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地带一百四十一章
    从五月开始，运江就开始进入雨季。
    雨一多，内河的水位就相应地上涨。
    在京杭大运河距长江入水口差不多一公里远的地方，国家修建了一座船闸，叫做通运船闸。既调节长江与运河的水位差，确保运江城不发生内涝或内旱。同时，也保证了过往船只的航行安全。
    在通运闸的上游几百米处，数十上百艘船只停靠在岸边，等待过闸。
    话说这天上午十点多钟，一位船大嫂，正在船头做饭，不经意间，发现远处漂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开始也没在意。等到饭快烧熟时，发现那个黑乎乎的东西，离自己的船只更近了。待到用竹篙子一碰，这才发现，天啦！竟是一个人，赶忙报警。
    新上任的运江公安局城东分局水上派出所所长刘权很快就带队赶到。这是水上派出所成立以来，辖区内发生的第一起案子，作为新上任的第一任所长，肯定要第一个上。
    那天刘权在葫芦镇上，遇到了前来看难言之瘾的洪载晟。其实，那不叫遇到，而是跟踪。洪载晟在等车的时候，刘权装作偶遇，骑着摩托，把他带到城内。
    “洪主任，一起吃个便饭吧?”
    “不了，我晚上还有事。下次吧，谢谢你了。”
    洪载晟下了车，就准备走人。他现在哪有心思和刘权一起吃饭啊?韩立婷已给她打过电话，约他晚上一起吃饭看电影。但是，由于难言之瘾，他却推说晚上有事。再说，刚刚输过液，老军医叮嘱他，这几于忌酒。
    两个老爷儿们一起吃饭，如果不喝酒，这顿饭吃的是什么名堂?
    更何况，在他的心里，从来没有把刘权当作一盘菜。尽管他们之前也认识，自己也曾找他办过事。但是，彼一时，此一时。他已经不是派出所的所长了，而自己已是卫生局办公室副主任，身份上的差距，摆在这儿呢。
    “洪主任，别着急走啊?等会儿，我和你谈谈退休老军医，治疗性病骗钱的事儿。”
    洪载晟夹着包已向前走了好几步，闻言不由得一怔。猛然醒觉，刘权毕竟做过葫芦镇派出所的所长，焦春耕的医所，正是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尽管他现在不在葫芦镇做所长了，但是，要是调查一下焦春耕，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那自己的秘密，岂不是全被他掌握了?
    江载晟额头上顿时冒出了汗。
    “也好，刘所长，咱哥俩也好长时间没聚了，就一起吃个便饭吧，先说好，我请你。”
    洪载晟忽然姿态放得很低。
    有句话叫形势比人强。无论哪一方面，洪载晟都要甩刘权几条大街，他也从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可是现在不同了，自己的秘密被刘权掌握了，要是传出去，自己今后怎么做人啊?自己的叔叔面子上不好看，韩家也不会允许自己家的姑娘和一个得了性病的人来住啊。
    刘权对于洪载晟突然转变态度，似乎是早有预料。他是警校毕业，学过刑侦和心理学，对于如何攻破对方的心理防线，还是很有钻研的。
    “市人医的护士马燕霞，前不久莫名其妙地死在宿舍里，唉，据说很漂亮，年纪轻轻的，才二十多岁，可惜了。有人说是煤气中毒，有人说是自杀，也有人说有其他原因。洪主任，她是你们卫生系统的，你知道原因吗?”
    在一家小饭馆的包间内刚一落座，刘权一边殷情地给洪载晟倒上茶，一边随口问道。
    刘权的话，犹如一颗威力巨大的原子弹，在洪载晟的心头爆炸。腾空而起的蘑菇云，很快化成了满头的大汗。他知道，自己的七寸，已被对方拿得死死的了。
    这顿饭吃得很有成效。第二天下午，刘权就被城东分局局长王贵喜喊到办公室谈话，王局长的脸色从没有如此和霭可亲过。
    于是，刘权就成了运江公安局城东分局副局长，兼水上派出所所长。
    “刘哥，你就先在这个岗位上干着，如果不满意，过一段时间再说。现在只能这样了。”
    洪载晟在电话里谦逊地说。
    “谢谢兄弟了，先这样吧。”
    刘权淡淡地说。
    你看，吃了一顿晚饭，两人就成兄弟了。刘权知道，这是目前能够争取到的最好位置了。关键是，自己攀上了洪卫国这棵树，洪载晟被自己捏在手心里，以后的前途是一片光明。
    水上派出所是新成立的机构，主要是管理水上的事，事儿不多，但是，油水不少。最主要的是，水上派出所刚刚成立，警船、警车还有其他办公设备，都要重新购置，这是一笔很大的费用支出，自己作为负责人经手采办，这中间的名堂，大家都懂的。
    闲言少叙，言归正传。却说刘权带队赶到船闸，组织人员将尸体打捞上岸。一名法医做着尸检。
    “性别，男；年龄，18至20岁。后脑有钝伤，两处，可能受过重击。由此几乎可以断定是他杀。尸体高度腐烂。上衣口袋里，有胸牌一个。运江宾馆的实习生，名字叫武圣林。”
    法医一边检查，一边口述。旁边一位民警做着记录，另有一位民警在拍着照。
    有了名字，有了工作单位，这就好办了，来回几个电话的事，武圣林出事的消息，就传遍了运江宾馆和清水中学。武圣林的妈妈也很快得到了消息，悲恸欲绝，当场就昏了过去。
    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可怜啊！
    既然被定为他杀，公安部门立即成立了专案组，立案侦查，闲言自不待叙。
    却说下午时分，周进忽然接到了广告部副主任沈金梅的电话。
    “沈主任，你好。”
    “叫什么沈主任?叫姐。”
    “沈姐，有什么吩咐?
    “晚上没什么安排吧?”
    “暂时没有。”
    “下班了，跟姐走一趟。有个活动，请你参加一下。”
    “能透露一下，是什么活动吗?”
    “别问了，反正是好事儿。你到了，就知道了。”
    “那行吧，到哪儿?”
    “你下班了，在办公室等我，我们一起去。”
    “好的。”
    挂了电话，周进想想，自己最近因为忙于天海物业管理公司成立的事儿，好长时间没去办公室了。再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因此，就打了个的，直到电视台。
    办公室里依旧是冷清，一个人都没有。每张办公桌上都是零乱不堪。报纸散落得到处都是，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屁股，散发出一阵阵难闻的气味。
    周进打开了门窗，到洗手间找来了笤帚和拖把，忙活了大半天，才把办公室里清理干净。
    刚泡了杯茶，细细地品着，却见孟庭咏拎着一个小坤包，施施然走了进来。
    “哟，我说今天办公室怎么这么干净呢，原来是周进来了。”
    “孟姐来啦。”
    周进主动开口打招呼，冲着她善意地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这个办公室，整天乌烟障气的，我平时都懒得来。你前脚才打扫，后脚就有不自觉的，过来糟蹋了。算了，不作气。”
    她也不想想，办公室里的卫生，她搞过几回？抱怨起别人来，理由一箩筐。在她看来，这种打扫卫生就应该是别人的事。
    孟庭咏在自已的座位上落了座，掏出钥匙打开了办公桌一个抽屉的锁，从中拿出一个盒子递了过来。
    “来，周进，送给你。”
    “送给我?”
    “拿着。”
    “哎呀，孟姐，我可是无功不受禄啊。”
    “谁说你无功了?你把办公室打扫得这么干净，就是有功，来，拿着。”
    周进接过来，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套鳄鱼牌的皮具，包括一个钱包和一副腰带，看上去还比较高档。
    这样的一套皮具，市价在两百块钱左右。以前周进在新闻部做记者时，也经常受到这样的小礼品。比方说，某个单位搞活动，每个出席的嘉宾都会得到这样的一套礼品，高端、大气，上档气。单位集中采购，统一开具办公用品发票，财务上还好入账。所以，许多单位都喜欢采用这种形式。
    “哎呀！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啊。”
    “那你就先愧着吧。等我哪天用着你了，你要挺身而出啊。”
    “哎呀，孟姐，你可是名花有主啊，我可不能干出那种出格的对不起我姐夫的事啊。”
    “去你的吧。不说了，我先走了。今天要不是送支票入账，我是不会来的。”
    “孟姐最近是财源广进啊，今天入账多少啊?”
    “没你多，才三十万，医药公司的。你前两天进账50万呢。你总进账一百多万了吧?”
    “我这是有一着，没一着的，不像孟姐你，细水长流，靠得住的，有底。”
    “好了，你就别哭穷了，赵主任前天还夸你来着，说你今年要放卫星了。好了，不说了，我晚上还有事，先走了。”
    孟庭咏拎着坤包，向周进挥了挥手，走了。
    周进上次听同事孔庆飞说过，孟庭咏也是广告部的一位吸金大户，负责医疗和医药卫生口。近来，国家开放了民营医疗机构的经营许可。这些民营机构，要和公立医院竞争，除了医技、服务之外，就是舍得投广告做宣传。有些机构的宣传投入，动辄就是上百万。所以，孟庭咏的广告业绩，是噌噌地往上涨，也让其他业务员有些眼红。
    孟庭咏才走，广告部的副主任沈金梅就拎着包进来了。
    “沈姐。”
    周进站起来打招呼。
    “走吧。”
    “好的。”
    周进起身跟在沈金梅后面。
    “怎么走?打的还是?”
    “打什么的?下班高峰，的难打呢，坐我的摩托车吧。你在大门外等我，我去取车。”
    周进刚步行到单位大门口，就听到耳后一阵鸣笛声响，回头一看，却见沈金梅开着一辆大白鲨过来了。
    一般来说，那时候，女子骑辆小木兰，就算是倍有面子了。小巧、轻便，又是机动的，很适合女孩子。一辆也要三四千块钱！但是，沈金梅骑辆大白鲨，就更显得高端大气上档次！一辆价值近两万。
    广告部副主任，不差钱儿！
    周进也不多话，跨上后座。沈金梅油门一加，疾驰而去。
    大白鲨一路狂飙，甚至还闯了几个红灯（那时候不像现在，到处都是监控拍照），径直开进了运江宾馆。
    沈金梅在指定地方停好车，直奔二号楼的三号包厢。周进知道，这个包间是市里的三号人物，市委副书记许益民的专用招待包厢。
    上次，周进还跟着师兄孟平超到这个包间里来敬过酒。
    果然，跟着沈金梅推门进去，里面会客区的沙发上已坐了好几个人了。居中而坐的赫然就是市委副书记许益民。坐在他对面的，是三位中年男人，年龄与许书记差不多大。
    虽然天气已经很暖了，但他们依然是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好在里面空调打得很低，也不显得有多违和。
    “姑父，周进我给你带来了。”
    “许书记好。”
    周进恭恭敬敬走到许益民面前打招呼。
    “哎呀，周进啊，来，坐这边来。”
    许书记拍了拍身边的沙发，示意到。
    周进还未反应过来，正在犹豫，是不是真的就坐到许副书记身边。他做过记者，知道官场上有官场上的规矩。贸然坐到领导身边，可能会犯大忌。尽管他不是官场中人，但是，不能不顾及在场其他人的感受。
    却见，对面的三个人站了起来。其中一个，操着半生不熟的国语，惊喜地问道。
    “你是周进先生?”
    周进仔细地打量着这三位，一脸的懵懂。这三位，好像不认识嘛?
    “你们是?”
    （写在后面的话：最近山人整天不辞辛苦，埋头码字，天天更新！然而怪了，每天番茄数据显示，在读人数反而在下降，而且幅度较大，不到一周，减少了三千人，好在评分倒是在增长，从7.2增长到了7.5。说明小说质量大家还是逐渐认可的。那么到底是何原因呢？请哪位大神能帮帮忙解答一下？拜托！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