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纷纷看向王夫之,不明白他有什么对策。
王夫之说了那么多只是阐述了事实,没说如何解决榆园贼。
如果无法解决问题,那么他就是在空口泛谈。
王夫之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停了下来对着榆园降将说道:“方法很简单,还是从粮食下手。”
“粮食?”
“嗯,”王夫之点头,“只要他们吃光了粮食就必须走出榆园求生,没了榆园的掩护,他们必不是官军的对手!”
“可是他们的粮食已经足够过冬了!”任七眨着眼睛提醒。
“怎么会够呢?”王夫之的目光一一从任七,张七,梁敏和黄镇山脸上扫过,“你们若是返回榆园,那些粮食还够吃吗?”
“返回榆园?”任七等人被这句话搞懵了。
梁敏率先反应过来,他深施一礼道:“王大人明察!我们此番是真心实意归顺朝廷,并无反叛之心!”
“是啊,请王大人明察!”
“请大人明察!”任七等人先后说道。
“哎咦,”王夫之摇头,“我岂会怀疑你们?让你们回去不是考验忠心,是让你们去吃饭的!”
见众人有些疑惑,王夫之开始解释:“只有吃光存粮,吃穷榆园贼!才会迫使他们走出榆园和官军面对面!没了榆园的掩护,他们绝不是官军的对手,到时候要么接受招安,要么被杀被俘!”
吃光存粮...吃穷榆园贼!
这两个词直接刷新了任七等人的三观。
别说任七,就连流贼出身的李定国也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言论。
他盯着王夫之的眼睛看了好一会,佩服道:“王大人此计真乃大明少有之奇谋也!”
“大人,”任七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我们该...怎么吃光存粮?”
“简单!”王夫之伸出右手食指,“你们立刻带着兵马回到榆园,既不要和范次吾和王俊等人开战,也不要与官军联络,就待在榆园里吃存粮!什么时候把存粮吃完了,什么时候出来和李总兵的兵马汇合。”
黄镇山咽了口唾沫:“大人的意思是,我们回去后要放开了吃?”
“不,”王夫之否定了之前的话,“光吃还不行,走的时候还得把所有物资带出来,做到连吃带拿!”
好一个连吃带拿!
黄镇山的眼睛开始放光。
“回去后,能吃一斤绝不吃八两,只要撑不死就使劲吃!吃的越多越好,越快越好!另外你们还要想办法开粥厂赈济灾民,这样粮食消耗的速度将大大增加。”
“可是,”梁敏提出了疑问:“我们已经归顺朝廷了,此番回去怕是不被范次吾和王俊等人接纳。”
“降而复叛嘛!”王夫之有些无语道:“以降而复叛的名义回去,这件事只有你们知道,下面的士兵根本不知道也就不会泄密。就算不被范次吾等人接纳,之前的存粮也有你们的一份。大不了平分存粮,然后互不往来就是了。”
“那...”任七还是有些担心:“吃完粮食后,范次吾和王俊会想办法从周围的村镇州县买粮或者抢粮,榆园那么大,根本抓不住他们。”
“什么粮?”王夫之冷笑:“五个县遭水灾,这些百姓别说粮食,家都没了。为了赈灾,朝廷把周围州县所有能买的粮食全都买完了,百姓手里只剩下自己的口粮,不会卖!”
“他们若是敢抢百姓的粮,不但会失去百姓的支持,还会成为众矢之的!届时出兵剿贼,事半功倍!”
听完王夫之的解释,任七不禁感慨道:“正如李总兵所言,王大人之策实乃大明少有之奇谋也!”
“王大人此举简直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典范!”
“佩服,实在佩服。”
“王大人,”在一众佩服声中,李定国眨着眼睛问:“他们负责吃,我和部下负责什么?”
“本官早就安排好了!”王夫之指着地图上黄河的一段河堤说道:“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朝廷会重新修筑这里的河堤,同时会在这附近囤积大量灾民所需的物资。”
“李总兵可以守在物资周围,防止榆园贼偷袭。或者用物资把榆园贼吸引过来,聚而歼之!不过要切记,以抚为主,剿抚并重。”
“妙,实在是太妙了!”李定国对王夫之伸出大拇指。
“好了,”王夫之站起身对着任七等人说道:“濮州的存粮不多,诸位还是赶快收拾一下回榆园吃饭吧!”
王夫之显然并没有管饭的打算。
任七等人互相看了看,虽有还是有些不放心,却也只能起身离开。
拔营起寨后,三千已经投降的朝廷的榆园军再次踏上了返回榆园的道路。
“大人,咱们不是已经归属朝廷了吗?怎么还往榆园走?”士兵们不明所以的问。
“别问了,跟着走就是了。”旁边的人回答。
“是去打那些不愿投降的人吗?”
“应该不是!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咱们此番出兵一点粮草也没带,肯定不是打仗。”
“既然不是打仗,去榆园作甚?那里可都是叛军!难道...咱们是去给朝廷当内应吗?”
“就凭你也想当内应?你有当内应的脑子吗?别问了,知道的太多不是什么好事。”
“行行行,你说得对。”
士兵们不敢多问,只能跟着队伍继续前行。
底层士兵处于信息茧房之中,他们并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
上面让他们降,他们就降。
上面复叛,他们也只能跟着复叛。
就像普通百姓一样,他们没办法改变时代的走向,只能被时代的洪流裹挟着走向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