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威其实没张嫣说的那么邪乎，他懒得绕路，直奔杭州湾而来。
    自己与嵊泗岛上的江南贵人价值观不一致，无论说话、还是行为方式，互相看起来都有一种‘神经病’的感觉。
    他们的人脉圈子犬牙交错，说话顾左右而言他、做事瞻前顾后，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不想做，见好处贪得无厌、一拥而上，遇事不决，天生的选择困难症。
    明明互相都知道对方想做什么，就是谁都不想迈步。
    徐弘基若领导这样一群人，效率太低，居心叵测之辈太多。
    自己则恰恰相反，‘大目标’明确，只要不影响终极目标，做任何选择都快，那就亲自入江南，帮他清清场子。
    林威落后水师一天，毛文龙去了苏州，因为那边得动手，这边暂时不会。
    二月十三，林威来到余姚海滩，水师已经完成对余姚的封锁，包括杭甬运河也被阻断。
    应天巡抚驻地在苏州、浙江巡抚的驻地却在市舶司所在地、舟山对面的镇海，毛一鹭和潘汝桢都是阉党中人，他们会来的，林威不仅会给他们时间，还会给整个江南读书人时间，三天就行。
    这年头的杭州湾没有那个‘大肚子’，王家在余姚城内、谢家在海边泗门镇，上岸不远就到，但在城内也有大院。
    鼎鼎大名的泗门谢氏和圣人之后是反贼，江南现在估计吵翻天，无数人往余姚赶来。
    林威身穿将军铠，以这种方式到人文荟萃的富庶之地，多少有点特别的感悟，拍拍盔甲转一圈，深吸一口气想感慨点什么，发现一个字都憋不出来，自嘲一声赶向‘中军’。
    到余姚的是毛文龙的族孙毛有俊，也是一名悍将，刚站到士兵集结点，他就迎了上来。
    “侯爷，属下已封锁运河，出入余姚各处关卡都有人，运河两头有很多闹事的读书人，浙江巡抚潘汝桢预计黄昏才能到。”
    林威看看天色，这才中午，没什么话好说，身后的左光斗冒出来，“隔壁绍兴府山阴县有一位东林大儒，他并不热衷于做官，此人在城内蕺山建有书院…”
    “你想说刘宗周吧？给你一条漕船，带二十名士兵，最好让他们通知绍兴知府、浙江按察使、布政使等所有属官全滚过来，没事，林某给他们三天时间，三月十六审案，敢不到一律按渎职论罪。”
    左光斗立刻躬身离开，林威跟着毛有俊向临时指挥所，一路听他汇报。
    谢王两家的人根本没跑，无缘无故跑了岂非心虚，而是推余姚县令来与毛有俊交涉。
    官与兵无法交涉，毛有俊把钦差印信一亮，县令灰溜溜滚回县城去了。
    但他们随后又派出一个人来刚到军营，毛有俊还未来得及交涉，此人正是林威预料中的王先通。
    一千骑军都在余姚，新上岸的士兵又被分派到关卡行军，整个军营乱糟糟的，林威在一个乡间土庙见到了‘未来新建伯’王先通。
    老子就说肯定见过，王先通既没有文人的儒雅，也没有商人的精明，更没有武勋的跋扈。虽然身穿儒衫，站那里却像个道士，对什么事都有一股不远不近的冷淡。
    林威的记忆不止一次在丁忧的小院和家里见过他，扫了两眼疑惑问道，“你不是国子监学生吗？家里在京城有笔墨生意对吧？”
    王先通正在打量身穿将军铠的年轻人，他记忆力明显没有林威好，听到林威询问，才猛得回神，赶紧行礼，“学生拜见宛平侯，想不到侯爷还记得学生临时说辞，罪过罪过。”
    林威大大咧咧的坐到毛有俊搬来的椅中，随意挥挥手，“免了，大哥让林勇娶你闺女？”
    “是…是如此，但没有订婚。”
    “为何不来找我，说话利索点，别吞吞吐吐。”
    王先通脸色尴尬，但赶紧回道，“林千户遇难后，关承武警告王某不得靠近侯爷，哦，侯爷别误会，关承武同时警告业弘不得找关师，更不得找侯爷，所以…”
    原来如此，这才说得通嘛，嵊泗的掌柜和汪然明还是不知内情。
    林威停顿了一会，继续问道，“王家怎么样？”
    “嵊泗的生意与业洵无关，他幸灾乐祸。但业弘也没当回事，认为侯爷是想清理所有外海岛屿，直浙士绅都会有牵连，谢家也是这样的想法，大不了罚点银子，所以他们并没有生死危机，反而…反而想看侯爷如何收场。”
    有一个‘自己人’，瞬间明白余姚城内的情况，林威托腮想了一会，吩咐亲卫把王家掌柜和谢鸿带过来。
    等人期间，林威又问道，“大哥让你做新建伯？有多少族人支持？除了广东巡按王业浩。”
    “回侯爷，争爵位的是王家唯二的主支，他们谁袭爵都是一半一半，学生是三代旁系，袭爵恐怕三成都没有。”
    “哦？那为何大哥会同意你袭爵？王业浩为何不回来袭爵呢？心学门徒更支持他吧？”
    王先通面露难色，略微挣扎了一下才说道，“业浩只是读书不错，毕竟是远支，有人支持，但也明确有人反对，他若袭爵，王家铁定分裂。学生袭爵，大概他们能忍一忍，反正不影响他们的家资。”
    “哈哈，原来是让你先戴顶帽子，然后慢慢收拢族人啊。”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林威对新建伯王家毫无尊重之意，王先通略有生气，但也只敢忍着。
    沉默中毛有俊把两人带进来，王家掌柜一进门，立刻大嚎一声，抱住王先通小腿大哭，“族爷救命、救命啊…侄孙没有卖国。”
    这一嗓子太突然，把小庙内几人都吓得一抖，王先通尴尬看一眼林威，还未劝说，毛有俊狠狠给了一脚，顿时闭嘴。
    谢鸿看看王先通、再看看林威，拱拱手道，“侯爷一路强押谢某回家，兵临余姚，想得到更多的银子，未免太贪心了。”
    啊？！
    嗯？！
    林威两眼一瞪，你tm什么见识？没看到你谢家快被抄家了吗？
    果然难以交流，江南这些士绅富贵太久，听不懂人话，认不清形势。
    林威左右看看，从毛有俊腰间闪电抽出他的佩刀，寒光一闪，再一个转身劈向呆滞的掌柜，两颗大好头颅落地。
    刀头叮叮滴血，林威扔给毛有俊，对呆滞的王先通道，“既然王兄来了，他们就没有做信使的机会，把他们首级带回去，三日后林某公审余姚王家、谢家与苏州钱氏通敌卖国之罪，直浙两省官员和士子均可观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