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平侯说远了，朝事艰难要一步一步来，治大国如烹小鲜，突然剥夺内廷武权，必然引起混乱。”
    林威瞥了一眼蹦出来的赵南星，有点诧异他的立场，张口朗声说道。
    “诸位大人，自周天子分封天下以来，汉以前属于诸侯治理天下的王权时代，汉代开始贵族占有突出的地位，形成与皇权相颉颃的力量，门阀大族兴起，高门世族掌握政权。
    王与马共天下的皇朝格局传承千百年，高门大族几乎与皇帝同坐，共受百宫朝拜，皇权非常分散。
    唐朝依旧是高门大族肆虐的朝代，宋代科举大兴，大族逐渐消失，士大夫崛起，到本朝终于形成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的格局。
    这句口号喊了一千多年才实现，大明朝的皇权是绝对的皇权，太祖言出法随、乾坤独断。
    但太祖之后的皇帝，无法处理繁杂的国事，延伸出内阁、内廷，到宣宗之后，大明朝的格局实际是皇权、内阁、内廷三分制衡。
    这种权力分配极不平衡，是皇帝偷懒的后果，内阁就是千百年来的相权，皇权就是武权，而内廷本身即皇权是一部分，是皇权用来偷相权的手段。
    内廷当然没偷走相权，否则早天下大乱了，但内廷都是奴婢，他们没有理想，没有抱负，有了权力只会与相权蝇营狗苟。
    内廷与内阁痴迷于争权的后果，就是武权衰落，接着反噬皇权，太祖立朝时的文武制衡丢失，逐渐变成以文御武，武卒变成下贱之人，皇权反而被抄底了。
    再接着武事败坏，边患丛生，进而反噬相权，这就是大明朝事艰难的中枢原因，权力分配运行二百年来互相反噬的结果。
    解决当下的问题，必须废掉内廷，他们本就是皇权的奴婢，让一个奴婢治理天下何其可笑。
    本侯不是在剥夺内廷的武权，而是在巩固皇权，重回太祖文武制衡之道，皇权之下，文人治国、武人卫国，文武各司其职。”
    林威说完了，他们很安静，一时没绕过来，文武大员互相瞅了两眼，废掉内廷是巩固皇权？
    好像是这么回事，但提前是皇帝有武权啊。
    五军都督府的勋贵却有点脑热，宛平侯这是准备恢复大都督府的权力，再也不用听一堆读书人吵吵了，美哉美哉。
    众人交头接耳嗡嗡声不断，林威快速扫了两眼，反而是内阁透明人冯铨出来了，“侯爷，天下人都知道您现在掌握最强武权，是不是有点掩耳盗铃，指鹿为马？”
    林威哈哈一笑，“放屁，本侯掌印二十万京卫、节制蓟辽东江五十万战兵，所掌武权乃天子圣谕，是皇权所允，麾下皆朝臣、皆为效忠陛下，何来指鹿为马一说？”
    满院红袍瞬间两眼大瞪、嘴巴大张，被宛平侯如此简单的解释震惊，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杨涟再出列拱手，“宛平侯是说自己乃忠臣良将，受陛下驱使，为皇权效忠？”
    “当然，如此简单之事，陛下圣谕在前，你们为何怀疑？”
    林威轻飘飘答了一句，众人瞬间觉得自己脑浆彻底混乱了，一时间完全不知如何应对。
    杨涟与丁绍轼对视片刻，只好拱手，“如此内阁与都察院会启奏吾皇，邸报传天下。”
    林威淡淡一笑没有开口，老子说了效忠皇权，可不是你们以为的皇权，到时候在告诉你们什么是皇权。
    身后的藩王们一个个大受震撼，宛平侯竟然翻了个陈年旧案，把内廷给废了，全部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魏忠贤，你是内廷负责人，不说句话？
    魏忠贤翻了个白眼，咱家就是个盖章的奴婢，陛下早把内廷废了，宛平侯不过是明着说出来而已，上头争斗关老子何事，谁赢了听谁的，哪有那么麻烦。
    等他们消化了一会，林威拍拍手，“好了，现在开始审致仕大员谋反和福王谋反案。”
    左光斗立刻站出来，“诸位大人，朝廷大员谋反，应该说依旧是万历朝党争的延续，依旧是齐楚浙东林的游戏，只不过这个游戏因为浙党楚党距离中原有点远，变成了东林和齐党的游戏。
    韩爌、曹于汴、张慎言、王允成等山西人，乔允升、王择等河南人，孙承宗、李标、成基命、崔景荣等北直隶人，刘鸿训、毕自严、张凤翔等山东人，还有钱龙锡、来道宗、周道登、何如宠等江浙人士。
    这些人呢，立场上全部准备弑君换皇帝，但有的人与福王勾连、有的人则看好信王，当然，福王还与禁宫有联系、还有定国公等武勋支持，信王却是稀里糊涂什么都不清楚。
    福王与定国公已经伏诛，院里这些曾经的大学士、尚书、侍郎如何处理，还请各位给个建议…”
    接下来左光斗把他们每个人的行为叙述了一遍，若是别人第一次听，一定糊涂了。
    但院里都不是普通人，他们非常了解官员‘脚踏两只船左顾右盼’的权争习惯、以及‘一个鸡蛋一个篮子’的下注习惯。
    等左光斗说完，他们完全听明白了。
    众人面面相觑之后，习惯性看向内阁两人。
    丁绍轼很发愁，正准备迈步，杨涟已抢先一步，“侯爷，人证罪证若俱全，他们意图弑君，十恶不赦直接问斩，无需审问。”
    林威坐得有点累，往扶手靠了靠，“人证罪证齐全，崔景荣就是人证，但他只是权争，没有参与谋反，所以本侯赦免了他，其他人死鸭子嘴硬不承认，杨大人以为如何处置？”
    “下官说了，十恶不赦无需审问。”
    林威向押着罪犯的杨寰和史从富招招手，两人立刻令士兵们把五十多个老头带到前面。
    林威站起来伸伸腰，迈步到他们面前，“诸位曾经是大明朝呼风唤雨之人，却不甘心放弃权力过田园生活，私欲让你们变得面目全非。本侯已经斩了不少谋反之人，你们认不认罪都得死，装哑巴没用，皇帝不想杀你们，林某来杀，最后一次，认不认罪。”
    “宛平侯，你才是最大的反贼，成王败寇，何必…”
    呛啷~
    林威突然抽刀，闪亮的刀锋让众人心脏猛得一缩，林威已经扑哧一声，从说话的曹于汴后心插进去，直接钉在地下…
    趁他跌倒之前，林威把长刀抽出来，冷冷吩咐道，“曹家直系男丁腰斩，女眷流放夷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