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最讨厌的东西。
    叶丰他们无聊的等着妲歌，当然她们也不会真的只无聊着，每个人也都抓紧时间修炼着、感悟着。
    六公主给叶丰找到了罡气的修炼法门，以及前人修炼罡气的心得，他以神识接受了这些，便开始参悟。
    罡气，到底什么是罡气？
    从“先天罡气”分化出去的“玄天罡气”蕴含一丝玄妙的气息，那玄妙的气息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先天罡气”可以结合皇道之气、元气、阴气、阳气甚至刀气？
    先天罡气当真是先天气吗？
    有些常用的、常见的东西，却往往是最难以揣摩的东西。
    都烧过水，都知道火能把水烧开，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热水会沸腾？
    都会种地，可为什么有的土长不出庄稼甚至杂草？为什么有的土不用施肥也能庄稼丰收、杂草丛生？
    为什么下雨？为什么有雪？
    随手就能完成的事情，习以为常的事情，往深了琢磨，就会变成很难的东西了。
    叶丰现在大概就处于这个困境中，他罡气已经修炼到了极致，但直到现在他仍不清楚什么是罡气。
    当他把这个问题告诉六公主时，六公主感到难以置信。
    “罡气啊，罡气不就是先天气的一种喽。”
    叶丰点头道：“嗯，我知道，但为什么罡气叫罡气而不是叫先天气？”
    他扬起右手，轻轻拍在地面上，地面顿时多了一个浅浅的手印。
    “这是先天气。”叶丰说着再次扬起右手，仍是轻轻拍在地面上，顿时他整个手掌都没入了土里，他说道：“这是罡气。”
    叶丰盯着两个手印，捏着下巴道：“先天气源自于我们自身，是天然存在的，每个人，不，每个生灵都有。你们炼气士，包括很多异族修行者都是将先天气与灵气结合，化作先天灵气，那罡气呢？罡气结合的是什么气？”
    “这个问题……”六公主没好意思嘲笑叶丰，话锋一转道：“罡气本质上也是先天气。罡气与先天气的关系，就好比冰与水的关系，看着确实是有区别的，但其实都还是水而已。”
    “天冷，水会结冰，那什么情况下，先天气会变成罡气呢？”
    六公主没有回答叶丰这个问题。
    叶丰是修炼罡气的，最近她给叶丰找的功法书籍里面，也有几种罡气修炼法门，所以这个问题，叶丰想要的不是答案。
    “我看了不少功法，做了些对比，”叶丰继续说道，“罡气的修炼法门比先天气多了些东西，就在窍穴之上。先天气只在经脉流转，而罡气在经脉流转的时候，更注重穴位上的停驻。”
    他画了一条线，道：“这就是先天气的流转方式，直来直往。”
    继而又画了一条线，不过与上一条不同，这条线每隔一段都会画一个小小的漩涡，不用说，这就是罡气的修炼方式了。
    “罡气要走窍穴，罡气为什么要在窍穴转一圈？或者说，为什么在窍穴转一圈，先天气就变成罡气了？窍穴里有什么能让先天气转化的东西吗？”
    这个问题六公主就回答不出来了。
    “也许这些窍穴的作用就好像天冷吧？”六公主试探性的问道。
    “也许吧。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修炼的罡气，护体的效果要远远好过先天气，因为我们的窍穴更广，从而可以在更短的时间内形成护体罡气。其他还有很多方面，也因为窍穴的关系，罡气都优于先天气。”
    六公主笑道：“也未必啊，罡气修炼起来比先天气更难，而且罡气的攻防虽然比先天气强，但持续性，以及疗伤养生的效果，要比先天气差很多。”
    确实，以水和冰为例也是这样。
    水比较绵柔，冰比水更坚硬，但冰可以轻易斩断，水流却很难斩断。
    当然了，这其中还牵扯到量的问题。
    不过也没有蠢货会拿冰山与盆水相比吧？
    叶丰倒是没有面临这样的问题，因为他的阴阳元罡是与众不同的。
    阴阳元罡从某种程度上说，同时兼具水和冰的特性，故而没有参考性。
    “你知道四正家族的来历吗？”叶丰忽然转移了话题。
    六公主作为天魁神朝的公主，对天魁以及天罡的历史了解的也颇多。
    “四正家族历史悠久，据说是初代神皇的四个部将。”
    “他们的功法你了解吗？”这才是叶丰感兴趣的地方。
    六公主反问道：“你不是和四正家族的长老交手了吗？你该比我了解。”
    “怎么说呢？行正家速度快，神正家攻防强，乐正家有聚气之能，道正家用阵法……道正家是修仙者，我杀的太快，他的手段还没有见识多少。”
    “有什么感触？”六公主问道。
    “隐约觉得他们的功法和先天罡气都有些关系，但具体是什么关系我又想不通，比如先天罡气在先天境之前，气息游走只能锻体，增强体质、力量以及防御等，和神正家的手段颇为相似。天罡九斗步的步法和先天罡气的法门正有互相映衬的作用，而行正家的能耐，正是速度。我就不明白乐正家的聚气之法，正气歌和先天罡气有什么关系呢？”
    “正气歌与先天罡气？”六公主略有些诧异。
    “我在和天罡神皇战斗的时候，大宗师和我在气的悬殊上，会很大吗？”
    “一般来说是很大的，但你是大先天武者，又有用元晶修炼的能力，所以大宗师和你的差距，也只是罡气品质和意的差距吧？这个差距也不在了。”
    “我也这么觉得，可是我们的气为什么悬殊如此之大？我耗尽了气海和九藏的罡气，消耗了比几万个普通人加在一起还多的生命元气，消耗了大半的神魂之力，再加上道器蕴含的四象之气，和九百多年的寿元，我觉得这些加起来应该能抵得上一个大宗师了吧？”
    六公主道：“子衿说过，绝对比大宗师要多得多。”
    “问题就出在这里，天罡神皇凭什么到最后，罡气都十分饱满？难道大宗师的体内都像子衿那样，可以自生先天气？那也不对，就算是子衿，在多番的罡气消耗下，也该露出疲态了才对，但天罡神皇，自始至终都没有流露出消耗太大的模样，所以，为什么？”
    六公主无法回答，只能认真思考，而这时白狼素素忽然插嘴了。
    “消耗肯定是有的啊，消耗了就不能补充了吗？”
    叶丰两人瞪了白狼素素一眼，吓得她赶紧躲到了冉墨身后。
    一进一出，这么简单的道理，两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可天罡神皇是用什么手段补充的？
    其实补充不难，叶丰也可以做到。
    如果他和天罡神皇的战场是在元晶矿坑，那么叶丰随时可以将大量元晶转化为元气吸收，再转化为罡气，他根本用不着使出消耗寿元。
    同样的道理，如果战场在天罡皇宫，天罡神皇也能吸收皇道之气源源不断的补充自身消耗。
    不过事实没有如果，这里既不是天罡皇宫，也不是元晶矿坑。
    可是战斗的过程中，叶丰的消耗补充速度，明显要比天罡神皇慢，这个事情说起来也是有点奇怪的。
    叶丰以为是大宗师的本领，可经过查找资料和询问，以及前前后后的梳理发现：大宗师并没有迅速恢复自身先天气消耗的能力。
    所以六公主理所当然的就想到了“正气歌”。
    “天罡神皇是不是也能用正气歌聚集并吸收能量？”
    “吸收不来。”
    叶丰伸出右手，天地灵气、至阳之气、纯阴之气等轮番在他手中显现。
    “只能汇聚，可以感知、操纵，但没有办法吸收，不过你可以。”
    六公主伸手过去，运转功法，灵气团立刻通过掌心穴位进入六公主体内。
    “你就是个聚灵阵啊！”六公主笑道。
    “差不多吧，但可惜，天地之间没有先天气，聚的气对我来说没用。”
    “你不是可以汇聚元气修炼吗？”
    “因为元气是万气之源，元气也可以转化为罡气……”说到这里，叶丰面色一震，愕然道：“元气为什么可以转化为罡气？”
    六公主不解，道：“因为元气是万气之祖，转化成罡气有什么奇怪的？”
    “问题就在这里，你会利用元晶修炼吗？”
    “特别的时候，会啊。”
    “元晶对你而言，是转化为灵气还是先天气。”
    “元气怎么会转化为先天气……”说到这里，六公主也傻眼了。
    先天气是人，或者生灵与生俱来的气息，出生之后，先天气便会隐藏在某些脏腑之内，而武者修炼，便是将先天气引出来，并将其纳入气海。
    元气虽号称万气之祖，但也只对应天地万气。
    如皇道之气、愿力等人心之力，元晶无法转化，先天气也是一样。
    用元晶锤炼先天气，就好比随便挖几万斤砂子找金子，找到的金子肯定不如几万斤砂子值钱，更何况还要贴劳力……
    可元气转化为罡气，似乎就不存在这种情况了。
    叶丰可以轻易将元气转化为罡气，就像转化为灵气一样，他一直以为这是“先天罡气”的功劳，可是“先天罡气”也没法把砂子变成金子啊！
    六公主道：“你以前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吗？”
    “我想这些问题干什么？只要能修炼，能变强，能用就好了，至于为什么要那么修炼，为什么可以变强，为什么有用，我可管不了那么多。”
    “那你为什么现在又想这些问题了呢？这些问题不会影响你修炼吧？”
    叶丰摇头叹息道：“已经影响到了。这一场架打完，我感觉自己又面临瓶颈了，不是境界的瓶颈，而是修炼的瓶颈，这个你明白吗？”
    六公主自然是明白的，叶丰本就大先天境，哪怕成不了大宗师，他的实力也可以无限制的增长下去。
    在修为境界上，他已经没有什么瓶颈可言。
    但修炼上还是有的。
    就比如说他的刀法，也曾遇到过瓶颈，但在“魁星剑法”的帮助下他顺利打破了那个瓶颈。
    在刀法达到瓶颈之前，他的“先天罡气”早已停滞不前，他甚至以为这门功法已经无用，所以转而专心修炼“子午玄关诀”了。
    天罡神皇让他意识到，“先天罡气”未来可期，故而他才会在战斗之后想着罡气修炼，只为有所突破。
    “功法上的瓶颈如果不能打破，我仍可以变强，但也只能如此了，总不会先天罡气有瓶颈，而子午玄关诀没有吧？”叶丰颇有感触的说道。
    而六公主则许久不言，她还在考虑叶丰的上一个问题：元气很难转化为先天气，为何却很容易转化为罡气？
    罡气是冰，先天气是水，两者本质上是同样的东西。
    一种东西，可以轻易转化为冰，却不能转化为水，那么冰还是水吗？
    “难道罡气和先天气，并不是同一种气？先天气和灵气结合起来就是先天灵气，先天灵气明明是两种气的结合，但和先天气已经不是同样的气，难道先天罡气，也是先天气和某种气结合的产物？已经不是先天气了？”
    叶丰听六公主如此说，便问道：“所以我才会问：罡气到底是什么？”
    两人都沉默了，罡气到底是什么？
    这个看起来很简单，简单到几乎所有武者都能回答的问题，对于两人来说却仿佛是个无解的问题。
    那些书也都没有说清楚，关于罡气，前人记载的还都是修炼之法、运用之法，也曾有人提起过类似“罡气是什么”的问题，可是书中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
    按照书上的说法，或者称其为“天地之浩然正气”，或者称其为“诸邪不侵之气”，或者称其为“至纯的先天气”……
    总之说法很多，但没有一种说法能够令叶丰这个罡气行家信服。
    ——当然也有可能是，叶丰的“先天罡气”实为“阴阳元罡”，所以他才会觉得前人的说法有些问题。
    而这个问题就在于：罡气，究竟是天地之气，还是人体之气。
    如果是天地之气，元气转化为罡气，也就理所当然了。
    但问题是除了元气，叶丰并不能将其他气息转化为罡气，哪怕是天地之间的纯阳或纯阴之气，也没有办法转化。
    叶丰吁了口气道：“玄天罡气，看来看去，我还是觉得所有的问题应该都在那个玄字上。也许弄清楚玄是什么，就可以明白什么是罡气了。”
    “我再多找几本书看看，”六公主说道，“最怕不是有问题，而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既然你找到了问题，答案也就容易寻找了。”
    叶丰却摇了摇头，看向黑塔方向，道：“我感觉，我想要的答案，就在那座黑塔之内。我想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