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在。
    孕妇的情况虽然危险，但总体上来说，不管是母亲还是孩子都平平安安的离开了手术室，而站在手术室外焦急等待的男孩，则是缓缓的吐出一口长气，拍了拍胸口，悬挂在嗓子眼里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还好还好。
    最让人觉得可怕的后果并没有发生。
    幸亏老天爷保佑。
    男孩本来是不信这些神神佛佛的玩意儿的，但是此时此刻，却忍不住的去向上天祈祷和庆幸。
    他无法想象没有了妈妈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也同样的没有办法想象，没有妈妈的家庭会变成什么样子。
    至于那个一天到晚的，除了吃喝玩乐就知道打扑克牌的男人……
    家里有没有都是一回事。
    男孩也从来没有把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放在心上过。
    病房里。
    等着麻醉后的母亲悠悠转醒之后，看着一旁手忙脚乱的，又要给小女儿喂奶，又要忙着给小女儿拍奶嗝，又要一边时不时的看一下自己，看看自己有没有醒来，忙了一宿都没有睡一下的大儿子，眼眶都有点泛红了。
    他这一辈子……
    找的男人确实不怎么样，但是生的这个儿子确实很贴心。
    当儿子的，愣是在家庭里扮演起了父亲的角色，不仅要关心母亲，还要关心母亲肚子里的孩子，同时还要给那个不成器的爸爸擦屁股，还要管理好自己和学业。
    真是难为这孩子了。
    孩子妈妈眼睛红红的，在心中想着，就是鼻头微微有些发酸，眼睛控制不住的想要流泪。
    “诶诶诶？”
    男生现在正右手举着奶瓶，左手抱着妹妹正在喂奶呢，看着老妈醒过来之后先是挺高兴的，但是看着老妈又仿佛快哭了的样子，顿时有些着急，起来只是放奶瓶也不对，放妹妹也不对，手忙脚乱的，想要过去安抚一下老妈的情绪吧，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不安抚吧，又感觉老妈这个样子实在是太让人心疼了。
    男生此时此刻恨不得就变成小时候看的西游记里面那些有着三头六臂的妖魔鬼怪才行，只恨自己身上没有长出4个手，要不然的话，啥事都能忙过来了。
    “妈你是难受吗？还是说是身上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去叫医生，你等一下哈，等一下妹妹喝完奶以后我就赶紧过去找护士看看你的情况。”
    男生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叫妹妹，放在了一旁的小车车里，举着奶瓶，一边喂着妹妹，一边还不忘关切的扭过头来看着老妈说道。
    “妈，你现在感觉咋样？医生说你差不多今天早上五六点左右就能醒来了，幸亏醒了，要不然的话，我真的应该去找医生过来看看情况了。”
    说着男生忍不住缓缓的吐出口语气。
    没有人。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明白他昨天晚上那种惶恐不安。
    一个十几岁的男生，不光要照顾好自己，还要照顾好母亲和妹妹。
    而且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整个过程都是自己一个人，忙前忙后忙上忙下。
    还是周围的医生和护士看不下眼去，又觉得让男生一个人处理这些事情，实在是太难了，纷纷抽空有时间的话就赶紧过来帮帮忙。
    就这样子，才总算是……给硬生生的撑下来了。
    而这个点肖尧并没有下班。
    在接到了男生的通知之后，他就立刻从办公室那边赶了过来，再经过仔细的一番检查和询问后确认没有其他的不良反应，一直紧绷的脸上，这才戴上了一抹笑容，对着床上的产妇和男生笑着点了点头。
    “没啥问题了，不过这两天先不要吃饭了，可以喝一点流食，像是小米粥，小米稀饭什么的都行，不要太过于浓稠，如果有白萝卜的话，最好回去窜一点白萝卜汤，不要放肉丸的那种，萝卜是用来排气的食物，等着能放屁了以后，就可以恢复正常的吃饭了，今天先在床上休息休息，明天就赶紧下地，看看试试能不能走一走，多锻炼一下，防止出现宫腔粘连的情况，还可以防止出现大出血。”
    肖尧也很庆幸关于这家人的最后的结局是好的，幸亏这孩子妈妈没有因为生娃娃而出什么问题，不然的话他们整个家恐怕就散了。
    毕竟其他家至少还有个爸爸，而他们家连个爸爸都没有。
    只能说有的人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活的时候就只能给别人带来烦恼，带来麻烦，带来痛苦。
    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可能穿着这一身白大褂，说这种话有点不近人情或者是太难听了，但这就是血淋淋的事实啊。
    而且肖尧觉得自己的想法肯定是符合男生的想法的。
    不然的话。
    昨天晚上那男生也不会那么崩溃和痛哭了。
    肖尧摇了摇头，在心中感慨的想到。
    ……
    回到办公室后。
    胡师兄正在面对着面前的孕妇和家属，脸色颇为严肃，手中拿着的报告，不断的翻来翻去的重复着，一句一句的仔细的查看着。
    “你回来了！”
    随着推门声响起，胡师兄抬头看向大门的方向，自然也注意到了肖尧的身形，先是对着肖尧点了点头，接着又招了招手，晃了晃手中的纸质的检查结果说道。
    “你过来看一下，我有点不太敢确定啊……”
    “嗯？”
    “结果这么快就出来了？”
    听到这话，肖尧挑了挑眉头，随后大步流星地走到了胡师兄的身旁，伸手将师兄手中纸质的检查结果接过来，仔仔细细的查看了起来。
    对于面前的这对夫妻，虽然是由胡师兄接待的，但毕竟现在还是在值夜班的这个时间段，所以总体上来说，这对夫妻准确的是这位孕妇的负责医生其实是自己和胡师兄两个人。
    之前孕妇来的时候就说有点不太舒服，所以他们让她去做了检查，现在结果出来了，而胡师兄却说有点不太敢确定，这让肖尧不免心中有些好奇的同时更是仔细的查看起了手中的检查报告。
    片刻后。
    “咦？”
    肖尧挑了挑眉头，轻咦出手，脸上闪过一抹不可置信，甚至是下意识的怀疑自己会不会看错了。
    “你也是吧！”
    “那看来我们两个应该都没有判断错误！”
    胡师兄看到肖尧的表情，瞬间就明白过了，摇了摇头，微微的长叹了口气，有些头疼的摁了摁太阳穴的说道。
    而肖尧则是皱了皱眉头。
    “你感觉像什么？”
    “霍奇金淋巴瘤。”
    “我也是。”
    两个人说完一副不明所以的话之后，几乎是同时的长叹了口气。
    “你们在说些什么呀！”
    看到两位白大褂的模样，不光是孕妇，就是连家属也觉得心里头一阵一阵的紧张，就仿佛下一秒钟，两位医生口中说的话，将会宣判他们一家人的是死是活的可能性一样，两个人的精神更是高度的紧绷着，根本就不敢差过一句医生说的话。
    “霍奇金淋巴瘤。”
    “这是一种慢性进行性且无痛的淋巴组织肿瘤，其原发瘤多呈现出离心性分布起源于一个或一组的淋巴结，以原发于颈部的淋巴结者较为多见，随后会逐渐的蔓延至临近的淋巴结，然后侵犯到了肝，肝脏，脾脏和骨髓以及肺等组织。”
    顿了顿后，肖尧继续说道。
    “事实上妊娠合并的恶性淋巴瘤在临床上并不常见，但是并不常见，并不代表它不危险，它会危及到母亲和胎儿的生命安全，目前的情况就是淋巴结肿大发热，贫血和消瘦。”
    “我知道从你们的家属角度以及当事人的角度来看的话，肯定是不关心我为什么会得这个病以及这个病的原因是什么，所以咱们就直入中心，就是先说明这个病的情况，以及如何去治疗。”
    “淋巴瘤早期大部分都是没有明显的全身症状的，仅仅能表现为淋巴结肿大，但是通常也是为无痛性的进行性的淋巴结肿大，淋巴结质硬，粘连然后融合在一起，会在脚部的颈部以及腋下还有腹股沟，淋巴结肿大是最为常见的，然后就会逐渐发展成畏寒发热，夜间盗汗，消瘦乏力，厌食和瘙痒的情况，当你怀着孩子也就是妊娠的时候，会由于腹部的增大，很难以观察到正常的腹部情况的，从而会影响到大部分的对于病情的分期估计，诚然我们现在也只能初步的判定，你可能是妊娠合并淋巴瘤，但是同样的因为腹部增大的原因，再更加详细的，可就很难进行判断了。”
    听到肖尧说的这番话。
    孕妇和她的丈夫的表情都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
    而与此同时。
    另外一边。
    病房里。
    男生的哭嚎声显得极为的刺耳。
    “我可去你大爷的吧，昨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身边的那些子狐朋狗友又是怎么诅咒我妈的，你以为我一个字都没有听见是不是？我实话告诉你，我不光是每个字都听见了，而且我还录音了，而且我还听得清清楚楚了，我不管我妈是怎么想的，但至少在我这里，从我昨天晚上挂断的电话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和你再没有关系，你不是我爸好吗？所以你别在这里跟我装模作样的，又摆出一副好丈夫好老公的样子来，你恶不恶心啊，昨天晚上我妈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妈需要让家属签字的时候，你又在哪里？昨天晚上我妈因为全身麻醉，一直昏迷不醒的时候，我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又要照顾妹妹，又要照顾妈妈的时候，你又在哪里，现在才跟我说，老婆辛苦了，来跟我说儿子辛苦了，你可真是不要脸啊，你是摘桃子仙人是吗？甭管别人付出了什么样的努力，别管别人过程中吃了多少苦，反正最终的成果你都要一口气全都摘走是不是！”
    男生说着说着，表情变得越发的激动起来，刚开始还觉得委屈，还觉得痛苦的泪水也逐渐的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腔的怨恨和憎恨。
    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瞪着面前的父亲，气得浑身上下直发抖，咬紧的牙关，紧紧握住的拳头，看起来似乎恨不得，要不是孝道在这里挡，真是恨不得冲上去狠狠的挥舞起拳头，对着这个死男人就是咣咣的，一顿乱打一顿乱踹。
    “你该不会是昨天晚上输了几千块钱，人家不跟你一起玩了，所以你今天早上才屁颠屁颠的过来表现好，准备再从我妈这边拿点钱，然后继续去你的桌子上打你的扑克牌，喝你的酒，和你的狐朋狗友一起去唱ktv，三天两头的不回家，只要回家了，要不然就是喝多了打人，要不然就是喝多了砸东西，要不然就是喝多了抱着马桶哇哇一顿吐之后就地一睡，也不管睡得脏不脏，也不管睡在了哪里，反正都有人伺候着，给你洗干净是吗？”
    “我告诉你了！我妈和我妹妹现在正好是用钱的时候，我妹妹还没有长大，而且现在还需要喝奶粉，我是不可能让我妈把钱给你的，从今天开始咱家的钱全都在我这里，有本事你就来过来把我捅死来来，反正我特麽有你这么一个爸，早就已经不想活了，你敢弄死我，我就敢弄死你，大不了咱爷俩一起死，还能还我妈和我妹妹一个清静的天地，身上流着你的血，真是让人恶心了！！！”
    男孩一边骂着一边回想起昨天晚上自己打电话找父亲帮忙的模样时，心中对于父亲的怒火更加的旺盛，他还是那句话，他根本无法想象，如果妈妈在手术台上出现了羊水栓塞或者是大出血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就算是妹妹能够勉强的活下来，但他这么一个还没成年的人，带着妹妹，又如何在这个大城市里求生？
    只要想想这种可能，男孩就觉得后脊背发凉，一股莫名的量地从脚底板上席卷而起，让他根本不敢对眼前的这个现在可怜巴巴的，一看起来就是瘦瘦弱弱憨厚老实的人而感到任何的可惜，甚至是升起了怜悯之心。
    而听到男孩的咆哮声，大家伙本来一开始还觉得这男孩说话实在是太难听了，哪有当娃娃的这么对父亲说话的？
    有的看不过眼的人，皱着眉头正准备上去说那男孩两三句话，让他对父亲至少说话客气一点，好歹不管怎么说都是当爸，你个大儿子哪有这么说的？
    但是一听男孩说了这些话之后，这些本来看不过眼的人，瞬间就一个个羞愧的，恨不得转头找个地缝赶紧的缩进去才好。
    不是就这么一个吃喝玩乐，一天到晚家都不回，而且也不管老婆不管孩子，甚至老婆出事了，人家医生找人签字都找不着的玩意儿……
    那这孩子的脾气也太好了吧，就这种情况下还不跟这个渣爹断绝父子关系，这可真的是，说明这孩子心里头还是有这个当爹的，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这么狠不下心来。
    这要是搁在自己身上的话，早就已经跟这种渣爹玩意儿断绝父子关系了，哪还让渣爹敢出现在自己面前啊，大不了就动手了。
    莫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谁都别在这里逼逼赖赖。
    “你说你这孩子我昨天那不是忙的吗？而且晚上我那么多的事情你看哈，你说你那两个叔叔也都在场，你就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也就算了，我这今天一大清早的，这不就赶紧过来看看情况了吗？这不。也没事吗？你妈都没事，你妹妹也没事，你说你跟我着什么急！”
    男人一听这话，也发现自家儿子这是恨极了自己，赶紧的出言，一边安抚着孩子的情绪，一边连连摆手，想表明这个事情其实也没有这孩子看起来的这么严重，毕竟……
    “你光听那些医生胡说八道了，生个孩子还能生出来危险不成了，那照你这么说，那哥现在再往前倒个几十年，那么多人生孩子呢，我也没听说过谁生孩子生死了的对不对？你就别听那些医生一天到晚的瞎掰掰，他们为了挣钱无所不及用的，啥话都敢往嘴里粗溜，啥话都敢往外头说，咱就该过咱的就过咱的再说了，我昨天晚上之所以打牌，那不是为了给你妈凑点医药费吗？要不然你说这看病治疗的生孩子的这好几千块钱是从哪里窜出来的？难不成你就靠你妈每天做那点家务活，干那点小传单以及糊那点纸盒子，你以为就能挣开这么多钱不成？说白了，这家里挣钱的大头还不是你爹我呀，没有你爹我去工作的话，咱家哪来的这好生活是不是！”
    听到这番话，一旁的人不禁都面面相对一眼，每个人的眼中都是充斥着对这位渣爹的……无与伦比的嫌弃，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
    首先！
    别的不说，这老婆生孩子，你让一个半大小子在旁边盯着人家半大小子自己都没成人了，哪还能做得了这种决定呢，这要万一出了真有什么事的话，那这小伙子那一辈子不得背上心理压力啊，那可有这一辈子心理压抑，这以后能不能活下去，会不会说是1:30会儿直接想不开做出点什么过激行为，那可真的是一点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都没有。
    现在这年头抑郁症什么的多常见呀，因为抑郁症的问题，导致多少孩子出现了跳楼的倾向，这心理压力是最难治，也是最不好治的。
    你一个当爹的，不管自己老婆，不管自己闺女，也不管自己儿子，那也就算了，现在还来指责人家医生，人家医生哪句话说的是错的？
    那个年代生孩子还能让你在旁边看的不成，而且古代甭说别的了，就算是皇帝的妃子生孩子，那都有可能会出现一尸两命或者是难产的可能了，更何况那个年代因为生孩子死的人可真不在少数，这也就是最近这段时间医学发展奇快，导致的概率越来越低而已，再加上现在互联网的宣扬，导致大家都知道了这件事情，所以才会觉得多，但实际上比二三十年前那个时代这种事情已经少的可怜了。
    而且人家医生都是正儿八经公立医院的医生，又不是私立医院的医生，人家医生坑你的钱干嘛？坑你的钱人家又拿不到自己的口袋里，那肯定就是有什么风险就说什么风险啊，而且如果到时候真出现了又没有跟你提前说的话，你不到时候还得找人家医生的麻烦吗？人家医生这也叫做未雨绸缪啊。
    到你嘴里反而就称人家算你钱了，就算你那三瓜两枣的钱，人家累不累呀？
    而且老婆生孩子，你在外面打牌还在这里说什么这些有的没的的话，倒不如干脆利索点，像个男人一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对着老婆就是坑坑的磕几个头，再对着自家儿子啪啪的扇自己大嘴巴子，表示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做了，我肯定从今天开始就此悔改，我以后绝对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就得了呗，到时候你老婆和儿子说不定看在你这么诚心诚意的悔过的份子上，还能原谅你，结果你现在拽出来全家人全靠你养活的这些逼逼赖赖的话……
    啧啧！
    甭说是你家里人听的恶心和犯膈应了，就算是外人听起来也觉得可笑的厉害，就没有听说过谁家靠打牌就能够养活全家人的呢。
    这家人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崩溃，或者是说家庭还没有彻底的四散，分崩离析，这一看但凡是个明眼人都知道，这肯定是当儿子的和当妈的在这里硬硬的支撑着呢，尤其是这当，妈的指不定多干了多少活呢，指望一个男的出去打牌养活全家，那不如指望猪会上树来的靠谱的多呢。
    一时之间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的，看向男人的目光之中。充斥着嫌弃和鄙夷。
    一个男人连扛起一家的重任都做不到的话，那么也就算不上是什么男人了。
    更何况这个男人连自己儿子自己闺女自己老婆都不管。
    说成是男人都觉得可笑，更是给男人抹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