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9章 保重
作者:深井颜   师兄马甲暴了后,男主秒变偏执狂最新章节     
    本来这件事萧玉书是不知道的,直到挽酝自己隐隐感觉到修为瓶颈的松动、不得不去闭关尝试突破时,没法自己处理的挽酝这才将此事告知于萧玉书,并交托给萧玉书去解决。
    这件事情萧玉书在初听时无可避免的有些许惊讶,不过随即他就明白了,
    交情这种东西,不论是像他这样优柔寡断的人,还是像挽酝这样冷若冰霜平日里看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都会有的。
    或许挽酝并没有怎么在意过令狐权这个人,但白玫这位没有从那场爆炸中走出来的姑娘,他还是在年轻时有些良好的记忆,
    既然印象良好,那么故人的请求也不是不能帮。
    关于白玫临终的请求,
    挽酝跟萧玉书曾在私底下仔细商议过,
    以令狐在修真界上如今宛若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的名声,令狐权的往后究竟该怎么办。
    躲躲藏藏虽然是最简单容易的办法,可人不能像老鼠一样一直躲在阴影下,
    先不说这对一个人的心性会不会造成另样扭曲,
    单就是这一个“躲”,就有很大的风险。
    谁能保证令狐权真的能顺利的躲一辈子而不会被旁人发现踪迹呢?
    若是有朝一日真被旁人发现了,
    百姓也就罢,左不过就是骂上两句,也不敢怎么动手,
    可若是修士,那必然是剑拔弩张,拔剑相向。
    关键是令狐权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主,而这段时间也对方也恰好处于情绪不稳中,谁知道这么一个性情骄傲乖戾的人日后会被逼得做出什么事来,
    令狐司已经死了,令狐权不能再造杀孽了。
    可明着相护,又会引发修真界其他人士的不满,会给玄天宗惹来不少麻烦和针对,
    因此这件事情就有稍许的麻烦,
    照挽酝这个老父亲的想法,他讨厌麻烦,所以脑海里最干脆利落以绝后患的法子就是暗中把令狐权丢到玄天宗的一个峰头,叫一个嘴严的长老收了去,住在人少的峰顶,既安全也清静,还不用担心其他。
    挽酝是不会收的,毕竟他对萧御疏的承诺还在,况且已经破了一次二次,再也不能破三次四次了。
    不过不用担心会没有长老愿意,柳如兰毕竟还是白玫的好友,就算再膈应令狐权的血脉也不会做到见死不救。
    可萧玉书觉得,这个方法不说百分百也有百分之九十九行不通。
    他跟令狐权这个人接触的日子不少,多少也知道些对方的性子。
    一个整日在学府逛天逛地的人怎么可能会受的了被拘束于一个小山头的日子,
    而且,
    令狐权有自尊,
    而他的自尊不容许别人因为任何事来怜悯他。
    若是有人想要以保护为由来对令狐权表达好心,恐怕会适得其反,
    所以萧玉书并没有赞同挽酝的提议,但事情也不能不解决,
    因此在同挽酝商议过后,萧玉书便借着下山游玩的机会打算再看看令狐权,顺便好好解决一下这件事。
    “你们到底要在这儿站多久?都挡着我的光了!”
    思绪被令狐权的声音生生扯回,萧玉书再次抬眼看去的时候,令狐权的神情已经隐隐有了暴躁的迹象。
    他拧着眉,把手里厚厚的一沓纸钱一股脑全丢进了面前烧着的小火堆里,结果一个没丢好,那么厚的纸钱直接把火给压灭了。
    令狐寻见状直接沉默:“......”
    令狐问见此不敢多话:“......”
    旁观的时望轩发出一声轻笑:“呵......”
    令狐权拧的眉更紧了:“艹!”
    在四人心情各异的沉默中,萧玉书抬手一个响指,轻而易举的将那堆不堪重负的残火再次点燃。
    看着面前重新烧起并更加旺盛的火堆,
    令狐权先是愣了下,随后怔然的神情再次变得不耐烦:“你少显摆你那小破火。”
    “你也可以显摆啊,”萧玉书完全不在意令狐权气冲冲的语气,笑道:“要不你显摆显摆一下你的小破冰,把这火冻住啊。”
    “你......”
    这令狐权还真冻不了,气的他本想当场破口大骂,却不曾想这个说话轻佻没个正形的人忽然大步走到自己身边,仿若无事一般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花圈放到了前方的无名坟头上。
    只见萧玉书俯身轻轻将做工精致的花圈放好,然后才直起身来道:“也不知道夫人喜欢什么样的花,我就每种花都插了个遍,这红红黄黄的,你说夫人会嫌弃吗?”
    被对方突然的举动整的错愕的令狐权回过神来,然后撇嘴道:“肯定会,我娘不喜欢这么花里胡哨的。”
    萧玉书仿佛做错了事般,惊诧道:“真的吗?那夫人喜欢什么样的花?”
    令狐权哼道:“我娘喜欢的花漂亮多了。”
    说罢,他指了指坟头上插着的几支小小的、纯白的花。
    萧玉书一见那花便心上了然,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非要白日出来,这花娇贵,只在白日开,夜里就会闭上。”
    闻言,令狐寻也是才明白令狐权不听话的缘由,顿时连叹两声,道:“你啊......”
    令狐权别过头,垂着眼眸没说话。
    反倒是萧玉书这时忽然道:“师叔,我同令狐权许久不见了,以往在学府里好歹有些交情,我想跟他说些话。”
    令狐寻不傻,自然也知道萧玉书的意思,面上微笑道:“那你们好好聊,我正好去别的山头看看有什么果子好摘回去吃。”
    临走时,他似乎有点不放心,还特意嘱咐了一句:“权儿,朋友一场,今日之后下一次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不要朝在这种时候还记得来看看你的人乱发脾气。”
    令狐权没应,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反正令狐寻转身离开了。
    对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后,萧玉书这才收回目光,他转头看了眼拧着劲儿看起来很不想跟人说话的令狐权,看了眼另一边神情肃然时刻警惕着的令狐问,最后又将目光投向了面前两座相较不近的无名坟头。
    “为什么离得这么远?”安静片刻后,萧玉书才轻声道。
    令狐权抿着唇,本来不想跟这个家伙说话,但一想到或许这真是自己同对方的最后一面了,所以勉强开了口道:“娘不会想跟爹挨着。”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可对于一个亲手给两人立墓的孩子来说,还是有些辛酸。
    两个衣冠冢都没有名字,若是有人出现在这里只草草看一眼,肯定不会想到眼前这两个简陋的坟头竟有一个是臭名昭着的人的衣冠冢。
    也挺好,没有名字也就不会怕有谁恨不过,认出了衣冠冢的主人然后打砸毁掉。
    “从今往后,你打算怎么办?”萧玉书继而又开口道。
    这个问题令狐权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没有什么可想的,他如今白日都出不了门,而晚上也没有出去的必要,唯一能透气的也只有此处埋着双亲生前衣物的荒郊野岭。
    “不知道。”令狐权如实道。
    萧玉书紧接着又转头,朝令狐问那边顺势问了一嘴:“那你呢?”
    对此,令狐问也是以摇头作答。
    不知道,
    这两个人乃至刚刚离开没多久的令狐寻都不知道。
    不知道以后要做什么,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不知道是虚度后日还是坚持些别的。
    可事到如今他们也没什么好坚持的了,
    令狐寻想让令狐司放弃杀戮的坚持没有成功,
    令狐权想得到爹娘认可让一家人和睦的坚持也失败了,
    令狐问想让仇人血债血偿的愿望倒是实现了,只不过代价是自己这一辈子也要活在阴沟里。
    萧玉书静默片刻,最后选择直截了当道:“夫人临死前托师尊护着你。”
    “你说什么?”令狐权对他的话有一瞬的震惊,他不可置信道:“你说我娘说了什么?”
    萧玉书转过身,正视着面前桀骜青年惊讶的眼睛,认真道:“她对师尊说,她就这么一个儿子。”
    白玫这一辈子,哪怕是没有嫁给喜爱的人,哪怕是被讨厌的人囚禁强娶,哪怕是后半生从来没有走出过那个地方,她心里也清楚,自己确实只有令狐权一个儿子。
    天底下没有哪个母亲会对自己的孩子没有一点感情,
    白玫大概也是有的,只不过她心知出生在这样的家里的令狐权未来也不会成为什么好人,所以才不闻不问,故作不在意,企图磨灭掉这点亲情。
    可事实证明,
    她最后还是没有做到。
    令狐权怎么也没有想到白玫居然还有在意自己的时候,带着眼中的那点不敢相信,他再次朝着萧玉书急切的求证了一遍:“我娘、我娘真的是这么说的?”
    萧玉书道:“师尊从来不会拿这种事骗人。”
    得到答案的令狐权眼神一变,嘴唇抖动着,似乎是想说些什么话,可又说不出来,欲言又止之中,他的神情由不可思议转变成了喜上眉梢,随后又从这种突然而来的喜悦坠入无尽的难过,
    悲与喜在这个傲慢青年的脸上交织着,撕扯着,最后在眼中化为了两败俱伤的残片。
    眼神浸在哀伤中的令狐权低声喃喃道:“为什么不早点说呢?为什么不早点让我知道呢?”
    “她明明很讨厌我......”
    萧玉书如实回答道:“不知道,大概夫人以前确实讨厌你多些。”
    紧随其后的,便是他语气缓缓的一句:“但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夫人既然能为你求了师尊,这也说明,夫人并不是不在乎你。”
    “你爹对夫人的伤害太多了,多到让她不得不把你丢到一边,仇恨能改变一个人的说话语气和态度,但杀不死血脉亲情。”
    在令狐权为此心中备受震荡的时候,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令狐问也突然开口道:“少主,夫人嘴上虽然不留情,但心里也确实在意你的。”
    令狐问是自小就被白玫放在令狐权身边的,论了解白玫,令狐权不如令狐问,所以令狐问说的话,令狐权是绝对不会怀疑的。
    在经历爹娘死去、家门被颠覆之后,时隔几日,令狐权还未平复的心情再一次被搅乱,头脑有些被冲击的钝痛,
    他闭了闭眼,最后哑声道:“我不会麻烦谁,更不用谁来可怜我。”
    萧玉书道:“师尊之前的意思,是让你隐姓埋名,去到玄天宗做个挂名的嫡传弟子。”
    “呵呵,”令狐权轻笑了声,道:“像你们一样,十好几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跨,没见过多少世面是么?”
    萧玉书也笑了,道:“我们好心帮你,你倒是笑话起我们来了。”
    令狐权别过脸去,道:“我说了,不用你们谁来可怜我。”
    “我爹走到如今,是他该有的下场,我娘是无辜被牵连的,而我也是罪有应得,”这个曾经的一族少主仰着头,语气平缓道,“我现在这样可好多了,以前杀了那么多人,如今居然还活得好好的,没谁能寻仇寻到我。”
    “祸害遗留千年,我往后的日子可比你们长多了。”
    素衣青年说着,唇角扬起了笑,那模样既漫不经心又风轻云淡,就好像真的轻松极了。
    可惜往日笑口常开的一直是萧玉书,这个在笑的没心没肺上颇有经验的人一眼就看穿了令狐权笑容下的苦涩,
    萧玉书摇摇头道:“也就是说说,我们可没打算让你这个大少爷跑到玄天宗作威作福,七峰中缺心眼儿的有一个寒允卿就够我们受的了。”
    令狐权顿时瞪眼道:“你说谁缺心眼儿?”
    “咳咳,”萧玉书随后又道:“你想过去学府吗?学府里面还是跟外面有些区别的,而且学府里的人大多数也跟你没有那么多......”
    “你省省吧,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听的,”没想到令狐权却直截了当道,“萧玉书,你怎么出了学府还这么爱多管闲事呢?”
    “我可不是学府里那些挨了欺负只会忍气吞声的废物们,用不着谁上赶着来帮忙,”令狐权甩了下头发道:“你的好心眼儿太多了,我劝你还是收一收,免得以后在这上面摔一跤。”
    “往后的日子,不用你们教我怎么做,戴顶斗笠,周游四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令狐权最后道。
    萧玉书还是有点不放心,问道:“你真不怕被别人发现了会挨揍吗?”
    令狐权不以为然,朝那边用脚碾石头子玩的时望轩努努嘴道:“这世上还有谁能比他揍我揍的还狠的吗?”
    “那倒没有了。”萧玉书轻笑道。
    “行了,你们走吧,我们也要回去了。”在从萧玉书口中听说到白玫对自己的真实感情后,令狐权的心情好了不少,心里的郁气也扫了大半。
    他难得冲萧玉书跟时望轩露了善色:“替我谢谢三长老,只是自保之事,我心中有数,只是我要了半辈子强,后半辈子自然也容不得旁人施舍庇护。”
    令狐权说完,端正了神色,挺直了腰背伸手抱拳,朝萧玉书低头行了一礼。
    “从前之事,多有亏欠,无以为还,若是老天肯赏脸,再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我就算是赴汤蹈火,也要偿了你的情。”
    初见时剑上沾满鲜血的冷血少年对萧玉书轻蔑说废物的命不算命,
    如今再见时衣着素净的青年抱拳行礼对萧玉书诚挚大方认错。
    看吧,
    人也不是不能改,
    虽然晚了点,
    但萧玉书还是觉得欣慰。
    “好,那我们就走了,江湖路长,你们保重。”他也同样抱拳道。
    令狐权微笑着回道:“保重。”
    这两个原书里曾经都跟男主针锋相对的小反派在这一刻彻底化敌为友,坦然拱手,
    一个同男主并肩而立,
    另一个褪去所有血气,归于善性,
    其实有的时候,作者本人也奈何不了笔下角色的结局,
    那些被几段文字赋予样貌身世性格的书中人会自己走向属于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