
刚刚发生过战斗的现场的情况,非常残酷而且凌乱——人和马的尸体到处横七竖八地堆积在道路上,好多地方都被阻塞了,使得前锋官兵们的前进显得十分的困难。
他们一方面需要注意脚下,免得被尸体绊倒,另一方面还要紧张地注意着前方,留神敌人的突如其来的伏击。所以前进的速度是有些缓慢的。
而道路两边人员的前进则更为困难。树林子很密,野草也长得很高,地面又崎岖不平。
很快,他们就看见了那些被称为“排弩炮”的大木头桩子。看来这就是鲁宾莫斯卡他们最先遭到打击的地方了。库尔斯特拉的官兵们显得更为谨慎而小心翼翼。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毫无兆头的,突然之间箭矢和石块就如雨点一般地劈头盖脑砸了下来。几个没有注意的官兵当时就被打翻在地。
拉尔夫看了半天,发现并没有出现他所最担心的什么“排弩炮”,心里不觉振奋起来。他大声地吼道:“上!上!上!他们没有什么手段了!”
前锋的步兵们高举着盾牌,大声吼叫着,开始发起冲锋。
尽管石块和箭矢如雨点般迎面飞来,使得他们当中不断地有人倒下。但是对于早有准备的身穿盔甲和举着盾牌的集群冲锋来说,这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很难阻止他们整体前冲的步伐。
但是,他们还是很快就遇到了麻烦。
许多人在冲锋的过程中,纷纷踩到了陷坑、触发了什么机关、弹起了绊马索或者是被野兽夹子给夹住了腿脚。
那些野兽夹子都是原本设计用来杀伤野猪和狗熊之类的大型食肉动物的,咬合力非常的大,人一旦被夹,极易骨折,所以被夹中的人往往抱着自己的腿脚狂呼,惨叫不止。
陷坑也很毒辣。虽然说坑不是很深,但是下面却埋有向上的铁钉或者削得很尖锐的竹签,一旦踩下去,往往会扎破鞋底,刺穿脚板。
库尔斯特拉人往往身材高大,体重多在一百八十斤以上,这一脚踩下去,往往很多人就会被扎穿了整个脚板,令他们痛不欲生。
尽管阻碍重重,但是库尔斯特拉军队的攻势一旦发动起来就很难停下来。随着步兵们加快脚步的冲击,他们背后的骑兵也已经开始发起了冲锋。
拉尔夫狂叫着,提醒手下的官兵们注意陷坑以及绊马索之类极其令人讨厌的东西。
但是由于后面的人紧跟着前面的人,陷坑等机关的伪装往往又做得非常好。况且队伍在集团冲锋中,作为个人是很难在仓促之中发现这些机关的,所以,损失一直在不断地发生。
由于道路狭窄,草木密集,而且是在崎岖的地形上向山坡上面仰攻,前锋的速度在逐渐减慢。队伍中一旦前面的人翻倒了,后面的人几乎跟着就要撞上去,场面变得混乱不堪。
但是集团冲锋的动能是巨大的。整支部队都在吼叫着,狂热地向山上发起冲击。
清树湾第一大队的防线很快就动摇了,面对如潮水般汹涌冲上来的的敌兵,江小龙大声叫嚷着:“撤退!撤退!兄弟姐妹们赶紧往后撤!”
这一声令下如同决了口的堤坝一样,清树湾第一大队的人全都疯狂地转过身去,拔腿向后逃跑。拉尔夫喜出望外,大声叫喊着:“冲!冲!不要留活口!砍死一个算一个!”
整个库尔斯特拉的部队都兴奋了起来,狂热地向前冲锋,尽管不少的陷坑和机关阻碍了许多人的脚步,使得伤亡人数在迅速地增加。但是那些没有中招的人依然在前赴后继地汹涌前进。
很快他们就发现,那些村民们在逃出了不远的距离之后就站住了脚跟,返回身,在一个小孩子的带领下——这几乎让所有的人都感到极其的惊讶:怎么会是一个小孩子?而且还是一个看起来非常镇定的小孩子在指挥?——这些人一旦停下来,就虎视眈眈,一副决战到底的姿态。
就在库尔斯特拉骑兵往前冲的时候,只见那小孩子开始大声喊道:“吴浩雄!出击!”
所有清树湾的村民们也跟着嚎叫起来:“吴浩雄!出击!”
接着,他们就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地向库尔斯特拉的队伍发起了反冲锋。
就在双方几乎要发生短兵相接的大规模混战的时候,随着江小龙的一声呼喊,几乎所有的清树湾的村民们都蹲了下来,他们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拖出各种奇长无比的家伙来。
这里面有长枪、长矛以及各种削尖了头的长竹杆。
所有的人全都蹲了下来,将手中的这些长兵器全都以四十五度角仰起尖端来,而后尾则戳在了地面上——这是因为他们在地势相对较高处。如果是在平地的话,面对骑兵,他们的武器仰角应该达到五十五度到六十五度之间。
一时间,很突然地,在骑兵队伍的面前就冒出了一大片长长的、非常尖锐的武器的森林。整条村民们的防线变成了一条巨大的长满锋利的尖刺的围墙。
库尔斯特拉的骑手们毛骨悚然——在战场上的骑兵们,最怕的就是这种阵型。
那些全部针对马匹的长、大且尖锐的武器的森林,令那些正在冲锋的身经百战的战马也都恐惧万分了起来,它们纷纷惊叫着,企图刹住脚步。
但是冲击的动能使得他们根本就刹不住脚步,许多战马拼命地惊叫挣扎着,但是仍然是无可奈何地被自己冲锋的惯性所带领着前冲,然后就被迅速戳穿了身体。
而那些遇袭的前锋骑兵们身后的战友,则由于看不清前面的情况,跟着就纷纷冲撞了上去。
前面的战马是用自己的身体去撞击那些以逸待劳的长大尖锐的兵器,就跟那只被江小龙杀死的熊王一样,不费清树湾的村民们一点力气,他们就死伤惨重。
而后面紧跟着的骑兵们则根本就收不住脚,莫名其妙地连续不断地冲撞着前面的战马和战友。场面一度变得极其的混乱不堪。
就在这时,从库尔斯特拉冲锋部队的侧后方,出现了一大群嗷嗷叫着的人群。
他们是吴浩雄所率领的伏兵。这些人凶狠残忍,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一下子就从侧后方突进了拉尔夫的队伍里面,对准一切活动的东西猛砍猛戳。
拉尔夫的整个队伍顿时混乱了,很快就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