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国历,七十三年,桂月文日,巳正三刻,盐正省孙宅近月亭中,昨夜激动了一整晚的孙宇和,一本正经的坐在石凳上,似在用心处理公务。
若是他能不要时不时的瞥向自家大门,想必会更加像一个专心做事的人。
站在孙宅客厅门口,齐齐盯着他看的三位家人,脸上都浮现出一抹特别的笑意,仿佛是觉得他当下特别的搞笑。
孙宇和压根就没有发现有人在看着他,此刻的他,满脑子都是沈金莲的音容笑貌,他已经暗下决定,只等沈金莲一到家,便把自己和她锁在房间里,讲他个三天三夜的情话。
即便她尚还处于昏厥状态,即便她以后知道了会生气,他也仍要干这件事,不为别的,只为他想她,他差一点点就又失去她了!
“小军长,你要不去大门口等?”被金慈云撺掇专程来开孙宇和玩笑的申秋风,站在近月亭外,揶揄道。
刚又想偷瞄自家大门口,陡一听见申秋风的声音,连忙低下头装作忙碌的孙宇和,故作惊疑的回答:“嗯?是秋风啊!你开我玩笑是吧?我正忙着呢!”
瞧孙宇和假模假式的忙碌样,申秋风扭头看了一眼金慈云,见她对自己连连挥手,瞬间秒懂,转头又说:“忙?我看你时不时的瞥向大门口,好像是挺忙的,呵呵呵!”
一句话羞得孙宇和脸都没敢抬,小声辩解:“她迟早都要回来的,我看大门口又不是看她。”
没想到这么明显的套话,他也会中招,申秋风故意奇道:“我没有说谁啊?你干嘛提她?她是谁?”
终于反应过来的的孙宇和,急忙强辩:“谁?我……我说什么了吗?”
恰在此时,站在孙宅门口的金慈云,大声喊了一句:“唉哟!宇和啊!快快快,莲丫头提前回来了!”
孙宇和直接一句:“哪呢?我这就来!”话音都还没落,人却已经瞬移到大门口。
金慈云瞧他反应这么激烈,当即忍不住大笑:“噗嗤哈哈哈哈!你们看他那个样!可笑死我了!”
孙宇和好像才明白过来一样,扭头对金慈云埋怨道:“二太奶奶,你报复我呢?”
金慈云好不容易才直起腰,摇了摇头说:“没有啊!我这叫捉弄你!我就看不惯有些人假正经,老话说,小别胜新婚,你说你装什么装?”
被她这么一问,觉得有点下不来台的孙宇和,整个人转过身背对着大门口,挠头讪笑,不做一言。
金慈云忽的脸色一变,伸手指向大门方向,认真的说:“宇和,快转身,你媳妇这回真在你后面。”
其实根本不用她提醒,孙宇和刚刚就已经察觉到沈金莲的气息正在靠近大门,只是由于他自身当下十分紧张,才故意的配合金慈云的调笑,背对着自家大门口的。
现由金慈云这么一指,无论他做没做好与沈金莲见面的准备,都只能立刻转身面向大门之外。
她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便那么呆呆的站着,虽然在他刚刚的感应中,他已经发现沈金莲醒了,且在走动,可当他亲眼看到之后,仍是惊喜的无以复加。
陪在沈金莲身边,负责保卫并伺候她的卫队成员,见孙宇和转过身来,面对着她们,当即立刻向他主动汇报,只可惜,孙宇和很明显没有在听,无奈的她只好以求助的眼神,看向申秋风等人。
申秋风瞧这情况,当即上前与她们交谈,了解任务过程,顺带完成任务交接。
几个人在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却也还是没有影响到孙宇和,他只是一脸猪哥样,傻看着沈金莲的脸庞。
沈金莲被他看的,都感觉有点发毛了,没好气的问:“好看吗?”
孙宇和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愣愣的看着她,毫不犹豫回答:“好看!”
沈金莲白了他一眼,又问:“想我吗?”
孙宇和点点头回答:“想!”
沈金莲追问:“有多想?”
孙宇和老实巴交的回答:“日思夜想,坐思站想,反正就是想!”
沈金莲语气陡变,气恼道:“想我为什么不去找我?”
孙宇和吓得往后挪动了一下脚步,弱弱的回应:“我不知道你醒了。”
沈金莲挺着大肚子,往前逼近了一点,怒吼:“明知道我尚还昏厥,为什么把我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孙宇和退了一整步,心虚的说:“那个能等以后再说吗?起码等你生完孩子,不然,我怕你接受不了。”
沈金莲直接贴着他的脸怒斥:“接受不了?不就是养小三嘛!她在哪儿?还不让她出来拜见我这个大姐!!”
孙宇和不喜欢她说这种话,皱眉反驳:“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沈金莲见他竟还敢对自己摆脸色,当即质问:“趁我昏迷,把还怀着你的孩子的我,送到百万里之外,你这就叫对得起我?你即便厌烦我了,也不该连孩子都不想要吧!”
孙宇和哪能受得了挚爱如此的质疑他,大声吼了她一句:“我没有,那么做是在保护你!”
沈金莲心中的委屈,终于冲破了名为‘爱’的堤坝,眼睛里热泪上涌,咬牙切齿问道:“孙宇和,我只是昏迷了一段时间,不是傻了,更不是失忆了,这蓝星之上,只要有你在,我能有什么危险,只要在你身边,什么东西能伤到我?”
看到爱人眼中泪水上涌,饶是有滔天的怒火,也是弹指间火熄烬灭,何况,他本就只有一丢丢的急躁,烛头萤火怎抵得住迎头大浪,若不是担心爱人的身体状况,孙宇和恐怕真的会告诉她真相,然而,她毕竟仍是虚弱的时候,他也只能咬紧牙关:“金莲,我现在真的不能说,你已到了关键的时候,我要是说了,会伤你心神的。”
抹了一把眼泪,甩在孙宇和的脸上,沈金莲不听他的辩解,直声问:“我现在已经是心神难安了,你曾许过我什么,你自己还记得吗?”
感受到泪水中的悲凉,孙宇和难过不已,小声回应:“自然记得,只是总要分场合吧!等你生了娃,身子养好了,我保证全都一五一十的说给你听!”
沈金莲已经压根不接他的话茬,坚持道:“我也是修行人士,岂会因生产孩儿,伤及身体,你休想以此作为借口。”
知晓再打嘴仗,他肯定会输,孙宇和索性闭口不言,低下头,不敢再看她。
瞧他竟选择沉默是金,沈金莲觉得失望透了,愤怒的将他推倒在地,气呼呼的走进孙宅客厅。
看沈金莲才回家就给气成这样,金慈云赶忙跑到呆坐在地上的孙宇和身前,小声询问:“宇和,是不是因为我,才导致你们小夫妻吵架的?”
孙宇和呆愣的看了她一眼,喃喃道:“二太奶奶,不是因为你,她应该还是为了莲莲的事,生我的气吧!”
一听与她无关,金慈云顿时觉得松了口气,以替孙宇和抱不平的语气说:“她还为那事生气呢?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
孙宇和没有回她的话,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孙宅客厅,泪水上涌,滑落脸颊,口中不断的呢喃:“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
看不惯他这个怂样,金慈云急赤白脸的斥骂道:“你这孩子,怼我的那股精气神呢?怕老婆的怂包!”
她不说,孙宇和只是默默的流泪,她一骂,孙宇和直接嚎啕大哭。
被孙宇和的可怜样,激起护犊子心态的金慈云,转身面向孙宅客厅,丢下一句:“你等着,二太奶奶给你做主去。”说罢,直接向前走。
一步都还没跨完,她的右手已被孙宇和死死的拽住,她扭过头瞪向他,本打算大骂他没用,待看见他那近乎哀求的表情,也仅是无奈的叹了一声。
终于和卫队的人谈完话的申秋风,将她们送走之后,连忙走到孙宇和的身侧,站着对他说:“小军长,据卫队的人说,是他们的人不小心误操作医疗舱,导致少夫人被强制唤醒,他们已经为她做过全面检查,所幸各项指标均显示正常,他们托我转告你,愿意为此负责,随时等候你的处分。”
停止了嚎啕大哭的孙宇和,仰起头看向他,摇了摇头说:“告诉她们,我很感谢她们,绝对不会处分她们,参与保卫金莲的人,其直系家属在盐正省的,尽量予以优待,在省外的,我会让参谋室与相关省做好协调,也尽量予以升迁。”
申秋风听了孙宇和的回答,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我会尽快通知他们。”
听到他的回复,孙宇和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慢悠悠的走到近月亭中,抹了抹还在流淌的眼泪,坐下埋头忙起公务来。
金慈云三人,望着在这种时候,仍还有心思处理公务的孙宇和,尽皆无奈的叹了一声。
孙宅客厅里,沈金莲坐在沙发上,任两行清泪肆意流淌,她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孙宇和为什么要将她送到那么远的地方。
在她的记忆里,孙宇和绝对不像是会负心的男人,那么重感情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对她做这样的事情?问他,他为什么又死活不肯解释?
有人曾告诉她,自己的男人一定要看好,要不然一定会痛苦一辈子,她当时压根就不信,现在看来,恐怕真给人家讲中了!
胡思乱想的她,突然感觉头有点痛,忍不住的轻呼出声,恰好此时,金慈云三人走进孙宅客厅。
她们一进客厅,就看见沈金莲一手抚摸着孕肚,一手揉着额头,还发出略显痛苦的轻呼声,本还有的一些怨怼,顷刻间,消散于无形。
“莲丫头,你这是怎么了?别吓我老太婆呀!”刚刚还说要替孙宇和做主的金慈云,此刻却是第一个关心沈金莲的人。
听到金慈云在近旁问话,沈金莲勉强的颤声回应:“二……二太奶奶,我……我的头好疼啊!”
金慈云毕竟是长辈,疼爱小辈几乎是本能,见沈金莲如此痛苦,顿时大喊:“宇和啊!宇和!快到客厅里来!”
在近月亭中,强迫自己专注处理公务的孙宇和,听到金慈云的呼唤,连忙瞬移过来,待看清沈金莲疼的脸都扭曲了,赶忙想要靠近并查看她的身体。
沈金莲察觉到他来了,挣扎嘶吼:“不许你碰我,你个渣男,我嫌你恶心!”
听到她的嘶吼,孙宇和听话的不敢再靠近哪怕一寸。
金慈云见状,气的破口大骂:“怎么不疼死你,都这个时候了,竟还在乎这个!”
沈金莲本就委屈,后又头疼,当前又遭怒骂,自是忍不住的嚎啕大哭!
孙宇和见沈金莲又哭又闹,赶忙对她说:“我去找医生,现在就去,你等我!”说完,瞬移至盐正省上空。
当下的情况,已容不得他顾及到会不会引起他人的不适,瞬息之间,便将他自身的元识充满整个盐正省。
盐正省境内的所有存在,都于一瞬间感觉到自身被完全窥视,有些正上厕所的,更是吓得屎都缩了回去。
找到了正和许行商量什么的谭杏林,孙宇和瞬间将他摄到他自己的身旁,也没顾得上向他解释,直接将他带到了孙宅客厅。
谭杏林几乎都没反应过来,便一连被换了两个地方,正懵圈,忽听闻有人在痛苦呼嚎,连忙循声望去,见是一孕妇,立刻靠到近处。
他也没去看周围有没有旁人,而是直接上手检查,过程中甚至于掀开孕妇裙摆,看了她的裙下。
金慈云三人是一脸的尴尬,作为丈夫的孙宇和,却只是紧紧盯着沈金莲的脸,浑身都在剧烈颤抖。
仔细逐项检查完,谭杏林这才抬头看向孕妇的脸,发现竟是沈金莲,那刚刚带他过来的人是谁?可真是呼之欲出了!
他侧过头找起孙宇和的身影,却是先瞧见金慈云三人正瞪着他,他也不解释,直接跳过三人,看向站在三人身后的孙宇和。
“宇和,你媳妇的预产时间是几月几日?”谭杏林很直接的问。
孙宇和听到问话,看向问话的人,没做任何犹豫的回答:“军部医疗室出具的报告,是菊月卅日。”
谭杏林听了回答,点了点头说:“那没跑了,你媳妇这个明显是外因性应激型妊娠反应。”
孙宇和对医家术语是一窍不通,索性直不愣登的问:“啥意思?活佛,你能说的明白点吗?”
谭杏林叹息一声,无奈的回答:“就是一般人说的早产,只不过是不正常的那种早产。”
孙宇和疑惑不解:“什么叫不正常?”
谭杏林扭头看了一眼沈金莲,喃喃的说:“即便是我亲自来操刀,也仅能保母子平安,遗憾的是,母子都会成为废人,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孙宇和看向沈金莲的腹部,虽有不忍,却仍是问道:“活佛,如果不管孩子的死活,金莲是不是就能得救?”
谭杏林惊诧的重新看向孙宇和,见他一脸决绝,这才小声回答:“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不待孙宇和做出决定,已快疼死过去的沈金莲狠声说道:“孙宇和,你要是敢伤害孩子的性命,我发誓宁死也不再与你再齐眉!!!”
见沈金莲疼痛至此,也仍护着孩子,孙宇和只好改口问:“活佛,我曾听说有一种肉,可以治疗女人孕期的一切疾病,是真的吗?”
瞬间就明白他想做什么的谭杏林,连忙劝阻:“宇和,那只是一个民间传说,不可采信!”
孙宇和低头轻声问:“能请你们都出去吗?”
谭杏林急切又劝:“宇和,你听我一句,别做傻事!”
孙宇和怒声大吼:“都出去!!!”
一股无法反抗的无形之力,将谭杏林与金慈云三人都推出了孙宅客厅,客厅门自动闭合,并被从里面反锁。
孙宇和深情的看着沈金莲,缓缓的走到她的正对面,一件一件脱光他自己上身的衣服,扔在了一旁的地上。
沈金莲此时已经是有气无力,只能尽量睁着眼睛看向他,提防着他做什么疯狂的举动。
凝视着沈金莲的脸,孙宇和抬起了右手,并拢四指,形成手刀状,沈金莲以双手挡住自己的腹部,流着泪努力的向孙宇和摇头,孙宇和笑了,也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猛的朝他自己的胸膛,将手刀扎了进去。
沈金莲惊的瞪大双眼,泪水都停止了流淌。
孙宇和的面部微微抖动,右手在心口处搅动了好几下,终是扯出一块尚还在跳动的肉,递到了沈金莲的嘴边。
沈金莲自然猜得出那是什么,泪水又流淌了起来,她一边抽泣,一边以不可思议的语气质问:“孙宇和,你是不是有大病啊!哪有人会给妻子吃这个?哪家的妻子能吃得下?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见她只顾问话,并没有吃的意思,孙宇和用自己的另一只手,轻轻的捏开她的嘴,把肉强行塞了进去,而后死死的捂住,咧嘴笑着说:“不过是一块心头肉,我怎就舍不得?只盼它真的有用,能护你与孩子的周全,那便值了。”
虚弱的沈金莲根本挣不开他的手,在挣扎的时候,一个没控制住,不小心将那块肉咽了下去,那块肉里蕴含的大道之力,于转瞬之间,游遍了她的四肢百骸,她的头立时不再疼痛,可她的心却是撕裂般的疼痛。
“孙宇和,你个神经病,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丈夫?”恢复过来的沈金莲,望着为她发癫的孙宇和,愤恨的斥问。
孙宇和抬手挡着还在恢复中的伤口,一腚坐在茶几上,正对着妻子,认真的说:“金莲,俗话说心病还须心药医,既然是我让你起了疑心,自然就应该用我的心来补偿,只要你好好的,我做什么都愿意!”
沈金莲注视着眼前这个,只要在她面前,必定傻不拉叽的男人,后悔自己竟对他生起疑心,故意气恼的斥责:“你真是个大憨包,给儿子用你的心血,给老婆吃你的肉,你就不怕我们母子俩吃出滋味来,将来为了修行,把你煮来吃吗?”
感受到沈金莲话里的关切,孙宇和讪笑着说:“我又不是不会逃跑,嘿嘿!”
沈金莲白了他一眼,斥道:“嘿嘿你个头!还嘿嘿!有什么好嘿嘿的!”
孙宇和挠了挠后脑勺回答:“我媳妇原谅我了,我当然要嘿嘿!”
沈金莲笑骂了一句:“死鬼!就会见缝插针!”
孙宇和坏笑着接话道:“这话当孩子的面可不能乱讲,你可以是缝,我指定不能是针!”
沈金莲听出他竟然不正经起来,没好气的说:“去你的吧!”
孙宇和一语双关:“谢谢夫人能理解我。”
沈金莲摸了摸孕肚,淡笑着说:“等孩子生了,我的身体也养好了,你可不许食言!”
孙宇和拍了拍胸脯,却不小心拍到伤口处,仍是眉头也不皱的说:“绝不敢食言,万望夫人保重身体,切莫再激动了。”
沈金莲瞧他不小心拍到了伤口,连忙说道:“嗯!记住了,还疼吗?”
孙宇和笑着对她说:“已不疼了,静养一月,必无大碍!”
听了他的笑答,沈金莲努力坐直了身体,想摸摸他的伤口,恰在这时,砰砰砰的砸门声突然响起。
孙宇和怕吓坏亲朋,赶忙穿好衣物,而后才挥挥手打开了客厅大门。
金慈云赶忙冲了进来,本想对孙宇和说些什么,却因一股奇香,改口问:“这是什么味?怎么这么香?”
后进来的吕燕与申秋风乃至吕燕怀中的女婴,都被同一种香味给完全吸引。
最后走进来的谭杏林,见前面几人的那个样子,瞬间秒懂,赶忙望向孙宇和。
孙宇和对他认真的点了点头,又是一挥手,金慈云三人连带婴儿,顿时又闻不到那种奇妙的香味,恢复成平常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