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或许是吧!”公孙度回头看了一眼沈大福两人,缓缓走下石亭。
月正当空,斑驳的月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地上,犹如繁星点点。
只是时值深秋,在满地落叶的衬托下,有些萧瑟之感。
“不知这个消息,和什么有关?”沈安问道。
“你何其聪明,我相信,但凡口中露出只言片语,你定然可以猜到全部。”
公孙度本就是个老狐狸,如今掌控实权,城府愈加的深厚了。
他好似百无聊赖般的折了一根桂花枝丫后,转头看着沈安:“沈公子觉得我会说吗?”
“老狐狸!”沈安毫不客气的骂道。
为了低调,他在去国子监之前,找来了十三。
特意交代了下去,让十三通知安插在各官员家中的眼线,暂时蛰伏下去。
所以他现在对于朝堂上的事情,已经断了耳目。
“入仕为官,我暂且没有兴趣,不过你若遇上什么疑难,我可以为你解答一次!”沈安继续说道。
“沈公子为何如此执着呢?兵部郎中虽然只是从五品,可你要知道,天底下多少人日夜都盼着这个位置呢!”
公孙度连连摇头,他很难理解沈安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入仕。
大梁以读书为尊,读书又以入仕为尊。
沈安也是读书人,为什么就与其他人不同呢?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沈安淡然说道:“公孙大人,我感谢你的好意,但我很遗憾,要拒绝你!”
“唉……”公孙度长叹了一声,脸上满是失望的神色,但只是一闪而逝,随后话锋一转的问道:“你们沈家的香料船是不是在大运河翻了?”
“公孙大人这是听谁说的?”沈安瞳孔一缩,面部表情却没有多大变化,嘴角上扬,依然带着笑意的问道。
香料翻船事关重大,可以说关乎沈家的生死存亡,沈家除了核心几个人,从未对外透露过。
就算沈大福私底下采购香料,那也是拐弯抹角,偷偷摸摸的进行。
公孙度是怎么知道的?
“你以为你们做得很隐秘,可是这个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公孙度看着沈安毫无变化的表情,微微点点了头。
胸有激雷面如平湖者,可拜大将军!
沈安这小子!
了不起!
他自问,若是自己遇上关乎全家性命的大事,绝对做不到如此平静!
“公孙大人,墙透风没关系,只要还能防贼就行!”沈安毫不在意,吧唧了两下嘴说道:“咱也别打哑谜了,公孙大人你就直说吧!”
“好!王家已经知道你们沈家运送香料的船只出了问题。有人向皇帝递了折子,说你们沈家将贻误使节大会,影响大梁邦交!”
公孙度沉吟了好一会,也没想明白“墙透风还能防贼”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深吸了一口气把从御书房听到的消息娓娓道来。
就这?
沈安听完后,心中松了一口气。
香水他已经研发出来了,只不过还未大批量生产而已。
距离使节大会,还有月余的时间,他完全能够赶在此之前搞定。
不过这个王家还真是只臭苍蝇!
怎么甩都甩不掉!
打死了儿子来老子!
既然你们想死,那就别怪老子无情!
沈安心中虽然不屑,但依然拱手谢过:“公孙大人深情厚爱,在下代表沈家万分感激。”
“投桃报李,在下对征兵制的完善,还有些心得,不知大人可愿意听否?”
一听这话,公孙度顿时来了兴趣。
“沈公子请说!”
“征兵制的成效,大人应该已经看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但这背后的危害,大人恐怕还不知道吧?”沈安问道。
“愿闻其详!”
此时的公孙度就好像一个求知欲极强的学生,拱手立在沈安身旁,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按照现在的征兵制度,都是就地选拔,就地驻扎,就地补给,虽然这免去了许多麻烦。”
“但这种情况下从将军到士兵都是同乡同党,难免会出现结党的情况,毕竟谁都有乡土之情。”
“所以,我建议大人可以向天子请奏,在接下来全国推广的情况下,把所有兵源打乱,分配到各地。”
沈安的话有些超前,公孙度听着有些懵。
无论是以前的募兵制还是府兵制,都是就地招募,就地成军。
哪里听过兵源打乱这种说法?
“该如何打乱呢?”公孙度不耻下问。
沈安也能理解对方的疑惑,毕竟新潮的东西,大多数人第一时间都接受不了。
更何况这种思想,超前的可不是一点半点,而是上千年。
他边走边说,耐心的解释起来。
“很简单,比如广南府今年征兵五百人,便将这些士兵,以十人为一组,分别安置到其他各府的新军之中。”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让士兵远离故土,分散从军!同时设立士兵轮换制度,以五年为期,持戈校尉以下便退出军武!”
他把上辈子职业军人那一套,照搬照抄了一遍。
公孙度也是个聪明人,这里面的好处,不用沈安继续讲下去,他也能瞬间领会。
虽然异地从军,会增加朝廷多少轮输转运的麻烦,但这和军队的稳定相比,算得了什么?
士兵轮换制度更是一绝!
这等于每五年,便可以将大量拥有丰富训练经验的士兵,隐藏在民间。
一旦发生举国大战,前方兵力耗尽的时候,便可以源源不断的从民间获得大量优质的兵源!
公孙度猛地一拍大腿,情不自禁的叫了出来:“沈公子简直是武曲星君下凡!有此良策,不出十年,我大梁国定能横扫宇内!”
这一声喊,把沈大福和章文通都叫了过来。
两人一脸懵逼,再加上有些醉酒,也不知道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甚至连公孙度刚刚说的话都没有听得太清。
“你们……公孙大人,我儿子是不是答应了?”
沈大福说话都有些结巴,他看沈安和公孙度聊的挺好,还以为儿子已经答应了入仕为官,脸上兴奋不已。
被他这么一问,公孙度那叫一个尴尬!
哎呀!
又上了沈安的当!
这不是来劝他为官的吗?
怎么三言两语又被他给说服了!
不过转念一想,以沈安的才华,好像兵部职方司郎中,确实有些配不上。
“沈兄,玄云愧对你的重托了!”公孙度看着沈大福殷殷期待的眼神,有些愧疚地说道:“不过你放心,只要我还在朝堂,沈公子一旦有入仕的想法,我一定倾尽全力保他为官!”
沈大福闻言,脸上露出浓浓的失望之色,就连醉意都好像瞬间消退,不过还是拱手回礼:“公孙大人的恩德,我沈家没齿难忘!”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沈安头上闪过。
“啪!”
“你这个朽木!枉我白天跟你说了那么多!你却全当了耳边风!你是要气死你爹和老师我吗?”
在外人面前一向都温文尔雅的章文通,此时暴跳如雷。
也不知他从哪里带来的戒尺,抽了一下还不过瘾,又朝着沈安举了起来。
都说棍棒底下出孝子,严师门中才会出高徒,沈大福当父亲的不打,那就只好让他这个老师来做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