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东旭抿着嘴,生怕错过一个细节,随着他把冬瓶放回箱子,不由得长出一口气,这第一箱四个总算看完了,目测都没有问题。
“大哥,让我妈先拿五百块钱给你,我们先把这箱搬出去如何?”
“行,你乐意放哪都行,钱先放桌子上。”
“妈……”
“哎。”,贾张氏听的真切,从袋子里数了五百块钱出来,小心翼翼的放到桌子上后又退了出去,那眼睛都没离开过中年人的右手。
“呵呵,还挺小心。”
“那肯定喽。”,贾东旭往箱子里添着稻草防止磕碰到瓶子,裹得严严实实后冲中年人点点头。
中年人无所谓的摆摆手,示意他自便。
贾东旭腿脚无力,只能把木箱子拖到屋门口,贾张氏接过木箱,费力的摆放在院门后。
贾东旭打开第二个木箱开始漫长的比对,中年人又点燃一根烟,饶有兴趣的说:“我就好奇问问,你真能看得懂吗?”
“……”,贾东旭用沉默回应,他轻轻放下兰花瓶,拿起菊瓶聚精会神的观察着,一个多小时的高强度耗费心神眼力,让他不受控的眨眼,中年人注意到了这点,就不再开口。
“呃……”,贾东旭放下手里的瓶子,他先揉一揉眼睛,“大哥,我出去抽根烟缓缓,你这屋太暗了,也没个灯啥的。”
“抽我的吧。”,中年人抛过去一根大前门,贾东旭点点头,挪步到屋门口点燃了香烟。
“东旭,都检查完了?”
“没呢,还差个菊瓶,我稍微缓下,眼睛都花了。”
“好,你往天上看,缓的快点,毕竟……”,贾张氏不放心的冲屋里努努嘴。
中年人在炕边逛了一圈后也顺势走到屋门口,他轻轻的踢了贾东旭屁股一脚,“让开点儿,我也出来透透气。”
贾东旭往边挪了挪,中年人走到小院里伸个懒腰,“眼瞅着就到中午了,你俩也麻利点。”,这句话说完,中年人就走到院墙旁,刚好和贾张氏站个对角,看到中年人主动释放善意,贾家母子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行。”,贾东旭给贾张氏递个眼色后就进屋继续对比。
“擦擦手吧,瞧你那病恹恹的样子,别让汗浸瓶身上了。”,中年人好心的提醒道,“进屋右手边,脸盆架上有毛巾。”
贾东旭下意识的握了握汗津津的双手,进屋后先确认炕上瓷瓶摆放的位置和自己离开时一样,才在盆里涮了涮手,擦拭干净后半坐在炕边,先拿起了梅瓶。
“咦?”,贾东旭突然觉得梅瓶的手感不对,似乎有些干涩。他往外看了眼,仔细回忆着刚才的细节,确定中年人没有异常举动后,双手用力的在裤子和头顶上用力的磨擦了几下,再上手,那梅瓶熟悉的油腻感又回来了。
【看来是洗手影响了手感,吓我一跳。】
贾东旭心神放松下,很快就检查好了,他耐心的用稻草填充木箱里面的空隙处,中年人往屋里看了眼后对贾张氏说:“准备掏钱吧,你儿子开始装箱了。”
“……”,贾张氏没回话,反而把小布袋子抱的更紧。
“妈,你把钱给他吧,我这儿好了。”
“东旭,别急,看仔细点。”
“行了妈,东西对着呢。”
贾东旭拖着箱子出门,中年人抱着手扫视着他俩笑着说道,“都看仔细了?”
“嗯。”
“东旭?”,贾张氏扬了扬手里的袋子。
“给他吧,妈你过来提一下箱子,还有,大哥你把茶具也给我吧。”
“行,等着。”,中年人从贾张氏手里接过钱,一张张的数着,确定没问题后晃晃手里的钱,“钱货两讫,没问题吧?”
“没问题,妈,你先把箱子放车上等我,记着用布遮好。”
在贾张氏把两个沉重的木箱转移到板车上以后,中年人才提着用麻绳串在一起的茶具,“拿着吧,路上小心着点,甭cei了,没准儿这就是你家以后安身立命的本钱。”
中年人阴恻恻的揶揄道。
贾东旭带着一肚子别扭接过茶具,仔细看了看,那青色的釉面还是那么细腻精致,就客气的对中年人点点头,“我先走了,以后有好货了还可以找我。”
“行,我家就在这,你钱够手了就过来找我,人不在家的话留个条就行。”
“大哥,还没请教您的名字……”
“哦,名字就不必了,单姓一个那。”
“那?”
“嗯,行了,我还得收拾下屋子,就不留你们了。”,那姓中年人语气平淡的下了逐客令。
贾东旭出了门就坐到了板车上,“妈,先走吧。”
贾张氏低着头费力的看着板车前行,走了没多远贾东旭又叫住了她,“妈,我在这盯一会,你给咱找点喝的来。”
“好的,东旭,有事你就大声喊叫啊,我就在附近。”,贾张氏拿着空水壶去附近找人家讨口热水喝。
贾东旭半倚在箱子上,盯着那姓中年家的门,他因为离开前中年人的微笑心里不踏实。
独院里,中年人把门闩挂上,坐在屋门前的门槛上抽着烟,他每一口都抽的很用力,眯着眼享受着烟草带给肺部的刺激……
“呼……老水还说他家殷实?一千多块钱就把底子掏空了吧,真没劲。”
中年人打开屋里的小窗,把烟头丢出去,“咕咕咕咕……”,窗外传来了鸟叫声,中年人又从炕下拖出了两个木箱,先扛着一个挤出了窗外,一双有力的手接住他递出的木箱,中年人跳下炕,从门后又摸出一个梅瓶,他嫌弃的用衣袖擦着瓶身,嘴里嘟嘟囔囔的骂着:“这姓贾的真膈应人,好好一宝贝让他盘成油瓶了,真特么的……”
中年人擦拭干净后,把梅瓶装进箱子,轻咳一声。
“咕咕咕咕……”
他听到窗外的鸟叫声后又把箱子递了出去,随后他也缩着身子从窗户钻了出去。
“戴上!”,窗外接应他的男人递过一个文明帽,中年人扣上在头上后就躺在板车上,“走吧。”
“去水哥那还是?”
“不用了,咱们直接回津门。”
“那水哥怎么办?”
“他?他还没玩够呢,赶紧走吧。”
“行。”,
一架班车从另一个胡同口出来,融入到人来人往的前门大街上,一路向东。
“喝水吧,儿子,咱们先回家还是?”
“呼。”,贾东旭喝了一大口水,畅快的捋捋胸口,“妈,咱直接去回收站那等严翻译吧。”
“东旭,秦淮如在家里烧的红烧肉配大馒头,不行先回家吃饭吧,时间上来得及。”
“红烧肉嘛……”,贾东旭喉头一动,“行,那就吃饱了再说。”
“东西扶好,走。”,贾张氏弓着身子腿用力一蹬,板车颤悠悠的启动了,贾东旭换了个舒服的方式坐着,“妈,下午拿到钱了咱去信托商店买台收音机怎么样?”
“啊?那玩意儿贵,还得用电池,搁咱家里浪费。”
“浪费啥,不浪费,这旁道来的财讲究个快进快出,再说了,你在家里歇的时候,泡杯茶,听着戏得有多舒服啊。”
“你还真别说,我自己个儿想想都觉得舒坦。”,贾张氏见儿子知道心疼自己了,欣慰自己的付出总算有了回报,没听儿子挣钱了第一件事就是给她买收音机吗?
“等买了收音机,我就端着在前院门口转,非得让阎老西好好看看,我儿子也有出息了,你家里有的我家也有!”
“哈哈哈,妈,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你跟那些泥腿子较什么劲,忒没意思了。”
“我儿子说的对,咱不理他们,自己过好日子。”,
“话也不能这么说,再让我倒腾个一年半载的,咱们再去膈应他们。”
贾张氏不住的点头,这话可说到她心里了,她一个寡妇是最怕被人看不起的。畸形且脆弱的自尊心导致她在院里说话做事总想压人一头,听见点风吹草动就认为别人在说她家的闲话,活的挺累。
贾家母子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俩人说笑着就到了宝钞胡同,这儿要路过街道办,贾张氏轻咳一声,就沿着路边闷头拉着车,贾东旭也缩着身子降低存在感。
阎解成两口子吃过饭就出发去城西,于莉坐在软垫上眼角都是笑,可嘴上还在埋怨着:“解成,我没那么娇气,这好好一件棉衣拆了做垫子多浪费呀。”
“嗨,物尽其用呗,等回头外面裹一层油布,下雨咱都不怕。”
心情不错的阎解成夫妻和同样心情很好的贾家母子就这样毫无预兆的碰面了。
阎解成歪着头眼神平淡的看着板车上躺着的贾东旭,于莉扫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贾张氏嘴巴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贾东旭则双手一撑坐直了身子,眼神挑衅的看向阎解成,
“嘁……”
“吱!”,阎解成左手捏闸就要停车,在场其他三人心里都是一惊。
贾东旭脸色一僵,心虚的侧开了视线。
贾张氏放下车把就挡在两人中间,她怕儿子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