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如霜就是来观察病人的,她昨天还在蒋院的手札上看到了一些中药治疗天花的记录。
那年,还年轻的蒋院正并未进入太医院,他是进京去赶考的,刚好京城发了天花,蒋院正放弃了科考,坚持救人,以一己之力救活了好多人。
而蒋院正也正是因为此事被太上皇看中,直接招进了太医院,后来 蒋院正又屡立奇功,治好了大成皇帝的肠痈,帮晋王妃剖腹顺利接生了双胎,等太上皇登基的时候,就将蒋太医提成了太医院院正。
当时太上皇是要将妹妹嫁给蒋院正,朝中人皆说门不当户不对,皇家公主怎么能嫁一个太医呢,但太上皇强势得很,让蒋太医在几个适龄妹妹中挑一个。
不想蒋太医拒绝了。
蒋太医不愿做驸马,自己看中了一位家世普通的姑娘,成了亲,生下了一儿一女,正是岳如霜的娘亲和舅舅户部侍郞。
蒋侍郞在官场一路顺风顺水,也是因为蒋院正一手好医术结下的善缘。
岳如霜心中焦急,面上却不显,她不想因为她的情绪再带给别人更多大的焦虑。
岳如霜道:“药品不够时,跟我说,我去江南赈灾的时候,倒认识了一个药商。”
岳如霜把岳如皎说的这几种药又拿了两包回去。
她要进空间去研究下。
岳如皎说的方子,是岳如皎一直在用的,而岳如霜在将军府抄给她的方子,她并没有用。
岳如霜把两种方子的药都抓了回来,带进了空间。
太子殿下的亲兵学会了打针,被派到了五个州郡,还有几大箱疫苗,用冰镇着,太子派人护送,同时跟去的还有刘仙姑挑的那十几个姑娘。
岳如霜不断的提炼混合,逐一和人痘细菌在一起试反应。
因为中药多,不同的中药混在一起,功效又不同,岳如霜眉头皱得紧紧的,迟一天找到药,就会有很多人丢失性命。
这是和时间赛跑,和生命赛跑,是和阎王爷抢人。
各种试管,酒精灯,精密仪器,空间里都有,但岳如霜就是没有头绪。
岳如霜在空间忙着试药,三个丫头在外面负责给没生病的人打疫苗,岳如皎在大柳树村的宿舍楼和几位太医一起医治病人。
整个上京城人心慌慌。
皇上跟老潘和苏铭又出宫了。
街上全是病人,有的是被家人扔出来的,有的是不忍连累家人,自己出来等死的,也有家人不放弃,脸上蒙着纱,一脸焦虑的在医馆外排队,平日里熙熙攘攘东隆大街都没什么人。
街角有人在发口罩。
大柳树村的尤娘子带着刘嫂子在发口罩。
皇上走了过去。
原来是大柳树村的妇女们打完针以后,都聚在一起自发的用花布做起了口罩。
比面巾严实,也不容易掉下来。
其实这种口罩并不能防病毒,但是大柳树村的人不懂,自发的做起了口罩,用的是过年给娃做衣服剩的花布,有的老大娘把身上的补丁都拆了下来做口罩。
皇上……
尤娘子看是岳如霜的大舅,笑了一下,双手递上一个口罩。
皇上拿过来,眼圈儿红了。
他的百姓,是善良的。
皇上带着老潘和苏铭去了大柳树村。
因为下边人报告说,这里接收天花病人。
岳如皎穿着窄袖束口的浅蓝衣裙,脸上戴着口罩,穿梭在病人中间。
皇上问:“那是谁?”
潘公公也没看出来。
苏铭道:“那是太子妃的姐姐。”
皇上……
“太子妃把姐姐也请出来了?”
苏铭道:“据臣所知,不是,那岳大姑娘在痘疫刚起就拿着自己的银子,跑了很多家药铺,买了药,在街上煮汤药送人,用的方子是蒋太医当年留下的。”
皇上……
“边儿上的那个姑娘,是海棠,那是岳大姑娘的丫鬟。”
皇上想起来了。
太子妃三天回门的时候,工部侍郎当场求婚,就是这个丫头捂自己主子的嘴。
海棠穿着一身月白滚粉边的衣裙,脸上也戴着口罩,端着盆水。
皇上刚要转身,就看到了林侍郎。
林侍郎把手伸进海棠端的水盆里洗手。
皇上……
林侍郎居然也在?
“林侍郎?”
皇上走近些,就和林澈来了个面对面。
林澈忙跪下迎驾。
皇上一把拉住,就差老泪纵横了。
“林侍郎,好,好!”
林澈温声道:“是太子妃的丫鬟给臣打了针,太子妃又立大功,这可是在阎王老爷手里抢人啊。”
皇上……
到底是一家人。
“你说的,朕都知道。”
“你夫人是来帮妹妹的?”
林澈道:“夫人她曾得蒋太医教诲,蒋太医说,救死扶伤是医者的天职,夫人她,是把蒋院正的话记在了心里。”
皇上……
看看人家将军府的女儿。
皇上仗着自己不会被传上,又走近看了看,那是一个小孩子,闭着眼,小脸蛋通红。
皇上不忍再看,转身要走。
忽地想起来,状元郎和探花郎呢?
“陆状元和贺探花不也在大柳树村吗?”
林澈道:“回圣上,陆状元和贺探花学会了打针,也出去给人打针了。”
“太子殿下是这样安排的,太医们负责救治发病的人,而会打针的人带着疫苗,分成几个地方,去给没病的人打疫苗,双管齐下。”
“另有一部分人,去了五个州郡,那里也发现了病情。”
皇上一时感慨万千,不知道说什么好。
皇上摆摆手,自己转身,去了别的屋子。
岳如皎正蹲着哄一个孩子。
“还痒吗?”
“忍一忍,等好了,我就给你发糖吃。”
岳如皎一双眼明亮又清澈,语气温柔。
皇上很难把眼前的人和给赐巴珠下药的人联系到一起。
国师说给西越公主下药的人是岳大姑娘。
皇上……
看着不像啊。
岳如皎拿着一片竹片给那孩子处理疹子,脸上没有一点嫌弃的表情。
皇上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悄悄转身走了。
皇上又去了另一间屋子,一名年轻的太医正在给一个孩子喂汤药。
那太医皇上都不认识,只是从穿着上知道他是宫里的太医。
皇上看了看他的脸。
这是朕的臣子,朕要好好赏他们。
皇上不想再看下去了,他鼻子发酸。
他想回小楼,去拿一包太子妃常用的那种软纸,可以一张一张抽出来的那种。
那个擦眼泪鼻涕都好用。
他带着两人刚到门口,就看到有人又抬进来一个人,那人一抬头,吓了一跳。
也把皇上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