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刘宏以外藩即位,从一介傀儡到稳定朝局,虽然目下还需要阉宦制衡朝堂,但也算是取得了长足的进步。
日后若真能如皇帝刘宏所言,陆续提拔贤良顶替朝中不作为或不听话之人,说不得也能让大汉天下逐渐恢复安定。
不过阉宦着实是把双刃剑,他们虽然能助皇帝刘宏制衡朝堂,但也能祸乱朝纲。
而且阉宦向来多贪鄙之人,又通常都是小心眼的人,他们总是时不时的在朝堂之中打压异己、迫害忠良。
如黄巾叛乱之始,被他们陷害的中常侍吕强、郎中张钧。
还有历史记载,明年即将被他们坑害惨了的槐里侯皇甫嵩,以及豫州刺史王允等人。
再加之阉宦党羽以及贪官污吏,在地方之上横征暴敛,胡作非为。
以至于民怨沸腾、官逼民反,最终一步步的将大汉王朝推向深渊。
是故内心企盼天下安康的刘表,先恭维一声皇帝刘宏英明,随后却是又郑重的谏言道。
“陛下登基之初,朝中无所倚靠,借助阉宦制衡朝堂,也着实是无奈之举。”
“不过阉宦乃至阉宦党羽多有良莠不齐之人,就如现今的颍川太守,明明在饥荒之时,却还在横征暴敛,以致于颍川之地饿殍遍野、生灵涂炭。”
“而如颍川太守这般贪鄙之人,在大汉十三州郡更是层出不穷,也正是因为这等贪官污吏,胡作非为,方才导致黄巾叛乱的发生。”
“是故陛下还当多多提拔贤良,一来,在朝堂之上可利用贤良之人制衡朝堂,二来,在地方之上也可以借此安抚百姓,如此方能使大汉江山长治久安啊。”
刘表说完,便毕恭毕敬的躬身拜倒。
刘表只盼自己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诫,能够让皇帝刘宏亲贤臣、远小人,能够使大汉江山更好的传承下去。
不过躬身拜倒的刘表,却是并未见得皇帝刘宏眉头微皱的神情。
许是忠言逆耳,又或是刘表把皇帝刘宏视为左膀右臂的阉宦说得一文不值,并将他们视为造成黄巾叛乱、祸乱天下的根源。
毕竟当别人把你得意之事,贬得一文不值,自然会让你火冒三丈。
是故空气瞬间安静,原本述说自己励精图治,逐步夺回朝廷权柄,还有些小得意的皇帝刘宏瞬间便沉默了下来。
感受着沉闷的气氛,感知到来自皇帝刘宏的阵阵威压,刘表不禁暗自后悔,不该如此心直口快,就这般直白的、直勾勾的戳皇帝刘宏的心窝子。
不过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可吃,话一出口,又怎能收得回来。
是故刘表只能继续躬身拜倒,准备承受皇帝刘宏即将到来的怒火。
刘表几乎可以预见,随后便将迎来皇帝刘宏斥责,运气差的话,甚至还会将自己刚刚到手,还没捂热的爵位、官职纷纷罢免。
不过空气继续宁静着,氛围也继续凝重着,皇帝刘宏的气势也越发强盛,以至于刘表的额头已经逐渐浸出汗水。
又过得片刻,以致于刘表有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想法,准备主动请求皇帝刘宏责罚之时,皇帝刘宏却是一声叹息道。
“刘卿以为大汉天下的贪官污吏,都是阉宦党羽么?”
“刘卿以为世家大族的屁股底下,都是干净的么?”
“刘卿以为朕贸然提拔他人升任朝中公卿,‘四世三公’的弘农杨氏和汝南袁氏,他们能答应么?”
“刘卿可知晓弘农杨氏与汝南袁氏,他们几乎都有着可以瞬间颠覆朝堂的实力?”
皇帝刘宏一问强过一问,到最后更是一巴掌拍在龙案上,几乎是咆哮出口。
刘表听得皇帝刘宏的愤怒咆哮,对自己的称呼也由“皇兄”变成了“刘卿”,自然也知道皇帝刘宏此刻已然怒火中烧。
是故刘表只得把身子弯得更低,整个人也越发恭敬起来。
不过整个大汉十三州,贪官污吏、横行于世,除了阉宦党羽之外,也不乏世家大族的门生故吏,要说谁多谁少,还真不好说。
此外皇权不下乡里的原因是什么?
还不是世家、豪强彼此联姻,在地方上的盘根错节么!
他们为了自身利益,不断兼并土地,并且抵制诸多对自身不利的政策!
就比如刘表老父亲刘老太公,以及一众亲近的世家大族,此前为了安稳地方,他们对张角的太平道多加资助。
后来见一众世家子弟进入朝堂无望,几乎要断家族根基之时,索性全力资助太平道发展壮大,最终在他们的推波助澜之下,方才有了黄巾叛乱的发生。
是故要说哪个世家大族的屁股底下是干净的,那绝对都是在说笑话。
至于皇帝刘宏所言的四世三公的弘农杨氏与汝南袁氏,他们为什么有着几乎可以颠覆朝堂的实力呢?
这是因为东汉的选官制度,察举制和举孝廉,以及东汉特有的二重君主制。
弘农杨氏与汝南袁氏都是四世三公,在这百十年间,他们自然少不了要提拔众多官员,是故他们的门生故吏遍及天下。
再加上二重君主制的加持,是故他们在朝堂之上和地方之上都能做到一呼百应的。
这也是皇帝刘宏为何会如此忌惮他们的原因,同时也可以见得,‘四世三公’的弘农杨氏、汝南袁氏,带给了皇帝刘宏多么大的心理压力。
皇帝刘宏一阵咆哮,倒也把压抑在内心多年的憋屈,通通吼了出来。
一番发泄后的皇帝刘宏像是瞬间泄了劲,随后便瘫坐在龙椅上,随后便朝着刘表摆摆手道。
“皇兄且起吧,朕也不是故意冲你发火,只是还盼皇兄也能体谅体谅朕的难处啊!”
刘表闻言,拜谢一番,方才直起身来。
这时皇帝刘宏依旧瘫坐在龙椅之上,只是有些落寞的说道。
“朕若是不重用阉宦,制衡这些朝臣,朝堂权柄只怕早就被这些世家大族瓜分了。”
“这也是朕在黄巾叛乱伊始,罢免太尉杨赐,同时又提拔宗亲刘焉、刘虞以及外戚何进的原因。”
“朕只盼能通过宗亲以及外戚逐步分薄朝中重臣的权势,如此方能保证朝堂的安稳。”
“当然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
“朕现今要构建的便是朝臣、阉宦、外戚鼎足而立之势,再加之宗亲在其中调和,使得朝局安稳之后,再慢慢清理地方之上的贪官污吏罢了。”
“至于皇兄所言,朕为何不提拔贤良?”
“朕此前还专门设立‘鸿都门学’,以期从民间简拔人才,可朝中公卿尽皆反对。就连皇兄此前举荐,现今已担任皇子之师的蔡邕蔡伯喈,也曾大力反对过。”
“至于现今能呈递到朕跟前的这些人选,要么是一众阉宦举荐的不成器之人,要么就是弘农杨氏、汝南袁氏的门生故吏。”
“阉宦举荐的这些人,没有一个能担任朝中公卿这等重任的,朝中公卿举荐的人选,朕又不想用。”
“毕竟朕若是提拔他们,不是更加助涨弘农杨氏与汝南袁氏的权势么,那样朕一心构建的朝堂平衡之势,又必将失衡!”
“当然,皇兄若是有与这些世家大族不想干的贤良之人举荐,倒是再好不过!”
说完这句,皇帝刘宏却是想起刘表此前举荐的荀氏荀悦,二皇子刘协在他教导下,倒是越发乖巧了。
是故皇帝刘宏像是瞬间恢复了心气儿一样,又再度坐直身子,一脸期待的看着刘表,只盼刘表能再给自己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