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洗头,站在水龙头下,热水在头上不断涌动。突然我有些发愣,想起某些遗忘已久的事情,像一只 weights 将我拉回旧时光。那时候我还没离开家乡小城,还在上学,某个周六,阳光有点刺眼,空气里起义者的气息炙热地从四面八方扩张,而我蜷缩在沙发里,反复调换电视频道,让屋里混混沌沌的声音填满我空旷的大脑。突然,一段激昂的音乐响起,我赶紧换台,却有一阵白色不明物体跟随着从屏幕里跳出来,钻进了我的眼睛。
“晚上七点,不要错过哦!”刚被这道白光闪得睁不开眼的我闪过一丝恐惧,调出了雪花屏,定住。有那么一瞬间,我有冲动想要破口大骂,但看到电视画面上一个穿着红色套装的女人在向我招手,我竟然没忍住好奇心。于是,在晚上七点的时候,我拖着老爸老妈一起坐到了电视机前。
“欢迎大家收看本期的男生女生向前冲!”随着那个红色套装女人的出现,我突然兴奋起来。那时候我最喜欢看这种在水上或者闯关的节目。之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准时在七点看这个节目,到了后来,为了第一时间看到视频,往往下午一开播我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电视。对于当时正在读小学的我来说,那个舞台3米多高就跟天似的高不可攀,成绩一般的我每天沉浸在阳光帅气 p 头的主持人大鹏老师和一众花旦小生的甜美笑容里,幻想着自己可以和他们一
我又惶恐,对着手机屏幕发愣,那个女人是不会再出现在我的手机里了,我没法回看她是否有披头发了,那么短的时间,头发应该还乱着,像一朵刚刚绽放的红色玫瑰,花瓣微微张开,肉眼能看清脉络。我就是被这朵红色玫瑰吸引的,在此之前,我从未注视过她,也从未发现她有多美好。我想,如果不是电视台突然停播黄梅戏,如果不是我在特约演员的名单里看到了她的名字,和这朵红色玫瑰的见面机会仍然渺茫。谁知道呢,或许到了现在,我们也不会有这样短暂的交集。
我牢记那句广告词,私下里演练,在镜子里演练,当然从未在嘴里说出来过。晚上七点,我努力让自己显得从容自然,不像一个小孩子。慢慢地,习惯就成了自然,我每天都在同一个位置,等她出现在门口。无论风雨,无论感冒发烧身体不适,我都坚持坐在那把椅子上,仿佛一个坚守阵地的士兵,从未停歇。我的将军和士兵都在休息和战斗,只有我却从未领受战功。有时候看到不止一个红色套装的女人出现在门口,我都会偷偷站起来看向窗外,直到确认只有一个女人出门后才坐回原位。我不知道她是否会发现,或者早已看穿我的伪装,但我仍希望自己能够以最帅气的姿态走向她,然后轻佻地晃脑袋,喊一声:你好啊,美女!
有一天忽然下起了大雪,我踩在白茫茫的雪地里, warmblood 从我身边走过时投来同情的表情。教练说我哟前途,
我觉得前路渺茫,我停在一家还没关门的商场门口,看橱窗里五颜六色的灯光。那里原来是一家音像店,学生时代的我经常在那里蹲点,期望能够遇到低价处理的录像带,那时候还是录像带。我最喜欢《大圣娶亲》和《功夫》,可是录像带放了几个月再装回盒子里就卡带了,卡着卡着就再也放不出来了。再后来,来到这个城市,再也没人需要录像带了,不但没人需要,连商店都不再卖了。听三叔说,现在人都用手机了,手机上什么都有。三叔真是个神秘而且无所不能的人,他连手机都有,我从来都没见过。
手机这么神奇?不会比录像带更不耐用吧。我并不相信三叔说的那些,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用过手机,活得也挺好的。话是这么说,从那之后,我开始不停地担心手机所代表的这种新时代的产物会不会也突然有一天消失不见。那样的话,她是不是就再也看不到我每天等在电视门口的身影了?我想,如果真的有一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一定要每天都去商场门口,假装还在等待着录像带低价处理的那一刻,这样的话,或许她还能在某个下雪的晚上对别人说, prodigal son 真是个可怜人呢。
我一直这么安慰自己,说现在不是挺好的吗?总不会更糟糕了吧?可是,现在的情况确实让我感到心烦意乱,我终于用到手机了,但却不是因为她。相见不如不见,现在的她每天都在赶通告,回信息的时间越来越少
按照我的设想,此时此刻,我应该披着头发,穿着红色的套装,脚踩白色的高跟鞋,挎着白色的小包,出现在大门前。男生们会开始起哄,我们会在舞台上互相挤兑,走到前一千或者前五百名的位置,然后我们凭借自己的实力,冲到更高的位置,最终摘取胜利的果实。可是,我只是她的助理而已,我无缘那个舞台,甚至也无缘每天跟在她身边,和她说一句话。即便如此,我也愿意每天走出电视台的大门,停在那个报刊亭旁边,等她从我身边走过。即便她从不看我一眼,我也义无反顾。
偷偷看一眼圆圆的电子钟,还有五分钟,下午四点三十五。我穿上了红色的套装,把头发披散下来,对着镜子左右端详了一阵,深深吸了两口气,并没有闻到熟悉的那股甜蜜味道。其实我并不知道她确切的体香是什么味道,我也只是偶然在她走过之后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罢了。我心想,这样也好,毕竟是见她最后一面了,只要知道那是我爱的人的味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