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莉在阎解成心目中是个很具备时代特征的女性,独立自主,能吃苦,能忍耐枯燥乏味的工作和生活,没想到她内心竟然也如此敏感,竟然因为他几句话就触动了心弦,有些后世女文青的感觉。
“阎解成!你又胡吣!你怎么老欺负我。”,于莉一把拿过手帕,自己擦着眼角的泪痕。
“别哭啦,再哭就不好看了。”
“你就嘴好使!”
“得得得,我不说话了。”,阎解成无奈的耸耸肩,把烟放在嘴里点着,他故意用鼻孔出烟逗于莉。
“……”,于莉无奈的看着孩子气的阎解成,“几点了?我饿了。”
“哦?饿了。”,阎解成掏出怀表一看,“快一点了,走,东来顺?”
“都行,你去哪我去哪。”
“得,我去推车子。”
……
东来顺铜锅涮羊肉。
两点半,阎解成惬意的揉着肚子,于莉一出门就吸着鼻子,一股若有若无的火锅味围绕在他俩周围。
“哎,这怎么出门了还有股羊膻味?”
“这都是衣服上沾的味儿,风一吹就散了。”
阎解成习惯性的掏出了烟,于莉轻轻的拉了他一把,“少抽点。”
“行,那咱俩去公园转转?”
“解成,咱俩去你家吧,我这证都领了,再不去见见你父母不合适。”,于莉好声解释道。
“我还想着划船看电影呢,那好,听你的,咱俩回家。”
“回家。”,于莉重重的接了一句,“以后时间长呢,想划船我随时陪你。”,
“得,出发!南锣鼓巷。”
在阎解成和于莉回家的同时,贾张氏也拉着板车往南锣鼓巷走,贾东旭体质虚弱,裹着被子躺在车上,秦淮如在后面推着车,三人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赶着路。
秦淮如看着贾东旭苍白的脸色和干涩的嘴唇,就拉了下车身,贾张氏感觉到身后的异动,就停下脚步回头看看,
“秦淮如?你又整什么幺蛾子?”
“妈,东旭脸色不好,嘴唇也干的厉害,我想给他喝点水。”
“我看看。”,贾张氏把车把放下,仔细观察一下,贾东旭这时也感觉到车子停了下来,就睁开眼睛虚弱的说:“妈,到哪了?”
“东旭,你渴吗?”
“我还能坚持一会儿,妈,咱赶紧回去吧,我不想待在外面。”,贾东旭说完就拉着被子想遮住脸。
贾张氏和秦淮如对视一眼,都是苦涩和无奈,继续拉车前行。
她俩都是农村嫁进城的妇女,这几年还都被公家人收拾过,所以心里特别畏惧穿制服的,俩人到了医院,就按着小李的安排,签了几个名字,稀里糊涂的就把贾东旭接出来了,甚至连病情都没敢去打听,医生给了秦淮如一份病例,她翻开看着上面鬼画符似的文字,索性就收起来了,准备回去慢慢研究。
她俩都没想过贾东旭在监狱里受了什么罪才变成这副鬼样子,小李摆手让她们走的时候,贾张氏连吭都没吭,拉着车就走,生怕小李反悔了。
小李也如释重负,终于把这个定时炸弹送走了,以后再出什么问题就自己解决吧,小李收起秦淮如签字的告知书,骑着自行车回监狱了,他要赶紧把资料归档,永绝后患。
就这样走走停停,眯了一会的贾东旭又探头出来张望着,看着陌生的街景就问贾张氏到哪了,贾张氏只记得往东走,一时也解释不清楚,就只能先安慰道。
“东旭,你再眯一会儿吧,咱们再走一个钟头就差不多到家了。”,贾张氏往手心吐口唾沫,提着车把往前走,秦淮如也不多话了,撅着屁股在后面推着。
贾东旭在城西头劳改,这来回小三十里路就靠贾张氏一双三十七码的脚硬生生的拉了回来,这一路艰难的走北新桥,贾张氏才用毛巾擦了把汗。
“秦淮如,家里没啥吃的,你去那胡同口看看卖卤菜那家还剩的有吃食吗?”
“妈,我没带钱……”,秦淮如下意识的就想拒绝。
“嘁!”,贾张氏不屑的笑了声,压根不信,“赶紧去,你身上多了没有,两三块钱还掏不出来吗?”
“哦。”,秦淮如无奈的往贾张氏说的胡同走去,一路上嘴里嘟嘟囔囔的不停,都是诅咒贾张氏的污言秽语,她心里就期盼着那家卤菜铺不开门,自己有个交代,也不用花钱了,可天不遂人愿,秦淮如一进去就看到一户家门口摆了个遮着白纱布的住框子,一个汉子坐在旁边守着摊子。
“大哥,你这剩的还有什么?”
“大妹子,你这运气不错,我这还有一副小肠和半副猪头,都是自家卤的,味道没的说。”,汉子一看有生意上门,殷勤的介绍着,他把盖布掀开,一股子卤肉特有的香味就飘了出来,秦淮如不由得舔了舔嘴唇,“大哥,是这样的,我家男人生病了,医生说他需要补点营养……”,秦淮如习惯的摆出了一副苦瓜脸博取同情,那汉子似乎没闹明白,疑惑的看着秦淮如说:
“大妹子,缺营养你买这副小肠就行了,一斤三毛,不要票。这下来得五斤多,我算你五斤,你给我一块五得了。”
“大哥,我不是那意思,我是听人家说您这人心善,我也是没有办法才……”,秦淮如扯着衣角继续卖惨。
那汉子愣了一下,暗骂一声晦气,自己家在这附近鼓捣这么多年的小生意,现在国庆特殊,就靠着一些不需要票的猪杂下水换点微薄的收入,勉强维持生活,居委会也了解这的情况,毕竟是民生需求,更何况又卖的是计划外的边角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自己好生张罗买卖,可眼前这娘们白瞎了一身好皮囊,竟然舍得脸开口讨要,这让他语气冷了下来。
“小本生意不容易,您该干嘛干嘛去吧。”
那汉子显然低估了能用自己一双肉馒头换白面馒头的秦淮如脸皮厚的程度。
“可是……”,秦淮如见状还想夹着嗓子说话,那汉子把盖布盖好,低声呵斥一句:“要饭去一边儿玩去,别耽误我这做买卖。”
秦淮如闻言脸就垮了下来,她一想自己如果不买点卤肉回去,那贾张氏指定不会让自己好过,就狠下心咬紧牙说:
“大哥,五毛钱给我切两斤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