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主任，您这就有点不地道了吧？”杨天真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
    自从陈凯哥几人在首映礼亮相之后，杨天真就急匆匆地来到校工办，找到专管外联的杨主任，质问不请自来的那几个，到底是什么意思？
    杨主任却只呵呵一笑，将泡满了枸杞的保温杯往桌上一搁，不徐不疾地问道：“杨经理，何出此言啊？”
    “啊？”
    杨天真双手环抱，眉头一皱，不悦道：“杨主任，您非要我把话说的那么明白吗？”
    她朝外边指了指，直言道：“陈导、百度的李总，还有联想的柳总……他们哪个没和咱凌总掰过手腕？
    媒体都知道他们跟咱们互相不对付，您把他们找过来，可不就是纯纯恶心人吗？”
    “哎呀，杨经理这话就有点过了！”
    杨主任见糊弄不过去，连忙起身道：“那李总、柳总都是知名企业家，他们要过来，北影岂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道理。
    而且人家此行也是好意，想来给小凌的电影捧个场，俗话都讲‘一个好汉三个帮’，我看你们完全可以趁此机会相逢一笑泯恩仇，化干戈为玉帛嘛！
    都是要成大事的人，不要总着眼于那点恩怨！
    至于陈导就更不用说了，既是咱北影的知名校友，也是小凌的学长，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杨天真直接气笑了，自家恩怨什么时候轮到外人多嘴了，还尼玛化干戈为玉帛，不知道的以为面前站着个大圣人呢！
    她冷笑道：“杨主任，先不谈恩怨不恩怨的事，这次首映是北影主动邀请，咱们才把地址选在这里，场地费用更是一分不少，您这不经壹心允许，私自邀请嘉宾过来，可有点破坏行规了！”
    “啪嗒！”
    听到这话，杨主任脸色也垮了下来，将刚举起的保温杯重重嗑在桌上，几滴水珠溅了出来，打湿了一旁的工作簿。
    “杨经理，你这个话说的就有点不好听了，什么行规不行规的，小凌是大老板不假，但他还在学校上学呢，怎么，现在就要在学校面前耍官威了吗？”
    杨天真脸色一变，对方这话说的可有点诛心了。
    不过有一点必须承认，凌平自进北影上学那一天，就相当于受了师承，打上了北影系的标签。
    他就算搁外面再狂，也绝不可能冲北影尥蹶子，否则就有欺师灭祖之嫌，传出去口碑肯定会受影响。
    而对方今儿讲这个话，诛心不说，明显还想摆长辈的谱，拿师门大义压人呢！
    杨天真深吸一口气，好半晌才压制住胸中的怒气，她可以不虚这个狗屁主任，但确实不能越过凌平冲北影来事。
    不客气的讲，她就是一个打工的，对面那可是正儿八经师门，谁亲谁疏，一目了然。
    可就这么吃瘪，明显不是杨天真的风格，她缓和几秒后，才冷声道：“杨主任，您想拿着凌总的名头卖人情，这个事儿咱管不着，但我想问一句，张校长知道吗？”
    杨主任脸上表情一僵，没有应这个话。
    杨天真继续道：“为了今天的首映礼，公司可是花了重金，光媒体就请了几十家，想想也知道明天的新闻热点会是什么。
    正是为了应对舆论风险，我们才严格审核了嘉宾人选。可现在为了您的一己之私，以校方的名义请了这些人过来，万一到时候他们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您觉得靠您一个人担得起吗？”
    “而且这部片子老者都是点名表扬了的，首映礼出了篓子，那些人到时可以拍拍屁股直接走人，可又有谁会记得您在这其中的殷勤呢？”
    “我看呐，您这也不过是自作多情，一厢情愿罢了！”
    杨主任脸色蓦地白了，支支吾吾道：“他……他们应该不会吧？”
    “这世上没有什么可不可能的，这些人要是憋着坏，壹心今儿肯定不好过，但北影绝对会第一个沦为笑柄。”
    讲到这里，杨天真俯下身子，语气不屑道：“再讲一句不好听的，咱凌总尊师重道，确实不敢冲学校怎么样，但要是毁了这次的首映礼，寒了凌总的心，您觉得您一个外联主任，还有什么资格代表学校呢？”
    说完，她转身便走，再不理背后已经冷汗直流的杨主任。
    工作中，怕的就是这些认不清自己身份的人，然后搞一些脸大的操作。所以相处的最好方式，就是离他们远一点，否则雷劈下来，容易误伤自己。
    杨主任坐在椅子上，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白，神色里透出一股难言的惊慌。
    天地良心，他是真没想过要去毁壹心的首映礼。
    他只是觉得凌平平日里树敌太多，如果自己可以私下牵个线，让双方趁机化解仇恨，以后他们两方肯定都得卖自己一个面子！
    到时候无论是走关系塞人，或者要个角色，帮个小忙之类，人家估计也不会拒绝。
    而且娱乐圈本就油水丰厚，自己如果能得到这些大佬的人情，中间的操作空间可太大了，利润更不必说。
    但刚才杨天真说的太对了，自己或许是出于好心，可人家也要领情才行啊，否则真就成了一厢情愿。
    到时候一旦闹出了事，得罪的就不是一个两个了，怕是连学校都容不下自己。
    “不行，我得提醒他们一句去，必须防范于未然。”
    这个时候，杨主任也不想什么当和事佬的好事了，只求来的这些人不给他添乱，那就谢天谢地了。
    他看了一下手表，立刻起身急匆匆朝礼堂的方向而去，中间还撞到两个年轻老师，却是连招呼都没打。
    “杨主任这是怎么了？”
    一个女老师看着杨主任的背影有些不解，明明几分钟前还一副沾沾自喜的得瑟样，一会儿功夫竟似变成了丧家之犬。
    “是不是有外遇被老婆发现了？”旁边的同伴立刻开始八卦起来。
    “啊？外遇？”
    女老师大惊失色：“杨主任还有这种黑历史吗？”
    “我不知道啊！”同伴一摊手道。
    女老师嘴角一抽：“你不知道你在这乱说？”
    闻言，同伴脸上露出一抹苍凉，涩声道：“我有一个朋友，那一天，他也是这么跑的！”
    “咦~”
    女老师瞥了同伴一眼，不着痕迹地拉开了一个身位。
    ……
    等杨主任赶到礼堂的时候，片子已经播放完，主创全都上台，现场的欢呼声更是惊人。
    凌平在北影这些艺校生里头，其实一直都是个挺特殊的一个存在。
    不是说他红了，毕竟北影从不缺红了的明星学生。也不是说他有钱，能在北影读书的，家里或多或少有点家底。
    真正叫人印象深刻的，是圈内所有人都称道的一个点——这货运气好到发邪！
    出道一路顺风顺水不说，特么挑了行业内无数前辈，愣是毫发无损。
    换成其他人敢这么作死，估计早就被打压到改行杀猪去了，反而他生意却越做越大，还踩死了所有的对手。
    圈子里向来就有“小红靠运，大红靠命”之说，像凌平这种鸿运当头的，实在让那些迷信的艺人同行们不敢轻忽。
    到了学校自然也不例外，有时候甚至为他开了许多不曾开过的绿灯，怕的就是妨碍到对方，反倒把自己给干碎了。
    杨主任矮着身子，想偷摸溜到陈凯哥几人身边去，结果顶灯突然亮起，将他身形照了个无所遁形。
    主持人王金松登台，一眼就看到杨主任鬼鬼祟祟的身影，便半开玩笑地说道：“看来我们的杨主任很忙啊！”
    “哗……”
    这一下，全场的视线都落在杨主任身上。
    凌平自然也注意到了，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从之前杨天真的汇报中，他已经知道了今儿这事是这位杨主任搞的鬼。
    不过打狗也要看主人，对方现在是新上任张校长的嫡系，加上自己还没有毕业，动他确实有点不像话，还容易得罪人。
    他甚至大度地想过，只要今天陈凯哥那伙人安分点，他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但要是坏了事儿，那位张校长就得给自己一个说法了？
    冷汗从杨主任额头上渗了出来，这种被上千人注视的景象，光是看一眼，都会叫人在心底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压力。
    他讪笑一声，面色发白，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张校长则瞥了眼他，眉头一皱，特别那副贼样，心中顿生不喜。
    丢人现眼！
    他上台也才一年，和凌平没啥香火情，所以一直想和对方搞好关系。毕竟人家除了是北影的学生外，还是一位文娱大佬。
    不客气地讲，只要出了这所学校，对方的话绝对比自己有用。
    奈何凌平一直不在学校，想维系关系都没机会，今儿好不容易能以学校的名义给学生做脸，结果自己手下先丢了波大的，真是叫人不爽！
    张校长指了指旁边的空座，一句话没说，但意思已然不言而喻。
    杨主任贪恋地看了眼陈凯哥的方向，最终一脸纠结地坐到了张校长身边。
    主持人的问题也问到了第三个——“为什么会演这个电影？”
    众人自是一通商业互吹，到了迅哥儿这里就回答的特别随意。
    “我都30几了，特别想演一个十几岁的高中生扮嫩，所以就拍喽！”
    喽你妹啊！小庆那丫头附体了是吧？
    全体记者忍不住吐槽，这货一到采访就放飞自我，平日里就属她的稿子最难写了，因为正常人一听就是在扯淡。
    后面自然聊到了蒙特利尔的事情，又是一通夸。
    例行公事完，轮到下面几位大咖问问题的。
    话筒刚落到了柳传知手里，众人便知道重头戏要来了。
    记者们全都兴奋起来，这几位不请自来，又是新仇旧恨的，光是坐着话题都满了，大家可全都等着这点醋包饺子呢！
    “首先恭喜凌总的新电影首映，不过我想问一个问题，你是如何看待投入精力创作的高艺术价值的作品，却无法取得相应的票房成绩这件事呢？”
    “嘶……”
    杨主任开始流汗了，一旁的张校长也面色不好看。
    柳传知明着是在问问题，实际却是暗讽《怦然心动》很可能票房不利，这是在挑事儿了。
    凌平只是想了想，便道：“柳总，这个问题你问我，那可真是问错人了，因为我和我公司拍的电影到现在为止每一部都爆卖，实在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不过我觉得你可以问一问陈导，他是过来人，毕竟《无极》才刚经历过你所说的那些事情不是吗？”
    陈凯哥：“……”
    柳传知：“……”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莫名被扎了一刀的陈凯哥呼吸都粗重了。
    “哗啦啦……”
    台下却发出如雷的掌声和笑声，就这个“狂”，他们可太喜欢了。
    柳传知讪笑一声，只得将话筒交给了一旁的李彦红。
    李彦红这种工科男自然不可能和凌平探讨艺术，便很直白地问道：“凌总，你如何看待前段时间程青松写的那篇博文，说流量对电影艺术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呢？”
    呵呵，不谈电影开始搞人身攻击了，谁不知道“流量”这个词现在代指的就是凌平，这时候提出来，明摆着恶心人家呢！
    记者们又集体高潮了，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毕竟作为流量本人，无论是夸是贬，凌平都会不可避免受到非议。
    “流量意味着热度，热度意味着票房，这就是一个简单的逻辑链条，我一直没觉得这是个负面含义的词汇，就像许多导演拍了电影后，都会习惯性地去炒作，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博取流量的行为呢？
    说我是流量，我不否认，但要说毁灭电影艺术，那这帽子太大了，我承受不起。
    对我来说，‘流量’没有好坏的，就像李总现在做的‘搜索’也没有好坏，但为什么上面的黄暴问题就是解决不了呢？
    难道不是因为能够带来流量？
    可我们就要因此断定搜索是一款失败的互联网产品吗？
    中国电影发展了几十年，如果因为流量两个字就毁了，那你们也太小看中国电影了……”
    “哗啦啦……”
    “说的好！”
    “凌平牛逼！”
    “……”
    台下的观众越发兴奋，都是大学生，像这种反驳的有理有据的，实在太对胃口了。
    李彦红气的满脸通红，不提“黄暴”你会死吗？
    没恶心到凌平不说，明天百度的“黄暴”问题估计又要被人拿出来旧事重提了。
    杨主任人也麻了，果然，自己就不该相信这些家伙会是什么省油的灯。
    至此，凌平一人连斩两员大将，只剩陈凯哥一人苦苦支撑。
    他握住话筒，对上凌平锐利的视线，一瞬间，竟觉压力颇大，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半晌，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他缓缓开口：“我没什么好说的，就祝凌总电影大卖……”
    “？？？”
    “咦……！！！”
    台下发出阵阵嘘声，好家伙，你裤子脱半天，结果拉了泡屎？
    李、柳二人转头，齐齐怒目而视！
    陈凯哥心里苦啊，你们不懂，谁叫《无极》是我拍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