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尧仔细观察着面前的小婴儿。
    婴儿的目测年纪应该是在9~11个月大左右的样子，从正面看起来而，就仿佛是嘴角直接开裂到了耳后根一般，就仿佛戴着一张奇怪的面具一样，而从侧面来看的话，又仿佛是正常的，两张人脸却交叠在了一起。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孩子妈妈说着说着眼泪就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一边抹着眼角的泪水，声音中带着哽咽，断断续续的说道。
    “从孩子出生的那一刻开始，不管是住在同一间病房的其他孕妇和产妇们又或者是他们的家属，又或者是我们自己家里人都在劝我们赶紧把这个孩子送走，这个孩子能不能养活不一定，这个孩子长大了以后会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自卑，会不会造成心理的扭曲，这都是需要我们考虑的问题，和我们夫妻两个商量了一下，又觉得如果就连亲生的爹妈都不愿意要他的话，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所以从医院里出来了之后，我们就带着孩子回到了家里，我们一直就把孩子关在家里头，不敢让他出去见人，我们无比确信这孩子不管是智商还是说是其他方面都是和正常孩子一样的，只是就是单纯的这张脸无法看而已，为了防止那些人的风言风语伤害到我们的孩子，所以只要家里一来人，我们就会把孩子抱回屋里，亲戚朋友们想来看一看都不允许，结果没想到这样的情况……反而让村里的一些闲言秽语更多了，天天都有人在背后，或者是甚至是当着我们夫妻两个人的面蛐蛐我们，说一些难听的话说我们夫妻两个上辈子造孽，这辈子才会生出来这么一个怪物。”
    说到最后的时候。
    一旁的孩子，父亲的眼睛也开始变得通红起来，整个人的情绪都开始变得激动，用力的握紧拳头，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当时就和说这种坏话，已经说到我们面前的人给打起来了。”
    “我不知道其他人遇到这种事情会怎么办，但我只知道没有任何一个父母能够忍受得了自己的孩子被其他人这么说！”
    “打起来也好，打起来也好，不说其他的，至少从那一天开始，再也没有人敢在我们夫妻面前当面说坏话了。”
    孩子妈妈听到这句话后，顿时在一旁默默掉着眼泪，只是紧紧的抱紧怀中的小婴儿。
    他不知道什么怪物不怪物的。
    他只知道怀里的是自己的孩子。
    如果连亲生父母都不爱他的话，这个世界上就不会再有任何人去爱他了。
    所以！
    不管生下这样的孩子到底是谁的责任，但这都是她和丈夫需要承担起的责任。
    因为这是他们的孩子。
    其他人都可以跑，都可以笑，都可以撤，甚至都可以直接狠心把这孩子扔到福利院门口，或者是扔进大江里，但唯独他们不可以，绝对不行！！
    “那你们当时为什么不产检？如果去做产检的话，肯定会发现孩子的面部出现畸形的。”
    肖尧看到这夫妻两个人的模样，反而是更加不解。
    你说他们两个不爱孩子吧……
    但不管是抱着孩子四处求医，还是说直到现在夫妻两个都依旧坚持着去热爱这个被其他人一看都退不遇三舍，甚至被称作为怪物的孩子，按理来说不应该是不爱孩子的那种类型，要不然孩子一出生，恐怕早就扔了，说是扔了都有点好听，更有可能的就是带回家里，直接往后山上一扔，甚至到现在这个年头都有人溺死女婴的。
    所以他们两个咬牙坚持下来无疑是爱孩子的，可既然是这个样子的话，那为什么不做产检呢？
    “我们不知道。”
    孩子爸爸显得很是垂头丧气。
    “我小学都没上完，就退学在家里帮忙种地了，我老婆更是连学都没上过。”
    “在孩子出生之后，我才知道女人在怀孕的时候也是需要来医院做检查的，我一直都以为只有生孩子的时候才要来医院生，因为其他人都是这么干的。”
    ？
    ？？
    啥玩意儿？
    肖尧陡然瞪大的眼睛，一旁的张真源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甚至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才能表示出来他们两个此时此刻内心深处的感受了。
    看着夫妻两个年纪都不算大，目测也就是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就算是再往前倒个二三十年的，这个年代里应该不会有人……连九年义务教育都没有上完的吧？？
    妻子小学没有上。
    丈夫小学上到三年级的时候就被迫辍学回家种地了。
    ？
    ？？
    这又不是……三四十年代那会儿。
    有钱人家的孩子才能上得起学，这夫妻俩出生的时候……应该正好是快90年代左右，那个时候……
    不会吧！
    虽然肖尧曾经待在妇产科过，也知道妇产科会把只有小学文凭甚至是初中文凭，甚至是幼儿园文凭的归结于高危妊娠，但是……确实很少能够碰到，只有小学文凭甚至是连小学文凭都没有的，大部分都是初中毕业以后就出门打工了。
    所以……
    我去！
    合着根本就不是这夫妻两个不做产检或者是心大或者是舍不得钱。
    而是他们夫妻两个根本就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个东西叫产检，更不知道孩子揣在妈妈的肚子里，是需要去做检查的。
    如果没有任何意外的话……
    这夫妻俩甚至有可能说是等着女方连例假都不来了以后才反应过来他们两个可能是怀孕了，等着女方肚子彻底大了以后才确定女方是怀孕了，然后就安安心心的等待孩子出生。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家里的其他人就没有告诉过他们吗？
    又或者是……
    他们家里人其实也不懂这方面的事情，之所以知道要去医院生孩子，无非就是看到了周围邻居会这么做而已。
    想到这里，肖尧头都疼了。
    “产检对于孕妇而言，以及孕妇肚子的孩子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
    “我说这个并不是马后炮，而是为了防止你们下一次在怀孕生孩子的时候，会出现和这一次同样的情况。”
    “如果你们以后还要再生的话，不管说是像是家庭囊中羞涩，又或者是说离医院太远去一趟医院太浪费时间等等原因，都一定要去做产检的，产检结果正常，自然是皆大欢喜，如果不正常的话，你们也可以当断则断，立刻作出取舍。”
    肖尧神情认真的叮嘱着。
    “产检的目的就是对孕妇身体健康。管理了解胎儿生长发育情况，了解胎儿的附属物情况，给予孕妇饮食生活指导和加强孕妇的心理调节的。”
    “医院会在产检时，会有专门的医生对孕妇进行血压，体重，宫高和腹围等检查，还会进行超声检查以及血液化验检查，这是为了明确了解孕妇的身体健康状况，因为孕妇怀孩子是有危险的，可能会出现怀着孕高血压的情况，也可能会出现怀着孕高血糖的风险，这都会对孕妇本人带来一定的危害，但只要提前做好防御手段，我们就可以平安的度过这个艰难的十月怀胎的日子。”
    “同时我们也要了解胎儿生长发育的情况，需要定期进行产检的超声检查，最好每个月一次明确了解胎儿在宫腔内的生长发育情况，以及是否出现了生长发育的异常。”
    “这个最明显的例子就是你们家孩子了，但凡你们之前能去做过一次产检，这孩子……也不至于说是让你们现在左右为难，孩子自己也痛苦，你们也痛苦。”
    “了解胎儿附属物的情况，通过产检的超声检查，我们可以了解到胎盘羊水脐带等胎儿附属物的情况。”
    “给予孕妇饮食生活方面的指导，在怀孕期间如果孕妇出现的营养不良，需要加强营养，如果身体过于肥胖，则需要进行适当的控制饮食，适当的进行活动。”
    “还有就是加强孕妇的心理调节，很多孕妇会容易出现产前抑郁症的，所以需要及时的心理方面的调整，保持乐观舒畅的心情。必要的时候甚至还需要请心理咨询师进行疏导。”
    “定期产检就是为了给孕妇和胎儿一个安全保障，通过对孕妇和胎儿的监护来预防和及早发现并发症，减少不良影响，更是降低孕妇和产妇的死亡率和围产儿死亡率的关键手段。”
    听着肖尧的这番叮嘱，孩子爸爸和妈妈时不时的抿着嘴，用力的点了点头。
    像这种亏吃过一回就得了，总不能够再吃一次。
    不过……
    这话又说了回来。
    他们两个……
    唉！
    虽然这么说可能不太好，他们确实很爱自家的孩子，可能孩子在其他人眼中看起来就是个怪物，但是在他们眼中看来就是自家孩子是个正常的孩子，没毛病的。
    但是他们也不可能说是如果这个孩子治不好的话，就永远都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不管是出于整个家庭的考虑，还是哪怕是单纯的出于这个孩子的考虑，他们家都必然会要另外一个健康的孩子才行。
    一方面。
    当然是因为村子里的风言风语，虽然无法对夫妻两个造成什么影响，但是对夫妻两个人的家庭都造成了很多的影响，不管是双方的老人还是双方的亲戚，现在对于这件事情都满是怨声载道的。
    因为村子里的人都说是因为他们两家人造了孽，所以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现在他们家里的其他兄弟姐妹们想要谈婚论嫁的话，除非是嫁到外头去，否则的话在本村子里也是根本找不着对象的。
    他们家稍微透出来那么一点点苗头，就能把人家其他人家吓得赶紧的断了一干二净，生怕自家孩子嫁过去之后也会生出来这种怪物小孩。
    另外一方面。
    当然也是从未来的角度出发的。
    他们夫妻两个就算再爱自家的孩子，那么也无法否认的一个事实就是……作为两个学历低的人，甚至是根本就没有学历的人来说，他们两个现在除了种地之外，就没有别的来钱路径了，如果是这个样子的话，他们种地能干到什么时候呢？七老八十下不得床的时候还能种得了地吗？到时候……谁又来照顾这个先天性残疾脸部畸形的孩子呢？
    所以他们需要再生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哪怕是为了这个老大也如此。
    他们夫妻老两口的可以不用孩子管，但是这个老大没有办法，老大这张脸是肯定没有办法出去去打工挣钱的，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下地干活挣钱了，干活是没毛病的，但出去买卖啥的肯定……唉！只能说是这孩子幸亏是智商正常，要不然的话……只怕会更麻烦。
    所以虽然医生这个时候跟他们说一些产检的好处和重要性，他们会觉得心里头有点堵堵的难受，因为之前从来没有人跟他们说过，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悲惨结局，但是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医生看的眼光很通透，一眼就看出来，他们绝对不会说是就此止步的，肯定还会再生老二，所以提前把预防针给他们打上。
    所以夫妻两个现在心里头就是又不舒服，又有点难堪，但是又不得不承认，人家医生说的有道理，说的是对的，就挺难受的。
    肖尧这边则是完全不知道夫妻两个在想些什么，又或者是说……因为好歹也是干了这么多年了，他其实多多少少也能猜出来这夫妻两个之后的打算的，毕竟……确实也有很多人家都是这么干的，所以他也确实是为了打一个预防针，可不敢说是为了拼一个健康的老二，再生出来这么一个……某个身体部位畸形的孩子了，对于这样的家庭来说就是覆顶之灾呀。
    不过~
    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在孩子身上，并不是这夫妻两个人的身上。
    想到这里，肖尧便更加仔细的观察起孩子的情况，甚至是直接戴上了无菌手套，开始仔细的摸索着孩子的面部，大脑飞速的转动起来，试图找到一个可以解决的办法。
    与此同时。
    孩子爸妈的叙述仍在进行中。
    “自从我们孩子……反正之后我们就打算带着孩子大大方方的出门，其他孩子有的，我们夫妻两个虽然穷，但是也要咬牙，要给孩子配上。”
    “本来以为这样的话，哪怕是说是出于怜悯或者是同情的心理，其他人也不能对我们说的太恶心，太严重了，但是村民们看到了我家孩子的样子，在吓了一跳，同时更说的……难听了甚至还跟我们说，这孩子就是个嘴巴都合不上的木偶人，可能上辈子就是唱木偶戏的人。”
    “我真的很心痛，但是看到孩子高兴的模样，我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我本来是想带着孩子再回躲回家里头，就这么躲一辈子也行，但是我还是却是……”
    “就像是我之前说的一样，我知道的其他人都…管我们叫怪物，但是我知道的我们家孩子的智商是正常的，从小到大我们最多就是让他在家里活动一下，最多最多的就是把外面的铁门关上，然后还能在院子里活动一下。他从小到大就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所以我……每次在外面碰到别人的时候，他都会主动的和其他人打招呼，所以我又不能再带他躲回去了，只是其他人的话又太难听，我怕其他孩子的一些话让孩子也受伤了，因为孩子的情绪都是和大人的情绪是一样的，孩子的……话语都是从大人那边学来的。”
    “不过还好，就是……村民们虽然坏，但是也不是没有好人的，至少还是日渐相处下来，现在还是有很多村民愿意逗我家孩子玩儿的，也不会说是表现的太过于夸张。”
    “就连我们这回来医院的钱都是我们村子里的村长组织大家给我们捐款，然后我们才能拿着钱带着孩子来看病的。”
    “我们来的时候就已经打听清楚了，说是儿科里面的专家虽然很多，但是唯独只有一位肖医生是全科专家，所以我们特意挂的你的号，这样的话……人家劝我们挂你号的那个人说，哪怕是你碰到问题解决不了了，也可以摇到其他科室的大专家过来，甚至是摇到教教授什么的过来，我们家孩子说不定会有希望。！”
    就当孩子爸妈情绪因此而出现些许的激动的时候，肖尧这边却是皱着眉头，直接打断了孩子爸妈的叙述，很是冷静的问道。
    “你说的这些问题我都明白，我也理解你们心中的难受点，咱们现在首先需要说的就是关于孩子的这个问题，而不是说孩子在村子里或者是在你们家庭之中是怎么生活的。”
    “你们先告一下我孩子在饮食方面和说话方面有问题吗？”
    肖尧神情很是认真的问道。
    “有！”
    孩子爸爸点了点头。
    “因为嘴巴这个问题，所以孩子说话老是听不清楚，喝水吃饭的时候也是总会顺着两边往外漏，所以我家孩子哪怕现在都快一岁了，也是看起来要比同龄孩子小的多，因为灌奶或者是喂饭的时候，一碗饭他能吃进去一半就已经不容易了。”
    “这样啊……”
    肖尧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他自然也把之前孩子爸爸说的那什么摇人的那些话听到了耳朵。
    捏着孩子的下巴，让孩子张开嘴，仔细的观察着这两道缝隙。
    片刻后。
    肖尧在心中微微的叹了口长气摇了摇头。
    “我可以实话跟你们，虽然我干这一行只有个89年，但确实是在89年之内，我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例子。”
    “之前忽悠你们挂我号的那个人，说的也确实没有错，这个情况下，我能想到的就只能是说是多科会诊，大家一起联合的集思广益，试图找到一个解决的办法。”
    如果肖尧有办法的话，当然是绝对不会看着孩子就不管不顾的，但是他现在也是没有办法，就算是想从自己的金手指，也就是系统那边学习，那也要能学习到才行啊！
    “好好好，那就麻烦你了，医生。”
    孩子爸妈也不知道这位医生在想些什么，只是在听到医生说的话之后，立刻有些激动的点。了点头，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呀，他们本来都有些担心，万一之前忽悠他们挂号的那个人说的是谎话怎么办？但现在看来……感谢他！！
    很快的。
    在肖尧的一通又一通的拨通的电话之中，一位又一位可能在外面甚至挂不着号的专家教授们纷纷出现在了风湿科的门诊办公室内。
    在明白孩子的具体情况之后，在场的医生有一位换一位的全都皱起了眉头。
    别说是肖尧就从业了八9年的工作经验中没有碰到过这样的情况了，就算他们有的人干了十几年二十几年的人甚至是干了几十年的人，他们都没有见过呀！！
    尤其是经过他们的专业性检查之后，发现从嘴唇上的裂缝竟然可以看到里面的嗓子，这无疑加大了各种各样的难度。
    不过好在，有句俗话说的好，三个臭皮匠等于一个诸葛亮现在就是十几个，甚至是还有源源不断的电话拨打出去的外部支援的情况之下，在经过激烈的一天一夜的争吵之后，以及在其他的各种各样的机器给出来的数据之下，总算是能够确定这孩子到底是个什么问题了。
    而和家长解释的这项任务，无疑是要交给他们之中最年轻的肖尧身上。
    “你们家孩子确诊了。”
    “就是面横裂。”
    肖尧的语气极为严肃和认真。
    “面横裂，是发生在唇部常见的先天性畸形，口面裂的一种，常见的症状就是口角裂开，会是先天性唇部口角组织裂开，这是由于在胚胎时期的上下颌突发育障碍导致部分或者是全部为融合所导致的，像现在这个情况，就只能选择进行手术修复，而且是越早修复越好，越早修复的话就可以使面颊部的畸形早期矫正。”
    “但是这种情况下是有可能存在着遗传因素所导致的，所以如果你们说是打算要怀个老二或者是在打算生一个的话，一定一定的要去做产检，绝对不要再让这样的情况发生在另外一个孩子身上。”
    “而除了是遗传因素所导致的可能之外，也有可能是因为在怀孕早期的时候，妈妈曾经做过过重的体力劳动，从而导致先兆流产或者是不全流产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