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这样，蛟龙微微蹙眉。
    “还要垂死挣扎？本龙真怕一不小心力道大了点，送你个龟儿子归西！”
    “垂死挣扎？不……我不会死，最多不过是肉身消亡，神魂寂灭，然而只要问天剑在，本座就是永生的，我的生命将随着这把剑一起不朽，本座的师尊，长老，客卿，师兄弟们，他们都在剑中看着我，问天剑承载了太多人的期望，这就是本座……绝对不能输的理由！”
    吴问天边说边咳血，然而他浑身的气势却猛然变强！
    他的双眼早已被灼烧成两个幽深的血洞，然而此刻却爆发出刺目的光芒，那是他体内的灵气沸腾，从伤口处射出的光。
    “来吧，愚昧的孽障，哪怕龙族血脉赋予你的力量再强，你也是个不懂信念之力的蠢货！人类才是这个世界最顶级的生物，因为我们哪怕神魂俱灭，但仍可凭借意志永生，你永远不会明白这点！”
    “本座还有两剑，你能接否？！”
    吴问天声如洪钟，怒喝道。
    他讲话突然流畅了起来，整个人行动也变得敏捷，完全没有半点重伤之人的样子，不知是信念带给他的新生，还是短暂的回光返照。
    问天剑“嗡嗡”作响，似乎是与他产生了共鸣，红色蒸汽弥漫开来，一人一剑，气势直冲云霄，预示着吴问天最后的杀招将要问世。
    然而蛟龙却失了神。
    “靠这把剑就能不朽……信念之力……？”
    祂的识海中不断闪过吴问天刚才的话语。
    真的是这样吗，一个小小的人类，满打满算不过二百年寿元，他怎么敢妄言永生？
    龙族的寿命本来就比人类要长十几倍，祂已经活了千年，哪怕再过千年，或许也不会死，蛟龙很少去思考龙生的意义，对祂来说，渡劫成为真龙就是唯一的意义。
    那样的话，祂的寿命会长达万年乃至十万年！
    可即便如此，也没有任何一条龙会说自己已经获得永生。
    十万个日夜，足够沧海变桑田，然而在岁月的长河中也不过是很短暂的一瞬，当大浪淘尽，祂能够留下什么让后人记住自己，又有什么传承能表示自己曾经来过？
    蛟龙一向以最顶级的生物自居，世俗界人人供奉祂的先祖与同族，如果主人没有出现，祂将是这世间最无敌的存在，对祂来说，既然突破金丹无望，那么每天去找一条美味的鲨鱼吃吃，或者是探寻前人沉船的宝藏，这就是祂龙生的意义。
    至于其他的追求，似乎不重要。
    可吴问天死了以后，问天剑永存，那他的意志也会随之流传下去，而自己如果死了，又能留下什么？
    那满洞穴的宝藏？还是说一具龙骨，被后人发现拿去炼制宝物……
    一个蝼蚁一般的人类，居然敢用这种虚无缥缈的鬼话来蔑视自己，偏偏祂还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蛟龙被问住了，祂的道心隐隐有些不稳。
    见对手愣神，吴问天心中狂喜。
    说实话，即便是第五剑，他也没有必杀蛟龙的把握，难道真的要使出绝命一搏的第六剑？
    可那样就算赢了，他也将消散于天地之间，世间的一切将与他再无关系。
    吴问天不想这样，他想看着问天剑跗骨，想给它铸上龙骨，想问鼎剑道的终极，不仅仅满足于末法时代第一剑圣，而是想成为开天辟地以来的剑道魁首！
    世俗界不行，就前往上古江湖，那边要是还不行，就靠剑意向更高的位面突破，直到他化凡为神，达到那传说中的顶点。
    到那时候，他才可以坦然地将自己的剑道修为传承下去，而不是死在今天！
    “孽障，想不清楚，就由本座来帮你解答，你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贡献出自己的龙骨，成为本座问天剑的一部分，那样后世传唱的时候，也会提到你的名字！”
    吴问天整个人都变得血红，血一样的蒸汽幻化出了他的手掌与断肢，终于能够再一次握住了问天剑，一人一剑爆发出磅礴的气势，再次引起天地间的风云变幻！
    空中飘来遮天蔽日的雷云，水桶粗的闪电落下，帮助吴问天将身体内的杂质洗刷殆尽，同时赋予了他震颤空间的力量！
    剑锋所过的地方，出现了水一样的波纹，那是空间在被搅动，他正在以人皇之境，使出远超自身数倍的神力！
    并非吴问天惊才绝艳，打破极限，而是有如天助！
    “孽障，这一剑，要你神魂俱灭！”
    紫电的冲刷之下，吴问天化作一道光站在原地，只能看出一个依稀的人影，他发出的声音却振聋发聩，仿佛神明降下口谕，他已经自信地宣判了蛟龙的死刑。
    而另一边，蛟龙依然呆呆地横亘在空中，失去了身为龙族的威严与霸气，气势居然被一个人类碾压了。
    祂还没有从自己心境的困惑中走出来。
    “龙龙，别发愣了嗷，用你的大尾巴抽他个孙子！”罗依秋大喊道。
    可蛟龙置若罔闻。
    下一瞬，吴问天出手了！
    他的第五剑，裹挟着天雷之威，正破开空间的阻滞，瞬间刺向了蛟龙的心脏！
    比闪电更快，比奔雷更猛！
    “完了！”
    颜心悦面如土色，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蛟龙正愣神间，突然感觉自己面前的空间出现了扭曲，随后一道剑锋裹挟着爆裂的威势刺向自己！
    祂瞳孔骤缩，突破了距离限制的一剑，这甚至已经超越了金丹期的威能！
    这一剑绝对有能耐将自己斩于马下，可祂避无可避，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瞬间，问天剑突然停滞在了空中。
    不，应该说……是整个世界被按下了暂停键，飞沙悬停，风也静止，连时间都停止了流淌，天地之间骤然寂静，蛟龙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祂稍微活动了一下，发现似乎只有自己能动，于是连忙闪身，避开了这凶险异常的夺命之剑，随后抬起头，就看到陈寻出现在了面前。
    “主……主人？是您救了我？”蛟龙半是惊喜半是后怕地问道。
    “你的心乱了。”
    出乎意料的是，陈寻居然没有骂祂，反而是淡淡地开口。
    “我……”
    蛟龙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纠结片刻，开口道，“我只是觉得他说的似乎有道理，我这一生，原本是追求突破，从而化身为真龙，寻求长生。可是在这一愿望被阻隔之后，似乎失去了目标，每天只是无所事事地度过，我并非是活了千年，而是将那普通的一天重复了五十万遍。”
    “跟在您身边之后，突破金丹似乎又有了盼头，可是之后呢？龙族寿命再长终有死去的一天，我什么都没有留下，龙族没有信仰，或者说信仰就是我们自己，长生的意义是什么，现在死去与十万年后死去的区别是什么？”
    “主人，我知道您神通广大，活过的年岁更是不可估量，您能否……帮助龙龙解答困惑？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