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绍铭面见李朝宗,他比任何时候都紧张,别看他是个在战场上运筹帷幄的将军,可是他其实并不是擅长这种人际交往,最多的就是给当时的北疆大将军提提意见,要么就是带着手下的兄弟上去和别人拼命。
从走进禁军衙门开始,卢绍铭就始终低着头,路朝歌看到紧张的卢绍铭也是心里一阵唏嘘,这样的人想要出头实在是太难了,你在顶头上司面前连一句话都不说,这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他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估计那真就是能力不一般,要不然没有人会喜欢一个闷葫芦的。
不过这一点在凉州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凉州的那帮子碎嘴子将军们,几天之后就一定能让卢绍铭发生改变,这一点路朝歌深信不疑,一个曾经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人,能被他那帮子亲兵给变成一个话痨中的话痨,对付卢绍铭还不是小菜一碟。
“这怎么跟大姑娘上花轿似的。”路朝歌从案几后绕了出来,走到卢绍铭面前,笑着说道:“这可不像我凉州的将军呐!我凉州的将军那都是一帮碎嘴子,今天冒出这么一个不愿意说话的,我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还请大都督降罪……”卢绍铭听了李朝宗的话,赶紧躬身行礼道。
“不愿意说话算哪门子罪。”路朝歌大笑着扶起了卢绍铭,说道:“等你多和那些同僚接触几天,估计你这嘴也就和他们差不多了。”
“朝歌回来和我说过,你在北疆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和你一起的应该还有三位将军对吧!”李朝宗继续说道:“他说你们可是很能说的,怎么到了长安城就不会说了呢?”
“大都督,那时候说的都是公务事。”卢绍铭难得的抬起了头,看着李朝宗说道:“北疆边军这些年的补给实在是太差了,少将军一问我缺什么少什么,我就一股脑的全都说了,我们也确实是‘穷’怕了。”
“既然是军务事就能多说几句,那咱们就先聊聊军务。”李朝宗拍了拍卢绍铭的肩膀说道:“坐下说吧!”
“不敢。”卢绍铭的上下等级观念已经深入到骨髓了,这种事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改变的。
反观凉州军这边,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跪着请安,听讲话的时候还要站着,李朝宗根本就不需要这些东西来衬托自己,他更喜欢的是平等的交流。
李朝宗拽着卢绍铭来到椅子旁,按着肩膀让他坐下,而路朝歌此时就坐在他的旁边,一点大将军的样子都没有,捧着个大茶壶时不时的‘滋溜’两口已经凉透的茶水。
“整点吃的,一上午就喝水了。”路朝歌抱着那个 专门为他准备的大茶壶说道。
“你自己去整去。”李朝宗没好气的说道:“你看看你,都是当爹的人了,你就不能好好坐着,你等竟择长大了要是学你这样,你看你大嫂不抽死你。”
“你换个人威胁我行不?”路朝歌无所谓的看着李朝宗,道:“除了我大嫂,你还能用谁威胁我?”
“有这一个就够了。”李朝宗笑着说道:“你自己去弄点吃的,别在这碍眼。”
“切……现在嫌我碍眼了是吧!有本事你叫人把我这摊子都接过去啊!我保证十天半个月之内,都不出现在你面前。”路朝歌站起身,抱着他的大茶壶就离开了大堂。
李朝宗看着离开的路朝歌笑了笑,然后坐在了卢绍铭身边,道:“被我和他嫂子惯坏了,这么多年也就他嫂子能治得了他了。”
“大都督和少将军感情好,那是凉州的福气。”卢绍铭有些局促的说道。
“不适应这样坐着说话?”李朝宗笑着说道:“以后慢慢就好了,咱凉州军的规矩没有朝廷那么多,又是跪又是磕头的,慢慢习惯吧!”
“是。”卢绍铭赶紧应了一声。
“说说北疆吧!”李朝宗叹了口气,说道:“你知道的,我父亲曾经是北疆的大将军,所以我对北疆有着不一样的感情,十几年了,也不知道现在的北疆怎么样了。”
“北疆的一切都还好。”一提到北疆,卢绍铭可是来了精神:“这些年和草原也是摩擦不断,不过真正的大战倒是没有爆发过。”
“现在草原也不消停吗?”李朝宗问道。
“草原上现在也是,他们各个部落之间相互也是摩擦不断。”卢绍铭说道:“他们现在也没有太多的精力南下,不过偶尔也会有不开眼的跑过来打秋风。”
“草原也分列了吗?”李朝宗问道。
“也不是分裂,他们依旧是一个大一统的国家。”卢绍铭说道:“不过现在的情况和咱们大楚也差不多,头陀王、左右贤王,反正就是各种各样的王,有事没事的就打一仗。”
“儿子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李朝宗笑着说道:“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今年冬天草原遭受白灾的几率有多大?”
“其实草原上每年多多少少都会受到白灾的影响。”卢绍铭想了想说道:“想必您也知道,就算是没有遇到白灾,他们该来打秋风还是会来,之前我不太清楚,但是自从刘子腾接手北疆边军之后,我们从来都没有追出去过,只能守住固有领土不丢。”
“能做到寸土不丢已经是很了不起了。”路朝歌端着一盘点心走了进来,说道:“我在看过北疆边军的基本情况之后,我做了一次兵棋推演,你们要是追出去,最好的结果就是损失一半的兵力然后撤回来,要是各地的战兵及时支援上去,你们还能勉强守住幽州。”
“那最坏的结果呢?”李朝宗看向路朝歌问道。
“兵力损失七成,退回边境之后被击溃。”路朝歌说道:“幽州全面沦陷,北方至少有半壁落到草原人手中。”
“若是你带兵能支援上去呢?”李朝宗最喜欢的就是听路朝歌的兵棋推演。
“那你要看我是什么时候支援上去的。”路朝歌晃晃悠悠的走到了路朝歌的对面,坐下后,说道:“若是他们在追出去之后我就收到消息,那我能在保证幽州不丢的情况下,作出相对的战术反击,至少我能从草原弄回来不少东西。”
“那若是他们战败之后你接到消息呢?”路朝歌又问道。
“把战事稳固在幽州之内,不对外扩散。”路朝歌说道:“不过那都是有一个前提,就是他们追出去一定会失败这个大前提在里面。”
“我断定失败的原因是他们的装备。”路朝歌说道:“不过现在凉州的装备支援上去了,他们就算是追出去,也不一定会失败,至少不会损失惨重就是了。”
“朝歌,我现在很严肃的问你。”李朝宗站起身,说道:“以现在北疆边军的战力,再加上咱们的后勤补给,对草原有没有一战之力?”
“打的草原亡国那不可能。”路朝歌说道:“要是说占领一些地盘那绝对没问题,至于要占领多少,那就看后期的指挥和部署了,现在不好说。”
“你现在最好别打草原的主意。”路朝歌看着李朝宗说道:“国内你都没解决好,你还有心思打草原的主意,你是要疯啊!”
“我就是随便问问。”李朝宗笑了起来说道。
“你一问就没好事。”路朝歌说道:“你赶紧把这个念头给我打消。”
“西疆也好北疆也罢,这些年还是以防御为主。”路朝歌说道:“想打也不是不可以,等国内稳定下来之后,那时候你就算不打,我也带兵去打,那么好的养马地,其实我也眼馋好久了。”
“其实现在想打也不是不能打。”好半天没说话的卢绍铭开口说道:“不过战果不会很大,差不多可以占据长安府这么大的地方,再想迅速扩张可能性不大,除非可以组织一次大规模的会战,一战消灭草原四成的兵力,才有机会占领雍州这么大的地方。”
“你推演过?”李朝宗好奇的问道。
“我们没事的时候就会进行推演。”卢绍铭有些尴尬的说道:“毕竟天天被人家打,心里也不舒服,不过也只能在沙盘上进行推演了,我们确实是没能力追出去跟人家打,后勤补给根本就跟不上。”
卢绍铭这话说的没错,出征和防御那完全是两个概念,守城一个人每天可能就消耗两三斤的粮食,但是要出征每个人每天的消耗最少都是六七斤以上,别忘了那些押运粮草的辅兵也是要吃饭的。
“看来这几年还是要委屈你们了。”李朝宗叹了口气,道:“毕竟现在国内局势不稳定,等国内局势稳定了,我一定让朝歌带着你们打出去,出了这口恶气。”
“草原必然是要打的,不过要找个好时机就是了。”路朝歌叹了口气,道:“其实现在就是一个好时机,若是国内没有这么多烂事就好喽!草原现在也在分崩离析的边缘,这个时候其实是最好的进攻时机,可惜了。”
“所以我们要加快脚步了,朝歌。”李朝宗说道:“只要我们能在草原完成大一统之前完成统一,在迅速稳定局势,我们就依然占据着主动权。”
“我们其实可以对草原进行蚕食。”卢绍铭说道:“不过这种事见效特别慢就是了。”
“慢不怕啊!”路朝歌说道:“几年的时间浪费了都可惜,你回去之后可以和夏侯大将军说,按照你们的计划可以开始慢慢蚕食草原了。”
卢绍铭抬头看了看路朝歌,又看向了身边的李朝宗。
“他说的话就代表我说的话。”李朝宗自然明白卢绍铭的意思,笑着说道:“在凉州,见到他和见到我没有区别。”
“是,我回去之后就转告大将军。”卢绍铭有些激动的说道。
卢绍铭这么激动也好理解,他们估计早就做好了这个蚕食计划,只不过当时的劳实仁并不想实施罢了,劳实仁的想法很简单,他只要保证寸土不丢那就是大功一件,何必给自己找那么多的事做。
若是当时劳实仁接受了卢绍铭他们的建议,这几年的时间,估计他们已经蚕食不少草原的地盘了,那样更是大功一件,想来劳实仁师害怕激怒草原,然后草原大举进攻,他在将整个北疆防线给丢了。
不过现在好了,劳实仁怕的东西,凉州可不怕,若是草原真的打过来了,李朝宗和路朝歌也会想办法和草原打上一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