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济尔哈朗终于来到了抚顺城下。
“郑亲王奉旨巡视边防,立刻打开城门!”屯齐朝着城墙上大喊。
“可有手谕?”
“有,”屯齐命人将手谕绑在箭矢上,射上了城墙。
守军看完之后放下吊桥,打开了城门。
“进城吧王爷!”屯齐说道。
济尔哈朗没动。
“怎么了王爷?”屯齐不解地问。
“有点不对劲,”济尔哈朗说道:“按照规矩,抚顺城的守将应该出城迎接本王才对,而不是让本王自己进城。”
“那奴才去前面探路,王爷您在队伍的最后面。”屯齐提议。
“嗯,”济尔哈朗点点头,策马让开了道路。
屯齐在亲兵的护卫下,率先踏上了吊桥。
其他士兵骑着马跟在后面排队进城。
屯齐很快穿过城门和城门洞,来到城中。
他举目四望,并没有发现异样。
于是用口口相传的方式给济尔哈朗传递消息:一切正常。
济尔哈朗还是有些不放心,等其他士兵全部进城后才慢悠悠的往吊桥走去。
不等他的战马踏上吊桥,城墙上突然传来了刺耳的绞盘声。
济尔哈朗大惊,立刻拽住战马缰绳并放眼看去。
只见吊桥正在快速升起。
与此同时。
砰的一声,千斤闸也落了下来。
正在千斤闸下方准备进城的数名士兵,直接被砸成了一滩烂泥。
“不好,”济尔哈朗大惊失色,“有埋伏,快撤!”
轰!
不等济尔哈朗逃跑,城墙上响起了号炮的声音。
紧接着周围伏兵四起,将济尔哈朗团团包围。
济尔哈朗逃出沈阳时带了近两千兵马。
路上虽然有一些人当了逃兵,但来到抚顺城下时还有一千五百多人。
这些人都是他的死忠,实力不容小觑。
不过...
由于济尔哈朗太过谨慎,让大部队提前进了城。
导致城外只剩下他和数百亲兵。
城中的士兵试图出城帮忙,却被千斤闸死死挡住。
“打开城门,放我们出去!”被困在城中的士兵大喊大叫。
回应他们的不是绞盘转动的声音,而是一队队士兵列阵移动的声音。
这些人排成人墙,将进城的镶蓝旗士兵围在城门洞附近。
“皇上有旨,投降免罪!”正白旗的罗什带头大吼。
能跟着济尔哈朗跑到抚顺的都是忠心耿耿之人。
可济尔哈朗不在附近,他们群龙无首。
再加上他们不清楚罗什有多少兵马,所以很快失去了抵抗之心。
城外。
济尔哈朗已经被多尔衮团团包围。
“束手就擒吧!”多尔衮立马横刀,朝着济尔哈朗大喊。
“休想!”济尔哈朗紧握兵器,咬牙说道。
多尔衮懒得废话,直接下令;“动手!”
双方士兵同时瞪着通红的双眼,朝对方挥动武器。
战马嘶鸣,铁蹄雷动。
利刃划破长空,刺在士兵的身体上。
箭矢如雨般落下,一条条生命如蝼蚁般消失。
一阵喊杀声过后,济尔哈朗身边的亲兵倒下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身上也都带了伤。
他们战力固然强悍,但多尔衮的兵力是他的十几倍。
面对这么多敌人,他们拼了命也无法取胜。
“镶蓝旗永不投降!”济尔哈朗大吼一声,鼓舞士气。
“不降!不降!”周围的亲兵齐刷刷举起武器,奋力怒吼。
“杀!”在济尔哈朗的带领下,他们朝着多尔衮发起了冲锋。
他们每前进一步,就有人摔落马下。
等他们冲到多尔衮中军大旗附近时,活着的人已经所剩无几。
砰的一声。
一个正白旗士兵=用臂铠狠狠地砸在了济尔哈朗的铁盔上。
济尔哈朗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周围的正白旗士兵一拥而上,将济尔哈朗捆了起来。
多尔衮刚要下令收兵,却听范文程说道:“不能停,要继续装出一副正在战斗的假象。”
“别停,继续打!”多尔衮心中虽然不解,但还是听从了范文程的建议。
等他们重新挥舞武器后,多尔衮来到范文程身边:“范先生刚才那句话是何意?”
范文程没有回答,而是反问:“王爷打算如何处置郑亲王?”
“当然是押回京师,听候皇上发落。”多尔衮坦然道。
“不妥,”范文程摇头。
“为何?”
“王爷是否记得,您获得兵权时皇上说的那句话?”范文程问。
“记得,”多尔衮想了想说道:“皇上说革去济尔哈朗大将军之职,改由本王担任。另外在抓住济尔哈朗之前,本王可以调动八旗所有兵马,包括皇上麾下的...”
多尔衮的话戛然而止。
他突然意识到一旦把济尔哈朗交给福临,他的兵权也会同步交出。
好不容易拿到的权力将再次丢失。
等等...
多尔衮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了这件事的漏洞。
换个思路。
福临不会做出违抗自己旨意的事。
也就是说,只要不把济尔哈朗交给福临,那么他就不用交出兵权!
看着多尔衮眼睛里发出的光芒,范文程低声询问:“王爷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
“那王爷打算如何处置郑亲王?”
“这...”多尔衮忽然意识到这是个大问题。
既然不能交给福临,那么就只能杀或者放了他。
杀了他和交给福临本质上一样的,不可取。
放了他又等于放虎归山,还是不可取。
“范先生有何良策?”多尔衮无奈询问。
“让人穿着郑亲王的甲胄,扛着郑亲王的中军旗突破咱们的包围,冲入附近的深山老林,给人一种郑亲王已经逃脱的假象。”范文程平静地回答。
“那济尔哈朗本人呢?”多尔衮又问。
“那就要看王爷您打算如何处置他了。”范文程再次平静回答。
多尔衮想了想,指着几个亲兵吩咐道:“你们换上济尔哈朗的甲胄,扛着他的中军旗进山。找个地方把甲胄和旗帜埋了。”
在给济尔哈朗卸甲的时候,济尔哈朗醒了过来。
“你...你们要干什么?”
“别慌,”多尔衮一脸狞笑,“帮你换衣服呢。”
济尔哈朗冷笑一声:“你我好歹兄弟一场,要杀便杀,没必要侮辱本王。”
“放心,会杀你的。”
不多时。
换好甲胄的士兵带着几个人扛着济尔哈朗的中军旗“突出重围”,逃入附近的深山。
多尔衮派出七成兵马追杀,留下三成兵力将济尔哈朗团团包围。
“你不该反!”多尔衮伸手拔出了刀。
济尔哈朗自知无法活命,反而坦然了许多。
他大笑着说道:“与其被幽禁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不如拼一把挟天子以令诸侯!”
“可惜你败了。”多尔衮开始用衣袖擦拭刀刃,做最后的准备。
“自古成王败寇天命有之,今日落到你的手中也算是天意,动手吧!”
“替我给太祖,太宗皇帝问好!”多尔衮刀光一闪,砍在了济尔哈朗的脖子上。
这一刀砍的很深,几乎将济尔哈朗的脑袋砍了下来。
弥留之际,济尔哈朗开始回忆自己的一生。
他想到了被努尔哈赤抚养的日子。
想到了南征北战的场景。
想到了接管镶蓝旗时,自己意气风发的模样。
想到了皇太极称帝后,自己被封为和硕郑亲王的趾高气昂。
随着失血越来越多,他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最后,他想到了不该就这样死去。
于是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睁开眼,死死的瞪着多尔衮,直至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