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现在要说谁最希望刘欣月结婚,那肯定非刘光齐莫属,刘光齐现在就心心念念刘欣月能早点结婚,等结婚之后,刘光天能把他调回仓库。
刘欣月和叶俊凯两人年龄都不小了,所以两人的婚事没有拖拖拉拉,订婚之后,不到一个月时间两人就举办了婚礼。
刘欣月结婚之后,刘光天也没有为难刘光齐,而是给他调了岗位。
当然,厂里也不是刘光天的一言堂,那赵德望可是一直对他虎视眈眈,刘光天可不敢让这老狐狸抓到什么把柄。
刘光天没有把刘光齐调回仓库,而是把他调到食堂,当了食堂主任。
在改革开放之前,食堂主任那可是个好位子,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当食堂主任,肯定不愁吃喝。
可是现在厂里改革,食堂主任的权利是越来越小,首先厂里的食材采购,现在归采购部统一负责,跟食堂主任是毫无关系。
还有现在厂里也不兴小灶,厂里要接待客户或者领导的时候,要么大家一起吃大锅饭,要么就是上面批条子,然后安排在酒店。
小灶没了,这食堂主任也就没了拍上面领导马屁的机会,少了许多跟领导亲近的机会。
这食堂主任的权力小了许多不说,但是责任却大了许多。
在两年前,每个食堂门口都放上了建议箱,这些个箱子,刘光天偶尔会让自己助理去查看,有时还会让助理拿回来,他亲自查看。
这箱子说是建议箱,但是跟投诉箱没有区别,厂里职工要是有什么不满和委屈,都可以写信投到箱里,或者发现什么猫腻,也可以写信举报,保卫科会每天派人查看,然后会根据信上写的去调查。
因为建议箱放在食堂门口,里面投诉最多的就是食堂的事,像什么饭菜难吃,食堂态度差,食堂卫生差等等。
有一段时间,那食堂主任基本上天天挨骂,不为别的,就因为打菜的时候抖勺。
抖勺这事,在食堂那是太正常不过,就算厂里三申五令不让抖勺,可是还是有人时不时这么干,根本就管不住。
当时厂里领导吃小灶可是蔚然成风,而小灶的东西怎么来?那就是从工人嘴巴里一点点抠出来的。
就像李怀德当权的时候,那时李怀德三天两头带着人开小灶,在厂里大吃大喝,可是却苦了厂里的职工。
因为有小灶这种东西存在,领导们对食堂抖勺这种行为基本上就是睁一眼闭一眼,只要不太过分,闹出什么事端,就没人过问。
但是现在不一样,小灶被取消,以前领导用餐的包间也被取消,所有领导都跟职工一样,大家坐一起吃饭,如果食堂出现问题,当场就有领导解决。
所以现在的食堂主任虽然算不上烫手山芋,但是也并不是什么好位子,刘光天调刘光齐过去当主任,倒是没人说刘光天徇私。
刘光齐调食堂当主任,他媳妇朱云慧也调了岗,但是也没有回后勤部,而是去了宣传科。
朱云慧这几个月日子也不好过,在销售部每个月的业绩都是垫底,销售部领导时不时拿她当典型,在开会的时候用她当反面教材,可算是生活在火深水热之中。
这宣传科在厂里其实算是好的科室,但是也要分人,像科里的广播员,放映员,还有会写文章的人,这些人在宣传科的日子就非常好过,工资高不说,活还不累。
可是要是什么都不会,就像朱云慧一样,那日子可就没这么好过了,尽干些搬东西打杂的活。
从这点上,其实就可以看出刘光天这人并不大度,他虽然答应给刘光齐两口子调动工作,但是没有哪个工作是好干的。
对于这事,刘光齐两口子那是敢怒不敢言,就算心里不满,也不敢找刘光天麻烦,只能老老实实认了。
这刘光齐两口子老实了,刘海中和二大妈又一门心思放在刘世豪这小崽子身上,刘光天日子倒是好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没人找他麻烦。
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去,转眼就来到1992年,刘光天早就预估到的下岗潮来了。
其实下岗潮早就来了,四九城有些小厂早就亏损到资不抵债,国家为了减轻负担,进行破产重组改革,厂里职工成批成批的下岗,只是轧钢厂这几年效益还算不错,倒是没有让人下岗。
可是轧钢厂现在虽然还没有出现亏损,但是效益却一年比一年低,上面也开始对轧钢厂动刀,准备通过改革,减轻冗员,好提升厂里的生产效率,从而提高厂里的经济效益。
这个风声一出,厂里立马就开始动荡不安,下面职工有关系的找关系,上面领导有门路的找门路。
这天,在于海棠的家里,于海棠开口对刘光天说道:“老刘,听说姓赵的要调走了?”
刘光天抽着香烟说道:“这事你听谁说的?”
于海棠把刘光天手里的香烟拿掉。
“你那咳嗽可还没好,就不能少抽点。”
于海棠说着把香烟给按灭在烟灰缸里,之后继续说道:“还听谁说的,那姓赵的,都快一周没在厂里了,听说是去找关系去了,这事你不会说你一点不知道吧?”
刘光天笑了笑说道:“怎么?你难道还对老赵的位子感兴趣?”
见刘光天嬉皮笑脸的样子,于海棠有些生气,在刘光天胳膊上掐了一下,开口说道:“跟你说正经的,你能不能严肃一点,整天嬉皮笑脸的,这怎么越活越像小孩!
现在厂里准备裁员,如果姓赵的走了,到时候怕是要你给顶上,这裁员可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你愿意干这种得罪人的事儿?
这姓赵的都知道找关系,你是不是也该找找人?”
刘光天摸了摸被掐的胳膊,苦笑着说道:“就算不想干又能怎样?这事躲肯定躲不过去,不光我躲不过去,就是老赵也一样,我去年就准备辞职,可是上面领导根本不同意,那老赵去年就申请了退休,也是一样,上面没同意,现在上面根本不会放人,老赵再找人也是白搭。”
轧钢厂要改革的风声刘光天早就知道,其实不光刘光天知道,厂里有点门路的都知道,去年刘光天得了一场重感冒,还去医院住了几天,出院之后,刘光天就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出辞职,可是上面领导不批。
那赵德望年龄比刘光天大,去年就六十了,这年龄已经到了退休年龄,可是去年他申请退休,上面没同意,这明摆着是有大事要两人来处理。
现在厂里改革的事情基本上八九不离十,虽然还没有下发正式的文件,但是上面相熟的领导早就说了这事。
就这种时候赵德望想跑,那怎么可能?
听刘光天这么说,于海棠皱着眉头说道:“这事难道就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那杨部长不是跟你关系很好吗?你就不能去找找他,让他帮帮忙?”
听于海棠这么说,刘光天无所谓的说道:“谁说我没找,我去年就找了,就是老杨不同意我辞职。
这事你也用不着为我操心,老赵是厂长,我只是副厂长,就算要背骂名,到时候也是老赵背大头。
你与其操心我的事,还不如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年前我就让你辞职,你死活不同意。
现在好了,遇到厂里要大裁员,你负责的生产部门肯定是裁员的重灾区,特别是那一分厂和二分厂,设备陈旧不说,还过于冗员,这两年已经出现亏损,搞不好到时候就是一刀切,直接把一分厂和二分厂给裁了。”
听刘光天这么说,于海棠眉头皱的更深了,考虑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一分厂和二分厂可都是厂里的老厂,厂里职工也都是我们轧钢厂老人,如果真的一刀切,这些老人闹事,到时候我未必能把他们压住。”
刘光天说道:“所以啊?我去年就让你辞职,可是你非不听,现在怪得了谁呢?”
说起这个,刘光天也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这一分厂和二分厂算是轧钢厂的功勋部门。
轧钢厂就是从最早的一分厂、二分厂一点点发展到现在的局面,就这两个厂里,光八级职工就有五个,七级职工更是多达十八人,六级就更多了,有三十二人。
这些人基本上跟刘光天年龄差不多大,都是轧钢厂老人,可以说一辈子都奉献给了轧钢厂,现在到老了,如果面临下岗,不闹事才怪。
其实这一分厂和二分厂的问题,刘光天早就发觉,在杨四海当厂长的时候,刘光天就提过,说一分厂和二分厂的设备老旧,需要革新换代。
可是提也是白提,一来上面不批购买新设备的费用,二来厂里的职工也不愿意更换新设备,毕竟老设备用习惯了,换新设备,还要重新学习怎么操作新设备,大家都嫌麻烦。
像一分厂,一直是生产无缝钢管,这些年生产设备日新月异,早就革新换代,厂里为了保证在无缝钢管上的领先技术,几年前就购买了新设备,当时刘光天就提议新设备给一分厂用。
可是厂里不愿意,一来当时一分厂生产的钢管还有市场,订单量还不小,二来就是当时厂里不少职工联名反对。
后来厂里重新修建了分厂,在新的分厂投产之后,因为设备更新,生产的产品质量比起一分厂生产的要好不少,一分厂原来的订单基本上都被新厂给抢了。
那二分厂的情况跟一分厂差不多,都是不愿意接受新技术,现在面临着被淘汰。
可以说一分厂和二分厂的亏损,不光是厂里领导的问题,两个分厂的职工也有很大问题,特别是那批喜欢倚老卖老的家伙,如果被裁员,那可真是活该。
刘光天想了一会儿,就回过神来,他跑于海棠这里来,可不是为了谈这些烦心事的。
刘光天伸手搂过于海棠,想好好跟于海棠亲热一番。
可是于海棠却眉头紧皱,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刘光天只能开口安慰道:“行了!我说这事,只是让你心里有个准备而已,你也不要想太多,到时候就算是天塌了,还有高个子顶着,有我在呢?到时候还能眼睁睁看着你倒霉不成。”
听刘光天这么说,于海棠脸色好看一些,他想了想开口问道:“老刘,这一分厂和二分厂是不是真的保不住了?”
刘光天点点头说道:“基本上确定了,从去年开始,一分厂和二分厂除了接到市建局的一批订单,基本上就没接到过其他订单,今年市建局的订单已经给了七分厂和八分厂,等之前的订单做完,一分厂和二分厂就基本上要停产了,上面不可能停产之后还保留这两个分厂。”
听刘光天肯定的答案,于海棠脸色又难看起来,她问道:“一分厂和二分厂停产,难道就把厂里职工全部裁掉?”
刘光天说道:“那倒不是,会裁掉一批不听话的,还有一直在厂里当混子的,其他人可能会调去七分厂和八分厂,毕竟那两个厂效益越来越好,上面也有意让两个分厂扩大生产。
只是那两个厂都是使用新设备,调过去的人要重新学习,能适应下来,那就能留下,如果适应不了,最后怕是也要走人。
反正以后我们厂里不会养闲人,要像以前一样混日子,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刘光天说到这里,他考虑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们厂效益还算不错,虽然有些分厂亏损,但是总体上还是挣钱的,上面肯定会考虑我们这实际情况,到时候下岗的补偿金应该比那些厂子倒闭然后下岗的要多不少,只要补偿金给足,想来这裁员的阻力应该不大。”
听刘光天这么解释,于海棠脸色这才好看不少,但是还是非常揪心。
这一分厂和二分厂属于厂里的老厂,里面工人百分之八十都住在南锣鼓巷,都可以算是刘光天的街坊邻居。
还有说起来刘光天当年都是从一分厂钳工车间出来的人,可能是爱屋及乌,于海棠分管生产之后,她对一分厂那可是多有照顾,跟厂里许多职工都很熟悉,这想到要向自己认识的熟人下刀,于海棠能不揪心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