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败寇，死人没机会开口喊冤。
    苏晚清躺在椅子上，浅浅睡了一觉，梦里，她在毒门的小路上，遍地毒草毒花，越是灿烂瑰丽，越是剧毒无比。
    熙苏在路尽头朝她挥手，梦里的她欢快跑过去，她习惯性去拥抱熙苏。
    幼年时，熙苏就不会拒绝她的亲昵跟撒娇，大了以后，熙苏更是迁就她。
    苏晚清隐约从熙苏的眼神中察觉到异样，想要推开熙苏，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砍断，削铁如泥的上血剑被熙苏拿在手中。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苏晚清梦里惊醒，薄荷正端着夏日里最受欢迎的酸梅紫苏饮。
    冰冰凉凉，还带着恰到好处的酸甜，解渴又降暑。
    “殿下，您腰间荷包掉了。”
    薄荷将椅子边的荷包捡起来，正是那一日端午，苏晚清腰间的五毒荷包，塞着艾叶雌黄，为主人祈求平安的宝贝。
    苏晚清有些发愣，但不愿意叫外人察觉到异样，她端着酸梅紫苏饮，小口喝着。
    “嗯。”
    她将那荷包放在面前的木桌上，书房内，青铜冰鉴中硕大的冰山已经融化，睡觉时，不断掉着碎冰渣。
    侍卫上来，又将冰鉴装满新冰。
    “快六月中旬了，时间过得好快，熙苏身上的伤却没有好。”
    苏晚清喃喃自语，薄荷觉得有异，悄悄退出去。
    她身边所有人都知道，她对熙苏不一般，至于是如何的不一般，也没人能说清楚，剪不断理还乱。
    苏晚清只知道，从一开始，她就是故意扮演出那种讨熙苏喜欢的乖巧善良，原本的苏二，大概是个无情无感的小怪物，被白氏教养成了那副温婉可人模样。
    到最后，苏晚清已经放弃再追究一开始，她是怎么样，熙苏待她又是那种心思。
    她并没有磨镜之好，熙苏也断然不会有。
    苏晚清思来想去，拿着小紫褪下的旧壳玩弄许久，管她是不是真心，反正到最后，她们两个性命都绑在一起。
    有相思蛊在，熙苏必定“爱”她。
    这样就足够了。
    晚些时候，假死离开将军府的裴贤玉被蜀玉带回东宫。
    苏晚清再一次获得了自己心爱的玩具，她就难以自持。
    “他身上有傀儡蛊，跑不了，就把他丢在东宫的芙蓉殿里。”
    苏晚清用冰水洗脸，在燥热的夏日，重获清醒。
    蜀玉瞧苏晚清又有发疯的迹象，顺从应下，她瞧着苏晚清。
    “教坊司那边对殿下研制的病梅蛊跟眇蛊赞不绝口，曼殊日进斗金，很早就想亲自跟殿下说，但碍于殿下整日与独孤将军待在一起。”
    管仲建立倡伎制度，用女人的躯体换取国家的财富，苏晚清用武力，颠倒了这份压迫。
    教坊司的男伎全都是贱籍，父辈都是罪臣，他们年岁小的，阉割为内侍，年纪稍微大一点，就烙上梅花，罚入教坊司为伎。
    侍奉朝廷官员。
    苏晚清在推行男伎时，才发现，原来云国官场并不排斥闝倡，反而以此为荣，许多男诗人都写过与此相关的诗歌，后世传颂，称赞他们风流潇洒。
    “的确不错，才短短一月，就有八百万两白银的纯收入。”
    苏晚清看着账本，她与曼殊五五分账，曼殊负责经营，她负责为曼殊提供男伎跟官府支持。
    蛮蛮跟着师傅学武，学得有模有样，她跟在蜀玉身后，瞧着大子殿下。
    黑溜溜的眼睛，炯炯有神。
    苏晚清朝着她一挥手，“蛮蛮，到大子身边来。”
    蛮蛮穿着褐色短打，适合她练武打拳，她哒哒走到苏晚清身边。
    “蛮蛮，春蒐夏藐，你多吃肉，长高些，等夏藐，大子带着你骑大马，一起去射偷吃家禽的野兽，好不好？”
    苏晚清逗着蛮蛮。
    她眼里，蛮蛮就是她或许有的那个女儿。
    看着她，苏晚清就要母爱泛滥。
    “好啊，师傅也跟我说，再过不久，就要夏藐，不过，师傅也跟我说，大子你要跟那些大官一起喝酒吃饭，没机会陪我。”
    蛮蛮倒是没觉得多委屈，她怀里抱着一张小弓，那是苏晚清特意定制的小孩弓，正合适蛮蛮这样的小孩。
    她圆嘟嘟的小脸，全都是肉，看着就知道这小孩吃得好，没有再忍饥挨饿。
    苏晚清觉得，女孩家还是多吃点好，太瘦了，风吹吹，就要坏了，吃壮实些，打人都有力气。
    “大子做不到的事情就不先答应蛮蛮，虽然我不一定能陪蛮蛮，但是蜀玉姐姐跟贺娄将军会陪着你的。”
    苏晚清揉揉蛮蛮的发梢，给她倒上一碗酸梅紫苏饮。
    蛮蛮在换牙，门牙吃年糕，粘掉了一颗，上面露着风，她一笑，就有个黑洞。
    苏晚清也不敢给换牙的小孩多吃糖，一碗就婷了，饮食上，她也没敢多给蛮蛮吃糖口的饭菜，以清淡为佳。
    好在蛮蛮不挑食，她有什么就吃什么，只要能填饱肚子。
    前世，次女洛洛，就是吃多了糖，满嘴牙都没长好，虫牙多，天天痛得她哭。
    苏晚清不免格外担心蛮蛮，看着她像个壮实的小牛犊，她心里高兴。
    体格强壮的孩子，才不会夭折。
    ……
    陈行远安定南湘，从那边，一路行至云川城。
    她没有跟陈梦鱼会面，也没有回过顺天侯府，与她一同来到云川城的，还有英妖跟白如故。
    金銮殿，苏晚清端坐龙椅，明黄衣袍绣着四爪蟒，小太监高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泉州五柳营校尉陈行远，英勇无双，武功卓绝，大败逆贼英荼，实乃少年才俊，朝廷栋梁之材，特此授予正四品武官职位，封号宣武。”
    小太监换了一个，比之前那个，还要更加漂亮，不仅唇红齿白，还有水蛇腰，曼妙无比。
    陈行远风尘仆仆，风雨兼程，又是走水路，尽管客栈休息了一夜，早朝时依旧精神涣散。
    她活得太久，已经不在乎外界对于她的封赏夸奖，因为她知道，这乱世属于她，不管她身在何处，她都是沙场上的王者。
    “宣威将军。”
    小太监将圣旨递给她。
    陈行远跪下谢恩。
    “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常在。”
    陈行远无波无澜，边上的苏柏倒是更外激动。
    他朝着陈行远道：“宣武将军年仅十五，就立下如此军功，当真叫人欣喜。”
    “侯爷客气了。”
    陈行远前世瞧过许丢阿谀奉承，她不喜，好在她有本身傍身，不必去讨好顺天侯。
    一来一回，客气无比，一边的陆廷却是瞧出来异样，好端端的父女，为何闹到如此见面不识的境地？
    苏柏是没跟他们任何人说起过。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荣王递交处理王斐争夺家产一案的卷宗。
    “王斐愱忮次子，在王父疑心时，推波助澜，亲手将后院七口人活活烧死，用以遮掩。按照我朝律法，王斐应当杖责八十，秋后问斩。”
    苏晚清看着卷宗，又将东西传给苏柏。
    “顺天侯跟诸位都瞧瞧，孤以为王将军是个体面人，没想到，他私底下也是这等小气，亏得孤以前还觉得他大度。”
    苏晚清眼神扫到慕王，这货替王斐说过好话。
    荣王又递交了一份卷宗，“太子殿下，臣手里还有一份卷宗，事关王斐与南湘逆贼英荼私下往来，还请殿下查阅。”
    随着萧珏一声话落，满朝沸腾。
    尤其是独孤娔，她那眼神几乎是在鄙视苏柏，暗戳戳讥笑，原来苏柏这样的人也会看错眼，用错人。
    “呈上来。”
    苏晚清有些迫不及待，这些大雷，全都是她亲手埋下，年前买的新衣整理得漂亮，一直等到大年初一，她才能欢欢喜喜穿上 。
    朝堂叽叽喳喳，根本不像是汇聚云国人才的地方，哄闹如菜市场。
    苏晚清看完，发现荣王比自己预计的还要能干，滴水不漏。
    她将东西看完，又将卷宗递给苏柏。
    “孤原本以为王斐南湘战败，只是因为云川这边的军队不适应南湘的气候，水土不服，又赶上南湘雨季，所以败了。
    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这文章，臧否将军是南湘的监国谒者，他死在战场上，便没有人能直接向孤与陛下传达王斐在军中的所作所为。”
    苏晚清表现得很为难，有很生气。
    苏柏同样面色严峻，粗粗的眉毛皱成一团。
    “若此事当真，王斐该杀。”
    他说完，又来了一个转折，“但此事并没有一个完整的证据链，只有王斐的单方证据，万一有人栽赃，正好落入圈套。”
    瞧着苏柏说完话，陈行远对着苏晚清一拱手，“太子殿下，臣有事启奏。”
    “准奏。”
    苏晚清颔首。
    一切都在按照她的想法，缓慢开展。
    “臣在清查南湘王府邸时，曾经翻找出大量账本与书信往来，全都是与王斐相关。朝廷与南湘打第一战时，王斐率领的军队遭遇蛊患。
    南湘部落巫师给出药方解毒，王斐却不肯买药，导致蛊患蔓延，瞬间夺走数万将士的性命。臣手中，有医官验尸的笔录，能证明大批死亡的将士都因蛊毒而死。”
    臣行远递交奏折，还有医官笔录。
    苏晚清看得皱眉，她原本计划是想要王斐知难而退，并没有打算对军队下蛊，只想着王斐退回，她再派出独孤娔，杀一杀王斐的骄傲。
    居然有人做的比她还要恨王斐。
    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