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咱们将话说地更加敞亮、更加现实一些,你觉得本郡主若是要针对谁,还需要自己亲自动手吗?”
日头很烈,微风拂面。
素来比墙头的草更能“审时度势”的夫人们频频点头,觉得此话也有道理。
白老夫人暗中拉过孙子的手,在他掌心写了个字,白行同她对视一眼,悄悄地离开了。事涉伏羲琴的来路和真假,这件事不是偏帮就能帮得上忙的,是以他虽气不过,却也无法。
尤灵犀几人背对着白行,并没有注意到这人悄悄离开了。尤灵犀见若水一张脸黑了青、青了红、红了白的,五彩纷呈,再看姬无盐敛着眉眼也似已经黔驴技穷,愈发得意地嗤笑,“你说我因为三哥的事情记恨于她,呵,那就更可笑了。你们不会真的以为……凭她姬无盐真的能进宁国公府的大门吧?便是退一万步讲……她进了,凭她的身份,那也只是一个妾!我尤灵犀便是再自降身价,也不会同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一般见识!”
“郡主!”白老夫人越听脸色越沉,终于是忍不住开口唤道,脸上一丝笑意都不剩,“郡主身份尊贵……举止还是要注意些为好,莫要像那些个未曾受过教养的无知妇孺一般,失了身份惹了笑话。何况,若水姑娘是老身的客人,便是您与她之间有些误会,好言说开便是,这般言辞锋锐,着实不妥。”
尤灵犀嘴角微抿,终究是低声应了句,“老夫人所言极是……方才是灵犀激动了。您也知道的,此前就总有风言风语的,说灵犀对三哥是一片妄心……这话、这话谁听了都会觉得难过的。”
说着,垂了眉眼,瘪了瘪嘴,伸手去拉白老夫人的袖子,委委屈屈的晃。
尤灵犀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就单看她全天下的青年才俊只单单看中了一个宁修远,便知心气儿多高。如今这般示弱之下,便是老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叹了口气,言语温软了下来,“罢了……你这孩子的心思,我如何不知?方才那些话啊,我权当没听过,你也权当没说过,往后,也莫要为难人家姑娘了。无盐呢,唤我一声祖母,我总是要护着的,若水这孩子,琴弹得好,长得也讨喜,我就喜欢这些个可爱漂亮的小丫头,今日老婆子我做主,这事儿就搁下了。可好?”
当下就有夫人附和道,“是啊是啊,都是年龄相仿的姑娘家……就是有些误会,说开了就好了。姬姑娘,往后若是得空,去我府上坐坐,我女儿同你差不多大,你指点指点她。”
“再说这什么伏羲琴吧……”有人长叹,“这种宝贝,就算是搁在我面前,真真假假的我也是瞧不出的。兴许,这若水姑娘的娘吧,也是被骗了。”
都是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递了台阶的。
可这台阶……若水不要,姬无盐也不要。若水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就算最后身世曝光、哪怕自己之前经营尽数毁去,哪怕这燕京城的夫人小姐们再也瞧不上她若水,也没有关系。唯有母亲与外祖的清誉不可玷污。
“外祖传家之物不可能是假的!”若水一双眼睛瞪地圆圆的,执拗地一再重申,“那把就是我的伏羲琴!郡主她在叶家抢了我的琴,说我的琴音是靡靡之音,说我不配用这样的琴,还要我叫无盐一起去叶家赴宴,才会愿意将琴还给我!那就是我的琴!”
夫人们暗暗摇头,只觉得这丫头到底是不大伶俐。
如今这件事情,明摆着已经不是这琴到底是不是若水的伏羲琴的问题,而是尤郡主说这琴是她的,便是她的,没看到教坊司的王先生都站出来证明了吗?
若水若是好好配合,借着台阶下了,这事儿也就过去了,琴虽然丢了,名还在。可若她一味坚持伏羲琴是郡主从自己手上抢走的,那最后真的得落了个琴、名两空的地步了。
哎……终究是,不大聪明,看不清形势啊。要不说,匹夫无罪而怀璧其罪呢,伏羲琴又怎么样,你得守得住呀!
尤灵犀端着手,斜睨一眼若水,便不予理睬了,只淡淡哼道,“当真冥顽不灵……”说着,揣着手往里走去。
丫鬟抱着伏羲琴,亦步亦趋。
一旁跟着王先生。
错身之际,姬无盐伸手抬了抬,拦住了王先生,抬了眸子去看她,“不知……王先生,师承何人?”
外界素有传闻,教坊司王先生,早年师承琴界泰斗江家老祖宗江寒。只是对于这件事,王先生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也没有人正儿八经去求证过。
这会儿突如其来地询问,让对方有那么一瞬间的愣怔。
王先生含着笑意,缓缓地打量着姬无盐,像是长辈看一个任性胡闹的孩子般,问了句,“姬姑娘……这是何意?”
姬无盐眸底含笑,温和从容,“随口问问罢了。之前听若水说起,说王先生师承江老……小女素来崇敬江老,故而今日遇见王先生,顺口问一问……王先生可是师承江老?”
目光磊落的女子,问这话的时候语速比之前慢一些,咬字也清晰,音线虽温和,态度却带着几分固执。
在场都是人精,这会儿鸦雀无声的都在等一个答案,一个八卦的答案。即便她可以自恃身份什么都不说,但传闻还是会似长了翅膀般,快速地蔓延开来。
指腹相抵,轻轻摩挲着,王先生微微眯了眼,盯着姬无盐,缓缓地说出一个字来,“是。”
姬无盐面纱下的嘴角,微微勾起,又一次认真地问道,“是江家老祖宗,江寒吗?”
王先生突然觉着有种异样的感觉突然拢在心头,世人皆称江老,是尊重,但也因此,江老的名讳便显得格外陌生,就似自己,很多时候连自己都快忘记自己的名字了。
可这姑娘叫着江寒的时候,却似乎熟稔到没有半分迟疑。