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皮被揪地生疼,却不及脸上火辣辣的痛。
叶夫人气地咬牙切齿,恨不得将纤月从这半山腰上推下去,可……她不敢。打一顿、扇两巴掌,还能说是得罪了宁家,为了给宁老夫人一个交代,若是真弄死了……老爷正在兴头上,不好糊弄。
纤月也是料准了这一点,愈发猖狂,桀桀地笑,笑地眼泪都流出来,“老婆娘!我告诉你!要么,你今日打死我!要么……你就等着……终有一日,我要还你这两巴掌,我要你叶家……不得安宁!”
“你不让我好过,我便不让你们安生!”
叶夫人死死咬着后牙槽忍着,最后一甩手,也不进去了。进香求子?美得她!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地厉声吩咐,“别扶她,让她自己走!死在半路也是她自己的命!怪不得别人!”
下人依言纷纷松开纤月,好事者还拍着衣裳和手,像是沾了什么晦气玩意儿似的。纤月一个踉跄,到底是稳住了身形,扶着一旁的石头稳了身形,喘了几口气,走几步,停一会儿,走几步,停一会儿……咬着牙,暗暗嗤笑,想要她死在半道?这算盘打地太天真!
……
叶家的腌臜事,虽说是关起门来的丑事,可到底还是影响到了宁老夫人。
走在山间,她仍连连摇头,叹,“叶夫人娘家也是武将,打小性子就泼辣,上房揭瓦、下水摸鱼,小时候什么都干过,自打入了叶家,不说如何跋扈吧,眼里却也揉不进沙子,后院那些个腌臜事,谁家没点儿,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不说罢了。”
“叶家那位老太啊,是睁着眼睛去的……”说完,又是连连叹气,“之前我去看她,她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地哭,说是愧对先祖,找了个母夜叉,害地叶家绝了后……叶大人彼时也在,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磕头……”
说着,擦了擦眼角,看着姬无盐笑,“年纪大了,这心就软了,想起那些事情来,对那个妾室便也有些恻隐,不是对她恻隐,是……是盼着她圆了叶老太那点儿心思吧……哎……倒是让你这丫头受委屈了。”
“没有。”姬无盐笑着摇摇头,“并不觉得委屈……不过是个外人,她说什么、做什么,我倒也不甚在意,其实那些话也是多费口舌罢了。”只是当时想着宁修远的事情,难免心浮气躁了些,便也针锋相对了。说起来,倒是自己拿纤月出气了。
“宁姨……我没有那么小心眼的。”她说,眉眼舒展,眼底坦坦荡荡的样子,“再者,我若真的小心眼了,这气也通常当场就发作了,可不能留在心里给自己添堵。”
老夫人被她逗笑了,笑着摇头,拍拍姬无盐的手,没再说什么,只想着这丫头方才气场全开的样子,当真……耀眼。
该是个见过了天地与众生的人,这一点上,尤灵犀便是不如姬无盐,尤灵犀太在意别人的言语与看法,即便心里再生气,即便咬碎了一口银牙,她也不会露出分毫端倪。近日若是尤灵犀易地而处,大约会从中劝和吧。
偏偏姬无盐没有,她就这么理直气壮地、骄傲地昭告天下——往后狭路相逢,还请见面不识,飒爽英姿。
突然很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长辈,能教出这样的姑娘来……看来等宁修远此行回来,是该去江南见一见,或者,接过来见一见了。
她在这边兀自盘算着,姬无盐挽着她的胳膊看山看天看风景,尤灵犀低着头亦步亦趋的,半晌,轻声唤道,“祖母……我和姬姑娘有些话要说,要不……要不,您先行?”
一旁,姬无盐微微挑了挑眉,心道,来了……此行最终的目的。
大抵是经过了方才的事情,老夫人本来就有些觉得委屈了小丫头,心里的天平就不觉往姬无盐那处倾斜了,偏头去看姬无盐,有些犹豫,讪讪笑着,“你们这些个小丫头,都有秘密了,说话都要避开我一个老婆子了?”
“祖母……”尤灵犀咬着嘴角,似乎有些为难,“您明明知道的……”
“我怎么会知道……”
老夫人不离开这戏便不好唱了。姬无盐权当不知,笑嘻嘻地晃着老夫人的胳膊撒娇,“宁姨……”她的声音软软呼呼拖着调儿,像街头小贩卖着的。
唤完,悄悄去看尤灵犀,果不其然,尤郡主腮帮子都用力了,估计咬着牙呢。姬无盐心底暗笑,才继续劝道,“走了这许久,您也累了,让韩嬷嬷搀着你去前面的石墩上歇息一会儿,我和郡主说完话就去找您,如何?”
她撒娇的时候,眼睛弯弯的,俏皮又可爱。
便是谁也拒绝不了的甜美。
宁老夫人点点她的眉心,到底是松了手,“罢了罢了,你们小丫头如今都有小秘密了,我一个老婆子就不掺和了,韩嬷嬷……咱们走罢!”
姬无盐还不忘在身后叮嘱,“宁姨,别走远哟!”
宁老夫人头也不回地摆摆手,隐约间,还似乎哼了哼。姬无盐抿着嘴角笑地惬意,眼底光芒细碎。
落在尤灵犀眼中,只觉得刺眼。她看着老夫人走远了,才背着手转过身去,看着脚下悬崖峭壁,轻声笑了笑,唤道,“姬无盐……其实,本郡主不大喜欢你。”
姬无盐挑眉看了过去,“倒是新奇……我原以为,郡主会同我寒暄一二,和之前的每一次见面一样。”
尤灵犀并不看向姬无盐,只看着脚下的一尺方寸间。今日的尤灵犀,看起来格外坦诚,倒似千古奇事。她点点头,“是呀。在今日之前,我还在想着,该如何同你说话、如何同你寒暄,才能显得不那么小气。可如今,我不愿意了。我只想告诉你,本郡主……不喜欢你。很不喜欢。”
她不看姬无盐,姬无盐却懒洋洋看着她,甚至好整以暇地笑了笑,“巧了……我也不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