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间都是绿植的茶室里,郭铿正对着一台笔电相面,打了几个字,又从兜里掏出香烟,掐出一根塞嘴里,刚拿起火机,就听到房门被推开,一个激灵,赶忙把烟抓手里。
“艹,吓死我了。我以为我妈来了呢。”
“大姑不是懒得管你了么?”瞧见眼神有些惊慌的郭铿,李乐笑道。
“瞧你说的,这样子得做做吧。”
“假不假啊你。诶,大姑呢?”
“大泉哥开车,带着付奶奶,我妈还有春儿去逛街了。”
“这大冷天逛啥街?”
“你管他们呢。哟,阿文,你俩怎么碰上的?”
“你好。”阿文冲郭铿点点头,“刚到,在门口。”
“赶紧坐吧,喝茶不?”
“谢谢,不渴。”
李乐凑到桌前,看了看郭铿电脑里的东西,“这都是啥?”
“姑苏那边哪个银行入股需要的资格审核的资料,都是关于高速服务公司这几年的财务报告,企业经营情况说品,资信证明,还有税务一些相关的东西,都是要交给上面的,你不得做的好看点。”
“造假?”
“噫,这话可不敢乱说,这叫修饰,润色,怎么把数据做的好看,这都是有技巧的。就那些公司上市的,要是老老实实的提交资料,又一个算一个,都过不去。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不过,你得给我找个律师。”
“干嘛?”
“这里面还有些相关法律文件,合同文件,声明,后期都需要有律师那边帮忙。”
“那不成问题,有律师事务所欠咱们钱。明天,我带你去。”
“交给你了。我就不联系了。”郭铿眼神在李乐和阿文身上打了个转,合上电脑,“你们聊,我出去抽支烟。”
等郭铿出去带上门,李乐从茶盘里拿出个杯子,倒了杯水,推过去。
“回国这些天,怎么样?适应不?”
“都是华人,人情社会,习惯了做事方法就好。”
“呵呵,你倒是看的明白。”李乐笑笑,“不过,林叔那边怎么说?真就这样了?”
“嗯。前几天社团开了会,好些东西都已经明确了,林叔交了钥匙,准备过完春节,就去北面的农场养老。”阿文捏着杯子,在桌上转着圈,“转型,新人,旧人,不能挡路。再给条出路,林叔,很好的。”
“没想着自己干?”
“不想,人脉关系都是重叠的,所以才叫挡路。自己人斗,外人占了便宜,罪过。”
“甘心不?”李乐问的很直白。
“我不姓林,阿泉能力也有,都明白怎么选。换个地方,大家都好。”
“不委屈?”
阿文想说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嘴,就不再说话。
李乐想起林振明给自己说起,让阿文回国到自己你这边来时的表情,好像也是一样的无奈,只不过阿文多了几分凄凉的苦涩。
“说实话,林叔给我说的时候,我一直没想好怎么安排。”李乐一摊手,“在身边,好像用不到,这里不是什么打打杀杀的地方。”
“下面的公司,实际上能用的到你擅长的,最起码现在没有。”
“我想问,如果让你去学一些东西,能行?”
阿文看着李乐,好一会儿,“可以。”
李乐起身,“走,先带你去瞧瞧。”
“好。”
。。。。。。
京久中心,还是那间万安能源的驻京办,得了电话的彭年等在门口。看到李乐带着一个人拐进来,赶忙迎上前。
“李总。”
“彭主管,在这儿干嘛?”
“您来了不是?”
“嘿,虚头巴脑的。”李乐一指阿文,“计续文。哎,文哥,你有英文名字?”
“文森特。”
李乐看向彭年,“你上次不是说要个英语好的么?伦敦长大的,可以了吧。”
“肯定的。”彭年心道,你就是安排个三岁娃娃过来,我也得说可以。
领着人进了公司,瞧见老板的老板的老板来了,几人都起身打招呼。
“行了,都忙你们的吧。”
“那个谁,葛君,你来一下。”彭年指了指。
办公室里,李乐也不废话,“文哥,就和我路上给你说的,这里主要做的煤炭的出口。葛君是负责海关和国外客户对接,物流运输的。你先跟着她,了解一下业务流程。”
“好。”
“葛姐。”
“诶,李总,叫名字就行,千万别喊姐。”一副标准“白骨精”模样的葛君赶忙摆摆手。
“行吧,那就麻烦你先带一带?”
“没问题。”
“先说好,你可不准藏着掖着。”
“瞧您说的,您这是给我解了燃眉之急,现在就我一个人,手里攥着好几块,我一个人干仨人的活,忙的脚后跟打屁股。能有个人过来帮我,可算能轻松点了。”
“那就行。”李乐一转头,“文哥。”
“你先和葛君一起去看看工位,回头我带你去住的地方。”
“好。”
“你好,我叫计续文,叫我阿文或者文森特就好。”
“呵呵,你好你好,咱俩先去那边,我给你简单说说。”
“嗯。”
葛君带着阿文去了一边的工位,彭年冲李乐笑道,“这下葛君就不老给我念叨了。”
“其实现在,招人不难吧。”
“是不难,会说英语的一大把,可真合适的,没几个。”
李乐指指椅子,“那个配额的事情,五矿和晋煤那边怎么说?”
“过完春节,配额就会下来,咱们去年行动的早,现在能确定的是最低比去年多了十万吨的配额。”
“能确定?”
“能。”彭年肯定道,“去年刚好有个矿出了点问题,又刚好没了出口资格,十万吨的配额,到了咱们头上。”
“那不挺好。”李乐盘算盘算,按照今年海外煤炭的价格,去掉给五矿和晋煤的截留,到自己手里的,算上开采运输成本,一吨十五刀的毛利,十万吨就是一千多万的入账。
“就是吧......”
“怎么?”
“这里面的公关费用高了点。尤其是晋煤那边。”
“要多少?”
彭年伸出手,正反各一下。
李乐笑了笑,“刚好。”
“这个,您能理解就成。哎。”
“行了,别唉声叹气的。单子在人家手里掐着,这就是资源,资源就是用来换钱的。你这样,回头问问五矿和晋煤那边,有没有想五六月份去看世界杯的。”
“您是说?”
“组织一下,都是老朋友。”
“明白。”彭年笑了笑,“对了,李总,五矿那边春节前要搞一次年会,然后那边的徐副秘书长说,年会上新增会员单位,有万安矿业一个,还是理事。到时候需要有人去领牌牌。”
“会费多少钱?”
“按照出口规模,咱们算顶格的,一年三万。”
“讲讲价,能少点不?一年四五千的哪不行?”
彭年一愣,“李总?”
“哦,给给给,这帮大爷。”
“不过,谁去?”
“给钱总联系,让他去,他是场面人。”
“知道了。”
又聊了几句,李乐告辞,带着阿文去了蓝旗营。
“这是?”下了车,阿文看到院子里停的满满当当的自行车,还有小楼门口挂着的“长乐教育培训机构”的牌子。
“小红,记得不?”
“知道,售楼处的那个。”
“这是她的地盘。”
“她不是?”
“你以为她是卖楼的?那是兼职,主业才是这个。”
“哦。”
“走,上去,我给你找个住的地方。”
财务室,李乐敲敲门。
“呀,李总。”牛会计瞧见李乐,赶忙把抽屉一推,站了起来。
“别藏了,门口就闻着味儿了。”
“嘿嘿。饿了。”
“饿了也不能吃辣条啊。你也不怕把单据弄的都是油。”
“不是辣条,是素毛肚。斯哈。”
“素毛肚?小蜜蜂的?”
“昂,新出的,甜丝丝,辣呼呼,还麻嘴儿,可好吃,您尝尝?斯哈。”
“算了。谢谢!”
“哦。”
“王伍呢?”
“王主任去津门了,陈金星让他过去商量一下第三版的教辅的事情,斯哈。”
“李乐皱眉,“你赶紧喝口水吧,这说话费劲的。”
“诶。”
等牛会计喝口水,擦完嘴,李乐问道,“那个后面小区,租的公寓的钥匙,你这还有吧。”
“有,有。您要用?”
“想住个人。”李乐指了指一旁站着的阿文。
“那,没房间了。”
“没房间了?啥意思?不是租了三套么?都住满了?”
“嗯。有几个转成专职的老师,原先自己租的房子,听说公司有,年底租期结束,刚搬进来。”
“老王那边呢?他不是自己单住一套么?”
“他那边也塞进去俩。”
“真,没了?”
小牛会计想了想,“倒是还有一套,就是有点儿......”
“咋?”
“红姐的那个房子,不是刚装修了么?她说,她暂时不住,还住原来自己租的房子,那个房子就给公司用。”
李乐狐疑道,“这么好?”
“就是吧,用她的房子,得和其他员工公寓一样,给钱。”
“给钱?什么意思?她搞什么弯弯绕的?”
小牛会计尴尬的笑了笑,“她现在住的,四百一个月,租给公司的那套,一千二。”
“我尼玛......她来这儿赚差价来了,是工资不高,还是钱不够花?”
“红姐说她得把装修钱挣回来。”
听了这话,李乐挠挠脑门,特么论抠门过日子这块儿,还得是小红,自叹不如,自叹不如。
“行吧行吧,先住进去再说。”李乐敲了敲桌子,“家伙事都有?”
“有。床铺什么都是新买的。一百五。”
“......暖气呢?”
“没开。”
“那大冬天住个毛线。”
“有空调,电费另算。”
“那水费燃气费也是?”
“是。这有抄的表数。”小牛会计翻出个本子,抽出一张纸条,给李乐示意。
“得得得,钥匙给我。”
小牛抓起电话,“那我让后勤的谭主管过来签个协议。”
“打吧,赶紧滴。”
“李乐,要不,这房子我自己租?一千二,不到一百镑。非常合适。”
“算了,你这背井离乡的,这钱,回头我让彭年那边出。”
等拿了钥匙,李乐刚想走,又被小牛会计叫住,“李总~~~~~”
“啊?”
“红姐问你,今年春节福利怎么办?”
“其他人一人多两百,她的,按去年标准扣两百。她要问,就说我说的。”
小红的房子,李乐帮着挑的,自然熟门熟路。
领着阿文进了房间,李乐几间屋子转了转。就刷了墙铺了铺地板,抬头一看,那种五金店里最便宜的吸顶灯。厕所是最简单的瓷砖上墙,蹲坑,台盆。
吊顶都没,就一个浴霸,电热水汽挂在墙上,以为是裤衩子兄弟,仔细一瞧,hoier,猴儿?
厨房里一个三合板贴皮的橱柜,手一撑,晃晃悠悠,一边高一边低,嘀咕一句,“这简装也真特么简到家了。”
“等等吧,先住着,过几天再给换个好点的。”
“行,不错了。”阿文倒是满意,笑道,“简简单单的。”
“你别管了,听我安排就是。东西放这儿吧,走,请你吃涮锅。带你感受一下燕京风物。”
“好。早就听说老白鲸火锅,那叫一个地道。”
。。。。。
此时,大洋彼岸,康安尔大学willard straight hall地下一层的okenshields,正在对着一盘加了齁甜枫糖浆的玉米煎饼的陆小宁,看了眼手机,赶忙加快了下嘴的速度。
“嘭”,一个书包被扔到桌上。
“嗨,你不仗义啊,自己吃不叫我?”
陆小宁抬头,看了眼自己的室友,谢特。一个名字起的足够脏的哥们儿。
我哪知道你几点起?昨晚上你大半夜才回来。”
“今天有阿布贾尼萨老头的课,怎么也不能缺席,我特么刚灌了三杯浓缩,绝对不困。”
“那你的作业交了?”
“作业?贾格尔帮我做了。”
“你又花钱了吧。”
“嗨,这不是最近活动有点多,没来得及么。对了,这周末,老三和奔奔还有顺子,带女朋友一起去纽约嗨皮,你去不去?”
“我不去,你们寒假还没玩够啊,这才刚开学没几天。”
“你这人,多没意思,寒假在学校,周末在学校,整天三点一线。这么多妞,你也不找一个,当苦行僧啊你。”
“我有女朋友。”
“远隔万里,你这边再找一个,又不知道。”
陆小宁笑笑,摇摇头。
“嘿,和你说不通,赶紧滴,我先走了。”
“你不吃早饭了?”
“昨晚喝多了,不饿。”
谢特揉了揉陆小宁的脑袋,拎着包跑了。
陆小宁叹口气,手机突然震了一下,赶忙拿起,点开收件箱,看到一行短信,“昨晚陪同学吃饭了,回来有点晚,不好意思,哦,早上好啊!”
陆小宁端着手机,一脸幸福的打起字,“你也晚上好,我在吃早饭,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