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笔阁的灯火总会先夜色一步亮起。
来来往往的人不会注意到时间的流逝,在一楼展台精心挑选物品的人还在锱铢必较着,在二楼屏息凝神绘制符篆的人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嗡——!
微弱的元气波动从符篆上传来,最后消失不见,就像是刚刚抽出一片绿芽却又立刻枯萎下去的植物。
这张炫焰符也失败了。
像这样的情况,在藏笔阁的二楼比比皆是,反而是绘制出一张成功的符篆才会让人惊异。
相比于千机楼十分之一的成功率,藏笔阁这里一品符篆的成功率连二十分之一都达不到,这样的成功率让所有在二楼练习的人都负债累累,极少有人能够从这越陷越深的泥潭之中挣脱出去。
不过,对赢无名来说,他暂时不用担心债务问题。
从银钩赌坊那里赢来的四十两银子,赢无名全部给了藏笔阁,按照每天消耗八十份材料花费八两银子来算,他最起码能够毫无顾虑地练上五天。
在落拓巷锻造完玄铁,赢无名匆匆见过姜小小一面后,便立刻来到了藏笔阁。他全身心地沉入到符篆的绘制中,称得上是废寝忘食。可他一连五天,加上最开始的那一天,他已经消耗了超过四百份材料,却还是一张一品的炫焰符都没有绘制出来。
倒不是赢无名的天赋有多差,而是因为赢无名独自在符篆的道路上摸索,还要考虑劣质材料的影响。在藏笔阁中的人,有太多消耗几百份材料依旧绘制不出一品符篆的人。
“总感觉缺一点东西……”
赢无名看着失败的炫焰符,默默地思考着。
“载物炁纸就像是一个盒子,载着上面的阵符;封灵辰砂则像是绳子,将阵符固定在载物炁纸形成的盒子中。这里的载物炁纸有缺陷,里面蕴含的元气并没有那般规律,需要避开有缺陷的地方;封灵辰砂也是有缺陷,有些地方并不能很好地稳住元气。”
绘制符篆跟作画的道理差不多,载物炁纸就好比普通的纸张,像千机楼那样的地方,纸张必然是平整顺滑的,可藏笔阁这里的纸则粗糙无比,甚至有些地方还夹杂着木屑,这就需要在作画的时候将其避开,或者进行巧妙地利用才行;封灵辰砂就像是颜料,藏笔阁的“颜料”同样有问题,时不时会不显色,这就需要提前察觉并且精准地控笔。
对于一个初学绘画的人来说,纸跟颜料都有问题,并且每一次作画的问题都不相同。他不仅要考虑绘画本身的问题,还要考虑材料的问题,其中的艰难程度比条件正常的人不止高上一倍。
原本赢无名以为自己肯定能在材料耗尽前绘制出一张炫焰符出来,可现在都已经是第五天,他的钱即将花个干净,依旧没能绘制出一张炫焰符。
赢无名思索着自己刚才的过失,再次提笔。
引元入笔。
元气化砂。
已经练了无数次,赢无名无比熟悉这个过程。
屏息凝神地掌控着手中的引元笔,在载物炁纸上勾画那个烂熟于心的图案。
巧妙地躲过了载物炁纸上原本存在的缺陷,又精准地控制着封灵辰砂的数量,赢无名平稳地勾出最后一笔。
嗡——!
元气流转的一瞬,却又随即寂灭下去。
“又是这样?”
赢无名看着仿佛是夭折的炫焰符,心境依旧平静如常,默默地思索着整个过程的得失。
“已经避开了载物炁纸跟封灵辰砂的缺陷,炫焰符也准确无误地画了出来,刚才都有元气的流转了,证明刚才那一瞬是成功的。可为什么最后还是失败了呢?问题出在哪里?”
赢无名不知道的是,几乎所有人学习符篆都有老师,在阵符这条玄妙的道路上,若是没有老师的教导,如同盲人摸象。就算是那些来藏笔阁的人,也都会拜师,哪怕只能从老师那里学到些皮毛。
原本藏笔阁的人会给赢无名引荐老师,从中赚取些引荐费。可藏笔阁的人见到赢无名出手如此阔绰,便想着等赢无名先花上这笔巨款,等对方心灰意冷时再引荐老师,那样就能赚上更多的钱。
“还剩最后两份材料了……”
赢无名好像永远不知道疲惫一般,转眼间就将八十份材料消耗地只剩下了两份。这两份要是再不成功,他又要先去弄些钱,才能继续维持来藏笔阁练习符篆。
“不会是材料的问题,不是去千机楼就没有这样的问题……”
“绘制的过程也没有问题……”
“总感觉缺点什么……”
“到底缺了什么……”
赢无名非常清楚地意识到不是藏笔阁的问题,他去千机楼一样会遇到这样的问题。他感觉到要是不能解决这个问题,那他无论用多好品质的材料都都画不出符篆。
不过,赢无名并非真的没有“老师”,乱十刈符就是他最好的借鉴!
“为什么能够斩出‘乱十刈符’,但是画不出炫焰符呢?”
赢无名在藏笔阁待了这么久,算是真正接触到了阵符师这条道路。赢无名能够大致判断出来,从“十字符”脱胎出来的“乱十刈符”,最起码也算得上是二品符篆!
思索了片刻,赢无名还是选择下笔,他没有再写炫焰符,而是去写——乱十刈符!
相比于炫焰符,赢无名无疑对乱十刈符更熟悉。
不过,能施展出从符篆脱身出来的武技,并不意味着能够将武技转化成符篆!
嗤——!
载物炁纸直接开裂!
赢无名连乱十刈符都没有写出来,封灵辰砂就乱了,载物炁纸更是被那锋利的元气给割碎。
连一品炫焰符都绘制不出来,想要绘制出又十字符变化出来的乱十刈符更是不可能!
赢无名这个行为就好像是自暴自弃,放弃般地乱画一通,白白浪费了一份材料。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份材料,最后一次机会。
赢无名看着那裂开的载物炁纸,嘴角忽而露出了一丝微笑。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