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房子位于地势高地,极简却不失趣味。很难想象,这座城市里竟有这样风格的建筑,从每个角度望过去都不一样,极简的线条、立面开窗可尽揽雪山的风景。
这建筑观赏性绝佳,跟在大卫身后的时候,薇心想:“为什么不是白色?”
看着蓝色的玻璃望向对面的整座山林,真好啊,每天都可以看到一副极美的风景画。
进了里面,住宅区前面是左边是泳池,右边是狭长的花园,室内一楼厨房、卧室、浴室、休息室,二楼的工作室空间都很大。
给薇预留的房间很大,除了一张床和旁边的落地灯,什么也没有,过道的窗户很蓝,望出去似乎永远望不到尽头。
大卫拒绝薇进入厨房,这么直白地被嫌弃,作为租客,薇只好听从吩咐,站在门口看他。
很快,薇还没喝完一杯水,大卫已经做好了2份蔬菜水果沙拉、2个煎蛋,1份切马肠,一杯茶和一杯酸奶。
“可以吃了。”大卫招呼薇过来,问薇需不需要来一杯红酒。
“这么熟练,经常做给别人吃啊?”薇选择了抢大卫的红茶来喝。
“这里只住了我和菲比。”大卫重新替自己倒了一杯红茶,加了两片柠檬叶,然后就听到薇称赞:“还能吃到你做的煎蛋,真是死而无憾。”
“你得洗碗。”大卫点头,又补充。
餐桌上的有一个蓝蝶标本,是一只普通的蓝蝶,雌性,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颜色很深,它之前一定很漂亮。
通常,这不应该被摆在这里,大卫吃饭的时候一直盯着它,还没有问,大卫就洋洋得意地说:“去年夏天在院子里,它亲了我。”
“你亲过谁?”
“你,菲比和它。”
我就知道,我和一只猫的地位等同,薇问:“那么,我也有被做成标本的机会?”
扎娜打来电话,听说薇已经到了,要求见薇。
“薇,我们想你,见到你很高兴。”视频里,扎娜美得独特、醒目,还没有换下乐队演奏时的民族服饰。
“我也一样。”薇有相同的感受。
“明天他们为你准备了欢迎宴会。”大卫吃得很节制,只动了沙拉。
“真的吗?”薇受宠若惊,但心里却表示拒绝,除了扎娜和她那只听过名字的未婚夫阿加利,其余的乐队成员并不认识。
所有的一切若有所思大卫都看在眼里,薇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认识她的时候,她无辜而优雅,自己流落街头。
认识他的时候,少女薇正困顿于如何使笔下的人物表现情感,为了画好佛像题材,去了中国龙门石窟和缅甸。
在印度德干高原,薇在阿旃陀石窟附近住了2个月,有一日在冥想中醒来,看着壁画上手执金刚的菩萨而终有所顿悟,带着画作归来。
那是最悲哀的下午,大卫的生活本来只有舞蹈以及野心勃勃的职业目标,当娇柔而精致的少女向自己走来的时候,觉得她太撩拨人心了。
这个忧郁而惆怅的少年吸引了薇的注意,将他带回了画室。
半夜,当薇醒来的时候,这个本该在沙发上睡着的少年,趴在床头睡着了。
他什么时候出去的,不知道遭受了什么,他脸上总带着危险将至的恐惧和遭人唾弃的悲凉。
薇跳下床将被盖给他盖上,弄来了清水和绷带清洗大卫因剧烈疼痛而尽力伸张着的手指上的血迹,他的双脚因为抽搐而叠交在一起,猩红的鲜血正从指缝中流淌下来,穿着的素服露出骨节分明的瘦弱胸膛,这绞碎了薇的心。
他从熟睡中睁开眼睛,本能地跳起来,问:“你是谁?”
盆里的水被打翻,薇被按在地上,不能动弹。
然后他压着薇,愤怒、不安,仇恨一闪而过,恶意地喘息,撕碎了薇的衣服,开始咆哮:“说,你到底是谁?”
薇的神情是矛盾的,知道自己救回了一个在犯罪边缘试探的少年,知道他的挣扎,也许就在这间屋子,他将用他的暴行和牺牲自己来拯救绝望、痛苦的本身。
此后的几天,她还是来了,药、绷带、牛奶和面包放在门口。
直到半个月后,薇在画室,听到他说话的声音:“还有牛奶吗?”
薇冷静地指了指外间的冰箱:“在那里。”
门开着,走廊上传来人们聊天说话的声音,大卫瘫坐在窗口,问薇:“有烟吗?”
薇看了看表,脱了画裙,扔给大卫一包深蓝万,被他机敏地跳起来接住。
有人敲门,大卫想看看薇在画什么,被冷漠地要求:“回你的房间去,别出来!”
薇有一个星期没有来画室,刚开始的第一天,大卫以为薇会来,没有。
第二天,她会来吗?她不会。第三天,她还是没有来。
第四天,她去哪儿了?
第五天,天呐,冰箱里已经没有吃的了。
第六天,难道她已经搬走了?
第七天,她的电话是多少啊?我居然不知道她是谁!房租太太来了,告诉大卫有三个月的房租没交了,大卫说我也在找她,我会告诉她的。
到了晚上七点多,薇来取手袋,他正在跳舞,尽管没有音乐,薇知道,他跳的是什么。
这样纤弱而柔美、略显病态和忧郁的气质,画圈同行见过不少。但就这样的舞步,说是傲慢,自命不凡没什么实际才能也是可以的。
她一定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才能拥有这样平静、含而不露尊贵的姿态。
无论怎么说,他已经度过那段时间了,潜伏在表象下的空虚、危机和脆弱都在渐渐消失。
终日面对这样一个外表和内心都虚华而虚弱的人作画,薇不愉快的心情可想而知。尽管,最近的工作被客户称赞很出色,且有了难得的这一个星期的短暂出游。
“卢布。”大卫接过薇扔过来的袋子,里面是衣物,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这几个月来,世人毫不留情的冷漠和家人的无情让自己沉迷在夜店和毒品中不能自拔,失去了野心勃勃的职业目标。
在街头流浪的日子,混迹黑帮,被追债、被砍杀,自我防线在她到来之前已经崩塌,没有办法在起舞。
大卫花了三个月时间看薇是做什么的,其实也没明白她到底做成了什么。
来的话,她每天固定会在画室待够8小时,期间她不会和自己说话,但如果留下吃晚餐的话,她会要求自己出去买吃的,至于买什么,当然是她喜欢吃的!那天,薇带来了柠檬、桔子、杯子和玫瑰,大卫吃了几片花瓣,问薇:“是送给我的吗?”
薇警告他:“别动!”然后下楼去取放在物业的新买的画板,再上来的时候,发现大卫在吃桔子。
这彻底激怒了薇:“你这个任性幼稚的堕落舞者,给我滚!”
“你呢,你画的这些,这些,有人买你的画吗,你这个虚伪的穷学生,可怜虫!”大卫抓起篮子里面的柠檬砸向薇。
“你连穷学生也不是!”薇反唇相讥。
大卫摔门而出,没有再回来。
薇宁愿根本见不到他,也不愿感受那种失落,或者说是堕落。
后来相遇,是在让.洛克和妻子举办的艺术沙龙上,薇给他寄去了自己的作品,想要寻求一位赞助人。
大卫作为文化台邀请的芭蕾舞界天才新人而有了名声,是社交界的宠儿。
让.洛克的妻子雷雅是一家芭蕾杂志的主编,艳丽妩媚,正在和芭蕾舞界有名的戏剧编导莱曼.唐纳森聊天,这位大导演正在为筹备的根据法国大文豪《幻灭》改编的芭蕾舞剧寻找男主演。
期间法国着名设计师凡.佩里安加入谈话。
舞池中央,女人们雍容华贵、故作矜持,男人们如同翩翩绅士,优雅的社交仪态,轻松欢快的奏乐舞蹈,在这样的场合,名人聚集,薇不觉得有什么诗意,没有人请薇跳舞。
一位彬彬有礼的男士伸出手迎接薇,做出了邀请:“女士,能有幸和您跳一支舞吗?”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