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下榻的地方到刘云文的卧房,只隔了一重院子两道门,不到百米的直线距离。此时夜深人静,除了草丛中的虫鸣之外,万籁俱寂。
但是当齐元直赶到后院儿去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村长刘云文的那片院落里到处都点着火把,居然是一片的灯-火通明。
由于院墙高大,院门紧闭——虽然没锁,但是推开沉重的木门一看,院墙的两边竟然如同两个世界一般。墙的这一边安静无光,那一面却无数火把、热闹非凡,把齐元直给吓了一跳。
刘云文那边儿的大院儿里停放着不少的马车,到处都是人影憧憧的。他的下人和仆役们正在来来往往、行色匆匆地收拾着东西,然后将打包好了的物品都在往马车上装。
但是令人奇怪的是,这么多的人都在忙碌着,却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如果不是齐元直突然到这个院落里来的话,可能还不知道这里正在发生着什么事情。
他刚穿过第二道高大的院墙中的小圆门,就看见刘云文已经穿戴整齐,还披了一件黑色绸缎褂子,头上戴着瓜皮帽,一副马上就要出远门儿的样子。
一看见齐元直,刘云文立刻就小跑着迎了过来,也顾不上行礼了,压低着声音焦急地说道:“哎哟我说齐大人啊,这深更半夜的您倒是跑去哪里了?在下派人去找您也找不到啊,您没在您的卧室里睡觉啊?你这是从哪里过来的?”
齐元直开门见山地说道:“强敌来袭,清树湾局势十万火急。本官睡不着觉,想来跟你商量一些事情。你这是……我没理解错的话,您这是准备……逃跑了?”
刘云文没有回答他的这句话,而是非常急切地反问道:“齐大人,您该不会是去见那个小流氓江小龙了吧?”
齐元直也没有回应他的问话,而是继续追问道:“你这是想丢下你治下的这些村民们,一个人跑路?”
刘云文回答道:“哎呀大人,不是我要丢下这些个村民一个人跑路,而是好多人都在准备逃跑了呀!大人您到村子里去看看,好多村民都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连夜逃难呢!”
“在下派人到处去找您,也是想通知您,赶紧准备,马上就要上路了呀!”他继续说道。
“您想想,库尔斯特拉的大军,说话便到,再不跑可就来不及了啦!”
齐元直虽然被这句话一时震动,但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愤怒地说道:“你临阵脱逃,村子里这么多的妇孺老幼怎么办?那些跑不了的村民怎么办?”
刘云文争辩道:“大难临头各自飞,再不跑可就一个也跑不了啦!”
齐元直气得浑身直哆嗦,斥责道:“你简直是自私到了极点!还亏你当了这么多年的乡村父母官!大难临头只想着自己逃跑,绝大多数的村民不要说马,连驴和骡子都没有,你让他们怎么跑?你就只顾着自己逃命,你让那么多的人都怎么办?”
刘云文一看根本说不通,立刻转头对手下下令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保护齐大人上车啊!快!来几个卫兵!”
只见那些打着火把的亲兵衙役们齐声吼道:“是大人!遵命!”
几个膀大腰圆的粗壮亲兵和衙役就围了上来。要把齐大人给硬架上马车去。
刘云文倒不是关心齐元直能不能在这危急的关头逃得出去。
他的算盘打的好,库尔斯特拉的军队明显是冲着墨阳城守齐元直来的。就算退一万步来讲,不是冲着他来的,那他齐元直也是朝廷的命官一个。只要有他在,那就是最高价值的人质和谈价钱的筹码。
万一到时候跑不了,被库尔斯特拉的大军给堵住了的话,这家伙的人头说不定就可以保自己的一条命啊!
齐元直被气坏了,愤怒地大声叫道:“住手!你们这是想干什么?想绑架一个朝廷的命官吗?刘云文,你好大的胆子!”
刘云文神态依然谦恭,态度很诚恳地说道:“大人!在下这可是为了您好啊!”
他回头一摆手,对属下们下令道:“快!保护齐大人上车。”
那些人齐声应道:“是!”
刘云文仍不放心地嘱咐道:“一定要照顾好齐大人,万一要是有什么闪失的话,我唯你们是问!”
“是!谨遵大人吩咐!”
一群人就四下里围了上来,不由分说就要把齐元直给硬生生地架到一辆马车上去。却听得廊下一个声音传来:“住手!”
声音不大,但是充满了威严和凶悍之气。
只见一个健壮的黑影带着两三个人,从黑暗的长廊下走了出来。
靠近了众人才在火把的映照下看清楚,原来是齐元直的亲兵队长吴浩雄。
吴浩雄身着一套黑色的劲装,手中提着一把亮闪闪的长刀,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凶恶而不可冒犯的杀气。
话说当时,就在齐元直叫人去送江小龙洗澡的时候,江小龙看齐元直的神色,显然是对自己刚才对他所说的那些关于刘云文的警告,根本没有听得进去。
他越想越不放心,干脆不洗澡了,对送自己的亲兵说道:“我要见你们的队长!”
那两个亲兵并不理会江小龙,心想:“我们是特么的墨阳城太守大人的亲兵,又不是你这个小毛孩子的亲兵,你算老几啊?谁特么的要理你啊?”
他们见江小龙停下脚步不肯走了,于是满不在乎地一左一右,架起江小龙的双臂默默地继续往洗澡的房间走去。
江小龙一个孩子家的,当然是挣脱不了这两个成年壮汉士兵的大手。
他于是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喊道:“放手!你们这两个笨猪!齐大人马上就要有危险了你们知不知道?到时候你们这两个蠢猪还有活路吗?再不放手老子可要使足了力气喊叫了哈!”
那两个亲兵虽然是有些惊疑,但是还是不怎么相信这个浑身脏臭的小鬼的话,继续拖着他往前走。
江小龙于是不管不顾,扯开了喉咙杀猪一般地嚎了起来:“救命啊!杀人啦!失火啦!出——人——命啦!”
深夜里如此的嚎叫当然是十分的吓人。两个亲兵慌不迭地捂嘴的捂嘴,扭胳膊的扭胳膊。江小龙拼命地挣扎踢腾。
他本就有把子力气,不然也不会一招之间就把赵大虎给揍趴下,所以在他的极力反抗之下,两个大人一时之间竟然没能把他给制服住。
恰好,他们这时候正在齐元直的亲兵队长吴浩雄睡觉的房间附近。吴浩雄一下子就被惊醒了,急忙抄了他的长刀冲出屋子查看,大声喝问道:“什么人?怎么回事?”
两个亲兵七嘴八舌地就开始汇报,说这小子瞎胡闹耍赖,一下子没能按得住。
他们在七嘴八舌的时候,江小龙也没闲着,扯开他那正在变声的公鸭嗓子,大声的嚎叫道:“齐大人有危险!你们在这里光按着我有什么用啊?赶紧到后院刘村长那里去看看啊!”
吴浩雄将信将疑。他虽然也不相信这小孩子所说的话,可是既然他已经这么说了,不去看看的话,万一真的有事可不得了。
他于是对那两个亲兵叱道:“你们两个饭桶,连个小屁孩子都制不住,半夜三更在这里嚎丧似的,像个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发生了多大的事儿呢。”
然后又指着江小龙斥责道:“你这小兔崽子也别在这里鬼喊鬼叫的了,老子这就到那边去看看。要是等我发现后院什么事情都没有的话,你等着我回来,看老子怎么把你的小鸡仔儿给你揪下来吧。”
吴浩雄虽然不是怎么相信那小孩子的话,但是事关齐大人的安全问题,他也不敢太过马虎。于是匆忙回屋套上自己的衣服,一面点起几名亲兵,就直奔后院刘云文那里去了。
他去的刚刚好!
这会儿刘云文一看吴浩雄来了,心里也是暗暗吃惊。他知道对方是个硬茬子,不太好惹。但是现在事情已经败露了,没有办法自圆其说地去糊弄齐元直和吴浩雄。
再者说了,眼下对方也只不过是来了三四个人而已,老子手下这么多的人,难道还对付不了他们几个?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还不如干脆就直接动武,先把这几个人都拿下再说。
只要把齐元直和吴浩雄给制服了,他们所带来的那两、三百的亲兵也就群龙无首了,到了那个时候,他就是有再多的人倒也不足为患了。
只要制住了这帮人,逃亡的路上如果遇到库尔斯特拉的军队,咱们就把齐元直当做挡箭牌,交出去保命。要是万一顺利,没有碰到库尔斯特拉的军队呢,那也不要紧。
半路上咱们找个隐蔽的地方,把齐元直以及他的手下人等,全部都给咔嚓咔嚓掉。
回去以后就说路上遇到了库尔斯特拉的军队,一场血战。齐大人英勇迎敌,奋不顾身,身先士卒……总之好话说尽,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他老人家寡不敌众,以身殉国了。
反正嘴巴长在自己的身上,能怎么说就怎么说,只要是死无对证,谁也无法知道事情的真相就行了。
想到这里,刘云文对手下的人一挥手,指着吴浩雄说道:“快!把这个醉了酒的狂徒给我拿下。保护齐大人的周全。”
黑地里一时间也不知道有多少个人影,从四面八方地就围了上来,手中不是拿着刀枪就是舞着棍棒的,没头没脑地就朝着吴浩雄等几个人招呼过去。
这么一群人张牙舞爪地上来围攻,一般人只怕早已经吓得腿都软了。
但是吴浩雄倒也硬朗彪悍,根本没有被这场面给吓住。他脸色铁青,目光始终对准面前的那些家伙,对自己的手下低声喝道:“兄弟们抄家伙,照死了砍!”
这个命令简单粗暴,但是清晰明了。
话音未落,他自己已经先冲了上去,“咣咣”就是两刀——是的,只能用“咣咣”这样的词汇。
因为吴浩雄抡刀劈砍的动作非常的凶狠,好像他手里拿的不是刀,而是大铁锤似的。而且好像对面的不是人,而是必须要砍倒的大树桩子似的。
当时他的正面是一左一右两个人,吴浩雄动作极快,也没什么招数,第一刀直接泰山压顶般砸下去,砍向左边的那个人。那人见他太过凶悍,慌忙举起手中长枪硬拦。大刀瞬间砍断了木质的枪杆,然后就在那人的头顶上开了瓢。
刀锋利索得就像开西瓜一样,那人连脸上的五官都被劈成了两半儿,几乎还没有来得及叫出声来就跪坐在地,然后歪倒了下去。
不到半秒钟的时间,刀锋再次闪电般举起,死命地砸向了右边儿的那个人。这人也是使刀的,慌忙举刀来架挡。但是面对全力以赴抡刀砸下来的吴浩雄,这家伙向上挡架的选择实在是太愚蠢了。
只听“当”的一声金属碰撞的大响,火花四溅。刘云文那名家丁手中刀的前半截便斜斜地飞射了出去,另外半截也随即脱手,深深地钉在了他脚前的土地里。
吴浩雄的刀去势不减,“呼!”地一下,将那人连脖子、肩膀带半截前胸,几乎完全劈断。
刘云文家丁用的刀显然是劣质的,跟装备精良的齐元直亲兵的佩刀完全不能相比。
仅仅只是一个照面,顶多也就一秒多一点的时间,吴浩雄就恶狠狠地劈翻了两个人,而且死相极惨。这一下几乎吓住了刘云文的那些手下们。他们哪里见过如此出手狠辣的凶悍人物?
按说刘云文的命令是拿下这几个人,并未有直接砍杀的意思。而吴浩雄却没有什么要打群架的意识。老子要保护的主子现在已经落到了你们的手里,这问题要是处理温柔了,那特么的就麻烦的紧,直接上来就砍才能解决问题。所以他下的命令就是“照死了砍”。
当时吴浩雄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留,在砍完了两个人之后的几乎同时,他直接就扑向了正在扭着齐元直胳膊的那两个人,动作快如闪电。
他刚砍的那两个人还没完全倒地呢,他就已经冲到了绑架齐元直的那两个家伙的面前。
这两个家伙一见这凶神恶煞般的人物非常狂猛地冲了过来,早就吓得慌了神了,丢了手中的家伙转身拔腿就跑。
吴浩雄动作极其粗鲁地一把揪住了齐元直的衣服领子,将他拽到了自己的身后。他的动作是如此的彪悍,力量是如此之大,一时间让齐元直半天都没能透得过气来。
吴浩雄不管不顾,低声对自己的主子齐元直喝道:“躲我身后!”
好在就在吴浩雄动手的同时,他的手下们也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而且跟吴浩雄一样,下手极其的凶恶残暴。就像双方是不共戴天的死敌一般,每一下出手都是简单粗暴,而且全力以赴地直奔要害。
其实真正在战场上就是这样子的,没有什么花架子,唯一的诀窍就只有“快!准!狠!”
动作越简单越好!
想当年抗战的时候,那霓虹国的士兵身材都很矮小,但是在战场上拼刺刀的时候,他们往往一个能打好几个。即使是面对欧美那些大块头也是如此。
其实他们拼刺刀的技术非常的简单,多数就是一拨一刺,没有什么花哨。
他们手中的标配武器就是俗称的“三八大盖”——真正的称谓是“友板三八式步枪”——枪身很长,刺刀约半米,锋利雪亮。
在短兵相接的时候,几乎就是很好的长矛或者是长柄直刀。
他们中许多人的拼刺刀训练是从小学的时候就开始的。每当面对对手的时候,他们的力量很大,气势很猛,所以很多国家的官兵在一开始的时候,拼刺刀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话说回现场,就在吴浩雄救下齐元直并将他拉到身后的同时,吴浩雄手下的亲兵们已经将齐元直呈半圆形保护了起来。齐元直可以说是在双方交战的三秒钟之内,就已经安全了。
吴浩雄平时治兵极严,训练的时候也是很不讲情面的。所以他的手下倒也个个身手了得。
再加上那几个亲兵也不用多说废话,只要一看当时那场面就心里面都明白了——眼前这局面是不可能善了的。所以他们个个抢先拔刀,毫不留情,招招下的都是凶狠的死手。
别看刘云文的那些个家丁和衙役们平时狐假虎威的,欺负欺负胆子小的村民们还行,真正对上了齐元直的亲兵们,那可就是业余跟职业的区别了,双方根本就不是一个数量级的对手。
而且刘云文这边下的的命令仅仅是“拿下!”,吴浩雄那边所下的命令却是“下死手!”,完全就不是一回事儿。
就只见“乒乒乓乓”的几下子,刘云文的那些手下们就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的。其中一些已经身首异处,还有一些没死的,也是被开膛破肚、断胳膊断腿的,哭爹喊娘地惨叫着,样子相当的惨不忍睹,地上到处都是流淌的鲜血。
刘云文一看这架势也急了眼了,大声呼叫道:“快!快来人!下死手,一切后果我来承担,杀了这些狂徒有重赏!”
更多的家丁和衙役们从其他的院落和房间里面涌了出来。嗷嗷叫着向吴浩雄手下那几个为数不多的亲兵们围了上来。
就在这时候,正在前院里卖力捆绑江小龙的那两个人,虽然距离后院还挺远,但是在这半夜三更十分安静的情况下,他们也听到了后院儿隐约传来的声音有些不对。
江小龙一边儿挣扎,一边破口大骂道:“你们这两个蠢猪!没有听到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齐大人快要没命了,你们还不赶紧多叫几个兄弟过去帮忙,光在这里按着我干什么呀?齐大人要是死了,你们还有命在吗?”
这时候,已经有很多齐元直的亲兵们也都听到了江小龙大吵大闹的声音。他们纷纷都跑了出来,接着也就都自然而然地都听到了江小龙喊的话、以及后院所传来的声音。
这些人虽然一时间并没有闹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也大略知道大事不好了,于是二话不说,一个个赶紧抄起家伙,就火急火燎地疯狂往后院赶过去支援。
那两个正在绑缚江小龙的家伙先是愣了愣神,接着也丢下江小龙不管了,抄起了刀枪跟着其他的人就拼命地往后院冲过去。
吴浩雄面貌凶悍,下手也是毫不留情,抡起大刀呼呼作响,对于任何敢于面对他的家伙,他都是没有任何的犹豫,上去就直接照死了砍,架势非常的凶恶。
刘云文的手下哪里见过如此残暴的恶煞啊?只三几下就又被砍翻了好几个人。
吴浩雄大踏步地冲到了刘云文的面前,几个跟在刘云文身边的人见他来势汹汹,虽然还是举着手中的刀枪做战斗状,但是人却不由自主地纷纷退后了几步。
刘云文也想跑,但是被吴浩雄的气势所震慑,吓得挪不动步子,被吴浩雄劈胸一把揪住了他的前襟,将砍刀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他的动作很粗鲁,刘云文那肥胖的脖子上立即就有血涌了出来。这家伙吃痛,但是根本就不敢挣扎,生怕吴浩雄一不小心就把他的脑袋真的给割下来了。
刚才那十几秒钟的情景让刘云文明白了一件事情:“吴浩雄这家伙是真的很不讲理啊!拿人命根本不当一回事儿似的。而且出手就是往死里砸,好像手上拿的不是刀子,而是棍子、大铁锤之类的东西……”
他被吓得直哆嗦,嘴里不停地尖声叫道:“饶命!饶命!这是误会!误会!原来是吴队长啊?刚……刚才光线太暗,没有看清楚,误会呀!这都是误会呀!”
吴浩雄没有理睬他,将他扭转到自己的身前,用满是鲜血的长刀指向刘云文的家丁和衙役们,用充满杀气和威严的声音喝道:“谁特么的再敢上前一步,老子就先剁了这颗胖猪头,再来砍你们的狗头!”
刘云文也跟着大叫起来:“都别动!都别动!你们谁都不要动!”
那些家丁和衙役们彷如全部都被定住了身形一般,个个保持着原先的动作,不敢动了。
吴浩雄在刘云文的膝后弯上狠狠地踢了一脚,那刘云文肥胖的身形便“扑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吴浩雄一把掐住了他那肥厚油腻的后脖子。他的手十分有力,犹如铁钳一般,掐得刘云文杀猪般地嗷嗷嚎叫起来。
吴浩雄便用刀面在他的头顶上狠拍了一下,骂道:“嚎什么嚎?再嚎就先割了你的舌头,再跟你慢慢讲话!”
那刘云文便不敢再出声了。但是在极度的疼痛和恐惧之中,他的身体抖得像筛糠一般,就连脸上的肥肉也在抽搐哆嗦着。
很快,吴浩雄便闻到了刘云文身上散发出来的屎尿的臭味。但是他不为所动,只是脸上露出了轻蔑和嘲讽的表情。
此时的齐元直神态严肃,动作姿态却悠闲起来。
他在众多亲兵的簇拥下缓步走上前来,对刘云文的手下喝道:“你们如果现在都放下武器,我可以不追究。要是谁还想蠢蠢欲动的话,那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随着这句话声响,他的亲兵们便四散开来,用手中的刀枪指着刘云文手下的那些人,纷纷恶狠狠地喝道:“放下手里的家伙!跪在地上不要动!双手抱头!”
刘云文被制住了,他的手下顿时没了主意,纷纷“乒铃乓啷”地丢弃了手中的兵器,乖乖的双手抱头,跪在了地上。
个别悍勇的还不想放弃,但是齐元直的亲兵穷凶极恶,举着手中滴血的刀,指着那些还没有放弃兵器的家伙,恶狠狠地喝令道:“跪下!”
“跪下!”
“跪不跪?”
三声警告过后还有不弃械投降下跪的,亲兵们便四面八方冲上去,照头就砍,再不废话。
有几个刘云文的死忠就是这样,被砍得断胳膊开膛、五脏翻出的,鲜血横流、惨不忍睹。刘云文其余的手下见了这样的场景,顿时吓得屁滚尿流,慌不迭地一下子就跪倒了一大片。
“跪好咯!动一下就砍死你!”吴浩雄手下的亲兵将那些兵器都收缴起来,然后把那些人集中到墙边去,让他们面对墙壁,双手抱头,排成一排跪好。
眼看一场风波就要平息,就在这个时候,一群女人忽然间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尖叫哭喊外加撒泼怒骂,一股脑地冲了过来,哭天抢地地就想要把刘云文给抢回去。
吴浩雄等人认出她们是刘云文的妻妾儿女们。
她们平时就是一副高高在上、尖酸刻薄的势利样子。此时见到刘云文被抓,于是就拿出耍赖撒泼的劲儿来,一边高高地挺着胸脯,向吴浩雄及其亲兵们冲撞上去,一边高声怒骂哭喊,伸出两只爪子来乱抓。
但是吴浩雄根本不吃这一套,对他手下的亲兵喝令道:“给我打!”
他的手下亲兵们也都没有任何“怜香惜玉”之心,上去“噼噼啪啪”地就是重重的几个耳刮子,一下子把最嚣张的几个婆娘打翻在地,接着就是毫不留情地连踢带踹。
那些个婆娘虽然一开始一个个气势汹汹的,但是顷刻间就被这几下子给打的披头散发,连滚带爬的。
有几个婆娘就想扯开喉咙拼了命地嚎,但是她们刚一发声,就被几个亲兵冲了上来,又是狠狠地揍了几下子,顿时痛得连气都差点儿喘不过来了。
碰上这群粗野而且蛮不讲理的大兵也是她们活该倒霉。本来想大哭大闹、耍赖撒泼的这群娘们儿,现在一个个被打得痛不欲生,再看看身边那满地尸首和鲜血长流的场面,顿时都不敢再吃眼前亏了,全都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再也不敢乱说乱动了。
江小龙看了这场景,对齐元直的亲兵队颇有好感。尤其是觉得这个吴浩雄,杀伐果断,是个能铁腕带兵的家伙。
倒是那个齐元直,在这个过程中虽然一直没说什么,但是好几次脸上露出了不忍的表情。江小龙心想:“论到带兵上阵打仗,这个齐元直还是个书生,远远不如他手下的吴浩雄管用。”
齐元直正在想着怎么发落刘云文的,忽然看见江小龙大摇大摆地晃在人堆中看热闹。
他这便想起了刚才江小龙对他的警告,说要他小心刘云文。自己当时还真没怎么放在心上。结果事实证明,这“小兔崽子”说的话是对的,心里暗暗地不禁有些歉意和服气。
他很想问问江小龙对如何处置眼前的事情有什么看法。但是他是个大官,不可能当众这么问一个小孩子,向他讨主意,这也太不现实了,堂堂的太守大人,面子往哪里搁?
他于是叫了一声江小龙,偏偏脑袋对他示意了一下。然后他又对吴浩雄下令道:“把刘村长给我带到那边去。其他人都不要动,在这里听候发落。”
江小龙就明白了,急忙跟着转身离去的齐元直走。
当江小龙从刘云文身前走过的时候,刘云文忽然想起齐元直一直对这小屁孩儿很庇护的样子,刚才还半夜三更的去探监。说不定找这小子说说好话还能管用。
齐元直反正是已经得罪了,此时正在气头上。这个小孩子嘛,还不是好糊弄的?
于是他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不顾身边那些齐元直的亲兵们的喝骂,伸出哆嗦的双手就想去抓江小龙的衣袖。
江小龙似是反应灵敏、又或是早就有所预料一般,一扭身便躲开了他那两只肥硕的爪子。哪想到他的衣衫破烂得不成样子,到底还是被刘云文抓住了那破衣服上拖得老长的破布片子。
刘云文急忙忙地恳求道:“小龙,小龙。你帮我说说情啊,这些都是误会啊!都,都是误会……难道你忍心看到我要被杀头吗?”
江小龙回身看了他一眼,刘云文顿时觉得有戏,急忙又说道:“好歹现在大敌当前,眼看那个什么库……什么斯特拉的大军就要打过来了。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力量,难道你不知道我以前是怎么带领你们,抗击前来打劫的那些土匪的吗?”
“你快帮我说说好话,小龙……齐先生是很欣赏你的。好吗,小龙?”
“回头齐大人只要放了我,我就会马上给你一大笔钱的。足够你一家吃香喝辣的,还买新衣服穿。还有你的老母亲,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要让她住上好房子。我派人给你盖新房。很宽敞很漂亮的新房子啊!”
“啊不不不……我听说你妈妈刚刚过世了,我给你做一副上好的棺材……不不不,就用我自己的,是金丝楠木的,可贵重了。那是我准备给我自己留着用的……”
他这样絮絮叨叨地说,说到最后,刘云文已经是一副祈求的苦相了。但是不管押送他的亲兵如何打骂,他仍是死死揪住江小龙那又脏又烂的破衣服不放。
江小龙被挣脱不开,只好说道:“好说好说,等会儿我帮你说说好话看看。你先放手。别老这么揪着我。你看老子这么好、这么贵重的衣服,都让你给扯烂了。”
江小龙一边答应,一边拉扯,终于扯断了衣服上的破布条子,挣脱了刘云文的拉扯。
一行人跟着齐元直走进了一个较大的房间,亲兵将刘云文按在地下跪着。
齐元直皱着眉头看着刘云文,心下有些不太拿得定主意。他想了好一会儿,才看了看正站在一边的江小龙,对跪在地上的刘云文抬了抬下巴,低声问道:“小龙啊,你看看你们村的这个刘村长,咱们该怎么处理他才好啊?”
江小龙理直气壮地说道:“这家伙留着是个祸害啊!如今库尔斯特拉大敌当前,我们全力以赴应对还不够呢,难道还要成天提心吊胆地提防着这个家伙是不是要捣乱啊?”
刘云文也听到了江小龙讲的话,还没等他讲完就气得直哆嗦,大声叫嚷道:“江小龙,你个小王八蛋!你落井下石!你没有良心!做人是要讲信用啊,你怎么可以答应了的话不算话呢?”
“齐大人啊!这都是误会啊!下官本来是想保护您的安全的,我哪知道这半夜三更的,那些黑乎乎冒出来的这些拿刀拿枪的人,都是您的属下啊……”
齐元直没耐心听他胡扯,抬手示意亲兵:“封了他的嘴!别让他在这里瞎叫唤了。吵死了!”
一名亲兵会意,抬手横过手中长枪的枪柄,像甩棍子一样地在刘云文的后脖子上狠狠地抡了一记。
那刘云文顿时闷哼了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上。他只觉得好像魂儿都要飞出去了一般,挣扎了半天都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来,差点儿没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